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神话》语秋

33、离

　　后天就是平安夜了，这个纪念日还有庆祝的意义吗？小秋继续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或许会成为另一个纪念日，分手纪念日。这个念头像一根针骤然刺在指尖，痛到心头。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暂时缓解了这痛楚，小秋抓起电话看到是周立丰来电。

　　“小秋，你又病了？”
　　“嫂子跟你说的？”
　　“刚才我们说些事情，她顺口说的，说你最近总生病。”
　　“我都很久没生病了。”小秋心想大概是上次被高云峰威胁不敢去上班，请了一次病假，给姜楠造成自己总生病的感觉。
　　“还是发烧吗？”
　　“嗯，下午打了吊瓶，这会儿烧已经退了。立丰哥，我听嫂子说元旦你们是不是要去上海？”
　　“不去，姜楠给她爸妈说时间太紧张，年根工作忙不折腾了。正好，我还担心影响咱们聚会呢。”
　　提到聚会小秋突然觉得头又痛得厉害了，他哼哼唧唧地说：“立丰哥，我头晕得很，我想睡了。”
　　“睡吧睡吧，真是让你看中医调理你又不去，总这样发烧怎么行！”周立丰爱怜地抱怨着挂了电话。

　　张烈十点多便回来了，他把小秋叫起来吃药，顺手摸了摸小秋的额头皱着眉说：“怎么还烧着？”
　　“头疼！”小秋靠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说。
　　张烈熟练地用手指在小秋额头又捏又压又按了一阵子，小秋低声说：“好多了，烈哥，咱们谈谈好吗？”
　　“想说什么等你病好吧。”
　　“烈哥，你跟我说实话，把你的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我也说我的心里话，咱们好好沟通沟通。烈哥，我爱你，我不要跟你分手。这是我的心里话。”
　　“谁说要跟你分手了？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我对你有个要求。”
　　“你说，我一定尽力做到。”
　　“你今后再也不能跟赵有德有任何联系，任何来往，你能做到吗？还有，你把秋语园的房子卖掉。”
　　“大黑小黑呢？”
　　“都还给他。这次我陪你去B市，一人开一辆开回去还给他。”
　　“他给我的钱呢？他买给我的衣服呢？他给我的一切都还给他是不是？那你干脆把我还给他算了！你别忘了我的命是他救回来的！”小秋嘶哑着声音喊到。
　　“那你就回到他身边去吧！”张烈怒吼着冲出卧室。

　　小秋软软地靠在床头。不！这不是他本来的意思，他是想两人好好谈谈，把那些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东西化解掉。现在却像一个人的腿被压在断壁残垣之下，本来是想搬开那根压着他腿的柱子，结果却导致整个房子都压了下来。烈哥现在摆出“有我无他有他无我”的姿态逼他，可是逼也没用，让老赵从此在他的世界彻底消失他做不到，但他可以尽力地约束自己，以发乎情止乎礼和老赵相处。然而他们都没能心平气和，一下子就又说崩了。

　　小秋想了一会，爬起来胡乱披上衣服走到卧室门口对张烈说：“烈哥，一下子和他彻底断绝我做不到，但我会尽量少跟他来往，我会注意尺度，我会想着你的感受，行吗？”
　　张烈点点头。
　　“房子什么的，他已经给我的，就别还给他，太难堪了。行吗？”
　　“其他的算了，房子卖给周立丰吧。”
　　“房子也让我留下来，好不好？”
　　“不行。你总得表达点诚意吧。”
　　“是不是无论我怎么保证、怎么承诺，你都不信，非得要我卖了房子你就相信我的诚意了？”
　　“也不是……但卖了房子，赵有德就心知肚明，不会再那么纠缠你了，你找个什么借口卖掉。”
　　“房子是老赵送我的，我不要也不能卖给别人。我那房子现在就算贱卖也在一百万，我要是送人你心疼不？我可以考虑送给宏哥。”小秋仔细盯着张烈的脸，果然看到他的嘴角抽了一下，不禁暗自冷笑。一百万，他只怕没那么大方吧。

　　张烈迟疑着不吭声。他就是想让小秋做一件跟赵有德撕破脸皮的事情，彻底绝了他们的关系。刚才说的时候挺豪气万丈的，这会儿想想房子车子票子好几百万，真的还回去想着都够肉疼了。
　　小秋等了一会看他不说话，冷哼了一声转身躺回床上。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秋烧没退，他给姜楠打电话继续请假，姜楠让他好好休息，又说下班来探病，他赶紧推脱。张烈在一旁听见说：“让她来吧，我估计她是想吃螃蟹。”
　　吃完早饭，小秋到小区附近诊所继续打吊瓶，他没有要求张烈陪同，只是说：“我去打吊瓶了。”张烈迟疑了一下说：“我陪你去。”
　　“不用了。”小秋淡淡地说。
　　“我先陪你去把针打上，然后我去趟超市，我买点……排骨，做糖醋排骨。”说起糖醋排骨时张烈表现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小秋叹口气，他现在听到糖醋排骨这四个字就有点反胃，但是也不好说什么。

　　吊瓶快吊完的时候张烈来诊所接小秋一起回家，午饭比较简单，小秋每次打完吊瓶胃不舒服，吃完饭小秋去睡午觉，一觉醒来快五点，看到张烈已经开始在厨房忙碌。
　　小秋倚在厨房门边看着，张烈扭头问：“好点没？”
　　“好像好多了，不太热了，头也不那么晕了。”
　　“去量一下。”
　　小秋听话地回到卧室夹温度计，过了十分钟到厨房对张烈说：“37度2，降下来了。”
　　“还没彻底好。对了，把卧室收拾一下，算了还是我来吧。”张烈急忙忙脱掉围裙去收拾卧室。
　　小秋跟在他身后问：“烈哥，我是不是很麻烦？说实话，你累不累？烦不烦？”
　　“你很有自知之明啊。”张烈头也不回地说。
　　小秋突然笑了。“烈哥，要是放在以前，你的标准答案会是：很累，很烦，但是心甘情愿。”
　　“你以前问过我这么无聊的问题？”张烈回头看了小秋一眼。
　　“问过许多比这还无聊的问题，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张烈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换气，一阵冷风如蛇一般敏捷迅速地钻进房内，小秋打了个寒噤，赶紧离开门边，斜倒在客厅沙发上。

　　门铃响了，小秋去开门，看到姜楠拎了个大果篮笑吟吟站在门口，他正要说请进，突然陈晓薇从一边跳出来大喊一声同时做了个鬼脸，吓了他一跳。“难怪嫂子想来蹭饭，原来是小薇来了啊。”看到陈晓薇小秋还是蛮开心的。
　　“我来跟楠姐过圣诞节。”小薇蹦蹦跳跳地窜进厨房，嘴巴甜甜地说：“张哥好，我来蹭饭。哇，好多好吃的！”

　　这个晚饭由于姜楠和陈晓薇在场吃得颇为愉快，不过张烈注意到小秋没怎么吃糖醋排骨。饭后又逗留一段时间，姜楠和陈晓薇告辞，然而姜楠刚走到小区门口就接到小秋的电话。“部长，我想请一个长假，过完元旦再回去上班，我先给你说一声，明天就去公司履行请假手续。”
　　姜楠吃惊地问：“请这么长时间？你今年请假太多，估计年终奖都扣完了，不过你也不在乎那点奖金。”
　　“谁说我不在乎，那也是我辛苦工作所得。我有些重要事情要处理，必须得请假。”
　　“刚才在你家怎么不说？”
　　“刚才忘了，好了明天见面再详细说。”小秋匆匆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张烈眯缝着睡眼看到小秋穿上那件两周年纪念日的恤衫，他说：“穿厚点，你刚发完烧。”
　　小秋温柔地笑了笑说：“外面穿羽绒服呢，公司里暖和。我走了烈哥。”张烈点点头，小秋走到卧室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才离开。

　　十点多钟，张烈赖够了床爬起来，到厨房给自己弄点吃的，发现餐桌上有一张折得整整齐齐地纸，他心里一紧，立刻打开看。
　　“烈哥，首先我想跟你说对不起，还是为那件事，再次发自内心地说对不起。我们现在已经无法正常交流，生活成了彻彻底底的煎熬，我觉得我们最好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彼此冷静冷静。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最后我要跟你说我爱你，尽管你现在可能已经不太相信。”

　　张烈大脑空白了几秒后清醒过来，立刻拨打小秋电话已经关机了。他又拨给姜楠急切地问：“小秋呢，小秋在公司吗？”
　　姜楠听出他语气中的焦虑，颇有些不安地说：“他一大早来办了请假手续就走了。”
　　“他请假了？请多久？”
　　“请到元旦收假。出什么事了？”听张烈的口气竟然不知道小秋请这么长的假，姜楠几乎可以确定小秋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谢谢你，挂了。”

　　张烈挂了电话，又拿起那张留言读了一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最讨厌不告而别离家出走，不原谅！绝不原谅！什么叫无法正常交流！这明明是指责自己不可理喻甚至无理取闹嘛！什么叫最好暂时分开！想走就走！想找谁就找谁去！连行李都没带，车也没开，他还能跑到哪里，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肯定是去B市哭哭啼啼找他的哥哥们去了！或者就是去找赵有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