《紫禁梦华录》磬夷

4、所谓风月（上）

　　随着小伤小痛日渐恢复，懿慈也开始了在清朝的正常生活。所谓正常生活，主要就是恢复了早上请安这道“必修课”，其余的仍由自己支配（当然，她也没什么活动自由，顶多就是在御花园逛逛）。这个年代的女子不需要学习，康熙对她也没什么要求，只有偶尔在请安的时候问问她什么书看得怎样了，而那些书她近来闲着无聊的时候都翻看过，因而也对付得过去。而除了请安和稀松的功课，她干的最多的事情，似乎就是不断见不同的人，从阿哥到公主到各宫娘娘。
　　先前打过招呼的八贝勒确有兑现，来的时候必然是有九、十两人作陪。细细询问了一番她的身体状况，又叮嘱了几句，八贝勒方带着另二人离开。全程除了细心周到懿慈只能感觉到他的温和亲切，一双春水般的眸子，叫她实在无法跟阴谋和狠辣联系起来。而之后几天，她又迎来了传闻中的四贝勒，同样是英俊不凡，可这位却是表情稀缺，难得一笑。懿慈虽然也迷四爷，但见了这气势，却是话都不敢多说。四爷也是问了她身体如何，又问她缺不缺东西，然后就留下了一个远去的背影。
　　后来是十公主毓欣上门探访。其实她也住在这宫里，就在另一个院子里的蔚沅轩，只不过因为素来体弱多病，因而不大出门，所以两人一直都没什么交流。懿慈和她说了一会儿就发现，虽然她有些弱不禁风，初见时也有点腼腆（大概跟她常年生病和早年丧母有关系），但二人年纪相仿，加上十公主骨子里也是个热情人，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因此懿慈很是高兴，往后十三阿哥他们没空理她的时候，她也有自己的伴儿了。
　　在忙着适应清朝生活的同时，懿慈偶尔也怀念一下21世纪。但奇怪的是她关于现代的某些记忆总是残缺的。某日她正摆弄床头的一串菩提十八子，却猛地想起来之前在雍和宫的某些片段，想起她的两个死党，想起有个僧人送了她们一串十八子，还说什么“□□人”。
　　她越想越玄，猜想另外两个人有没有穿过来。根据她看的某部清穿，这不是不可能啊！可一时又觉得有些沮丧——人海茫茫，就算她们也穿了，但想必也改变了容貌，她要从何找起？
　　一时无解，又有些郁闷，便借笔抒发。默写出来的，却是现代的时候苑澜常在她耳边哼的《兰亭序》。

　　懿慈闷在屋里默词已经有三天了。这天毓欣来到漪兰苑的时候，她仍专注于案上，竟没有发现人来，毓欣便也不上前，就站在旁细看。只见她一身品月色袷袍配鹅黄团花氅衣，外面套着浅粉色花蝶纹的一字襟马甲，乌黑的头发编成辫子垂在肩头，编梢缠着金丝线，里面混着两色玉石。鬓边两朵粉色的月季衬得她白皙的脸孔愈发动人起来。
　　懿慈抬眼，见毓欣站在门口，忙搁笔迎她进来，道：“十五姐来了就站在门口，也不吭声？”又见她眉眼带笑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解：“怎么？”
　　“我瞧咱们的懿慈格格，是越发的标致了。”毓欣抿嘴一笑。“不知将来哪个人能配得上呢。”
　　懿慈一愣，咳了一声，毓欣便笑道：“我这可是实话呢。”这时佩兰已端了茶上来，道：“格格，您也歇会儿吧。您这又是写了一天了。”
　　懿慈叹了口气，这时却听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看看，妹妹你这是写什么呢？”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撩了袍角进门来，正是十阿哥。十阿哥面容虽不算英俊，却也是浓眉大眼，叫人过目不忘。
　　懿慈心下正疑惑，却见门口紧接着又进来了三个人，身着青色袍子的是八贝勒，他生得十分英俊，分明的轮廓，挺拔的鼻子，尤其是一双湖水般的眼睛，盛着温和的笑意，观之可亲；一身雪青袍子的九阿哥则是另一番俊俏模样，狭长的眼睛也是极好看的，不过眼尾上挑，略带桃花，似笑非笑，摄人心魄。最后一个进来的便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十四阿哥。懿慈心道今儿这几个怎么来了？今天是什么重大日子么？忙搁了杯子，和毓欣福身请安。
　　见懿慈满脸稀奇，十四阿哥解释道：“今儿我提起，说你闷在屋里都几天了，九哥和十哥便说要来看看。”
　　“是啊，十五妹生病倒也罢了，可你都忙什么呢，连前几日八嫂的生日都不来！”十阿哥埋汰道。“八嫂倒还请了你哥哥姐姐呢！”
　　懿慈和毓欣面面相觑。八福晋生日？忽而懿慈朝十四阿哥看去，那天拽她出宫，原来是八福晋生日？靠，这小子什么都不说，害她以为又是撺掇她出去疯呢。不过，她跟八福晋是什么交情？有那么熟吗？
　　十四阿哥却是一脸无辜，眼里写着“我以为你知道”。懿慈经这二人一闹，也方才想起之前不知从哪儿打探来的，好像因为董鄂家以前和安亲王府走得近，八福晋跟她的家里人都是相熟的。这下好了，八福晋有心，还请了她家人，结果她却没去，是不是很不给面子？
　　她又朝八贝勒看去。八贝勒微微一笑，温声道：“福晋没怪你。我们不过路过永和宫，听十四弟说你郁闷，便跟他进来看看。”恩，也是，这两个家伙，懿慈偷眼向老九老十看去，看着也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懿慈不说话，气氛有点怪异。十四阿哥这才想起自己就是来调节气氛的，遂笑问道：“慈儿你不是在写东西么？”说着转身来到案前，捡了一张，照着纸上写的便念了起来：“无关风月我题序等你回
　　悬笔一绝那岸边浪尖叠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
　　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念罢，愣了一会儿，看向懿慈。毓欣和其他几位阿哥也都是同样的眼神。
　　懿慈一惊。这这这……突然想起来这歌怎么也是首情歌，堂而皇之地被她写在纸上就罢了，现在又这么堂而皇之地被十四阿哥朗诵了出来，是不是有点于礼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