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神话》语秋

32、病

　　小秋打算等张烈再打电话过来，但没等到便睡着了。半夜的时候他觉得很冷醒过来，感觉好像房间的空调停了，心想真是倒霉，但半夜联系前台也不肯能维修，顶多也就是换房间，太麻烦了，只得裹紧被子继续睡觉。

　　张烈本来打算等更晚些小秋还不回家再打电话，然而时间在发呆中流逝的速度超过他的想象，等他打了个哈欠清醒过来，都一点多了。张烈心中扬起不满，自己前几天那么生气每天还不是照常回家，他倒好，直接玩夜不归宿。
　　一直觉得妥协一些、将就一些、容忍一些可以永远保住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幸福，但底线放得越低，得到的却是更低的结果。总是抱怨自己为何爱得如此卑微如此辛苦，其实是自己教会了他用这样的方式待自己。爱是平等的，可以付出更多，也可以爱他更多，但决不是妥协、将就、容忍。

　　第二天小秋是被电话叫醒的，他迷迷糊糊抓起手机一看，竟然十点多了！电话是姜楠打来的，她很不满地问：“韩语秋，你怎么现在还没到公司？”
　　“对不起，我……”他只说了四个字，惊觉声音哑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你怎么了？病了？”姜楠关切地问。
　　“嗯，对不起，没来及请假。”小秋奋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晰有力一些。
　　“那在家休息吧，你应该让张烈打个电话给我请假嘛。对了，昨天别人送我一筐子螃蟹，还活蹦乱跳呢，我自己一个人吃不了，我带到公司来本来想让你拿回家，我给张烈打电话让他过来拿吧。”
　　小秋只觉得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姜楠说了这么一大堆话他根本没听清楚，只是随口嗯着，姜楠又体恤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便挂了电话。

　　看来是病了，昨晚觉得冷时大概就是发烧，不是空调坏了。自己的身体总是这么差劲，如果情绪波动严重就会发烧。以前还为此去查过CT之类，因为张烈曾听说有人也有类似状况，只要跟爱人以吵架必然发烧打吊针，后来查出来是脑袋里长了颗良性肿瘤，做了手术之后身体就正常了。可小秋检查后没什么异常，完全是因为以前身体受创太严重伤了元气所致。张烈让他看中医调理，可他不愿意喝中药，中药不是喝一副两副就管用，要坚持喝好几个月，因此坚决拒绝。
　　小秋给前台打电话请他们送点药过来，然后接着睡觉。

　　姜楠挂了小秋电话便拨给张烈。“张烈，小秋病得还挺厉害啊！”张烈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姜楠又接着说：“我给你们带了些螃蟹在公司里，现在还活着呢，你赶紧过来拿。哎呀，海鲜是发的，小秋生病能吃不？”
　　“多谢了，你自己留着吃吧。”
　　“一筐子呢，我自己哪吃得完！放死了就可惜了。你快来拿。”姜楠说话是习惯性的命令口气。
　　“那多谢了，我一会就去。”

　　张烈心想看来小秋和姜楠联系过了，姜楠以为小秋生病在家，听她的语气病得还挺严重，估计又是发烧。他拨了小秋的电话，这次小秋接了。
　　“你在哪里？”
　　“锦都。你来接我吧，我开不成车了。”小秋有气无力地说。
　　锦都？那是赵有德住的酒店。张烈的心一下子就掉进深谷，昨晚他又去找赵有德了？张烈并不知道赵有德已经离开，便冷冷地说：“你在那里自然有人照顾，还用得上我？”
　　小秋愣了一下，想起昨天没告诉他老赵已经走了，便解释说：“他回B市了，昨天下午就走了。”
　　原来他昨天说的送客户是送赵有德，现在他跟自己说谎张口即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人都走了他还跑到人家住过的酒店里去怀念，真是太过分了！病了没人管了就想到自己，他拿自己当保姆吗？张烈愤然挂了电话。

　　电话被骤然挂断刺耳的声音直直锥入小秋已经痛得欲裂的脑壳，他无力地把手机扔在一旁。是不该来这个酒店，可是昨晚不知不觉就来了，又懒得再找地方，烈哥肯定多想。唉，干嘛要做这种让人容易产生歧义的事情！

　　姜楠等到快下班也没见张烈过来，心想听电话里小秋都失声了，估计病得很严重，可能他在陪小秋打吊瓶抽不开身吧。
　　张烈看到姜楠亲自把螃蟹送来非常过意不去。“真不好意思，让您还给送来了。”
　　“小秋怎么样？我顺便来探探病人。”姜楠笑着说。
　　“他……不在家。”
　　“住院了？这么严重？”
　　“嗯……也不太严重，在医院打吊瓶，我回来做饭。”
　　姜楠松了口气。“我估计你没时间过去取，就送来了。给他煲点螃蟹粥，很补的。”
　　“谢谢，您……一起吃午饭吧。”
　　“不用不用，你还要去医院陪小秋呢，我这就走了，我是怕把螃蟹放死了可惜，想着你会做，本来倒是想来蹭呢，可惜小秋病了。下次来蹭你的饭，我告辞告辞。”姜楠不由分说便拉门离开，张烈也不挽留，把她送到电梯口，又再次感谢。
　　“你太客气了。”姜楠笑着说：“我把小秋当弟弟一样，你不用这么客气，是一家人。”

　　张烈对着螃蟹发呆，丑丑好奇地在放螃蟹的盆子边转来转去。小秋很爱吃螃蟹，海鲜类他都爱吃。他病了，一个人在酒店里。去接他吗？可是他为什么会病？他昨天情绪那么激动大概是因为赵有德走了吧？他是为别人病的！
　　他病了！他是为别人病的！他一个人在酒店里！他活该！张烈纠结着。然而纠结的最终，他还是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去锦都酒店，一路上都鄙视着自己的卑贱。

　　到酒店大堂他打电话给小秋问房间号，小秋接完电话坐起来缓缓穿衣服。烈哥还是来了，他挂自己电话的时候还以为他不会来，他到底还是疼自己的！再也不跟他胡闹了，无论怎么说还是自己错在先，还有两天就平安夜了，一定要赶紧好起来，不影响过纪念日。

　　张烈来到房外轻轻推门，门开了，小秋软软地靠墙斜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张烈走过来，小秋伸手拉住他的手，接着双臂环抱住他的腰，然后身体靠在他身上。张烈摸了摸小秋的额头，滚烫，烧的度数不低。
　　车直接开到小区附近的诊所去打吊瓶退烧。吊瓶需要挂两个多小时，张烈问：“你饿不饿？要我陪着你还是先回家做点饭，你一回家就有吃的了。”
　　“陪我。”小秋拉住张烈的手，张烈在他身边椅子上坐下，小秋示意他附耳自己有话说，他便低下头，脸几乎贴着小秋的脸。
　　“烈哥，我们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小秋嘶哑着低声说，张烈弯了弯嘴角，表示同意。

　　打完吊瓶回到家，张烈发现厨房门口地板一片狼藉，往里面一看，放螃蟹的盆被打翻了，螃蟹们虽然被绑着钳子，但依然爬的到处都是。
　　“丑丑！”张烈生气地大吼一声，呜呜的声音从丑丑的窝里传出来，张烈拎起丑丑使劲在他屁股上揍了两下。
　　如果烈哥打自己几下屁股也能解气，那就太好了。小秋想。

　　新鲜的蟹粥真是太好喝了，小秋想起昨晚酒店凄凉的蛋炒饭，不禁谄媚地说：“烈哥，你煮的粥真好喝！”
　　张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终于不说我故意把饭做得难吃了？”
　　小秋嘿嘿一笑。“吃到这么好吃的饭比吃什么药都强，我觉得我已经全好了。”
　　我就是一保姆兼大厨，张烈心想。
　　“烈哥我爱你。”小秋突然说。张烈愣了愣，若在往日，他必然立刻甜腻腻地回应“我也爱你”。小秋等了片刻，又低下头埋头喝粥，这时张烈才似乎幡然醒悟地说“我也是”。
　　自己依然可以坦然说出我爱你，说明自己的心没变，可他的迟疑又说明什么？他或许不是不再爱自己，而是不再像以前那样爱自己了。痛楚的感觉从小秋心底升起，阻在喉口，那鲜美的蟹粥便咽不下去了。

　　小秋喝完手头这碗粥，没有加饭便离开餐桌斜躺倒在沙发上。张烈有些不解，他不是喊叫好吃嘛，怎么才喝一碗，可能是发烧胃口不好吧，不过他一向生病的时候胃口不受影响。张烈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还有些热度，便体贴地说：“你上床去睡觉吧，再捂上被子发发汗。”

　　张烈自己又去盛了一碗粥径自吃起来，饭后收拾好厨房，又看了会电视，他走到卧室门口说：“我去店里转一圈，昨天没去，我会早点回来。”小秋闭着眼没吭声，也不知道是否已经睡着听没听见。

　　张烈离开后，小秋便睁开眼。此时时间太早了，即使处于晕沉沉的发烧状态也还是睡不着。他竟然撇下生病的自己出去了，虽说去店里是正事，但以前他绝不会在自己生病时让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现在这样相处真是痛苦，别人都以为他们俩人中烈哥是爱得多一些的那个，自己也一直这样认为，现在看来爱得更多的那个反而是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爱得就那么深了，深得出乎自己意料。只是这样的话说出去怕没人相信，既然深爱的是他，为什么还跟老赵纠缠不休？只这一句话就让他无言以对无地自容。

作者有话说

　　让他们去纠结吧，想明白了，总比不明不白地装糊涂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