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神话》语秋

169、恢复中

　　张烈大多数时间都是躺在床上，有时小秋把轮椅推到客厅窗前，张烈便抻着脑袋贪婪地望着外面，看得小秋心酸。阳光好的午后，小秋便推着张烈在小区花园晒半个钟头太阳，张烈很享受这放风的时刻，但他们不敢待太久，深秋的风伤人。
　　张烈比任何人都心急如焚渴望早日完全恢复，大多数时间他都在睡觉，只要清醒着就不断地动手动脚自我锻炼。他想起小秋比较嗜睡，据说是因为当年身体连续受两次大创的后果，估计自己今后可能也差不多，两人抱成一团睡个昏天黑地。

　　小秋每天早中晚给张烈做三次按摩。下午的按摩结束，小秋揉着自己手腕从卧室出来。乔良刚睡醒美容觉正赖在沙发上看电视，小秋在他身边坐下，他顺手将小秋揽在怀里，小秋轻轻靠上他的肩头。“累吗？”乔良轻轻揉捏着小秋的手腕柔声问。
　　“胳膊都是酸的，估计等他好了，我胳膊上肌肉块都练出来了。”小秋说着做了个健美动作。
　　“躺下，哥给你揉揉。”
　　小秋躺在乔良大腿上，乔良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捏着，小秋舒服地闭上双眼。他们坐的沙发位置直对卧室的床，这样能一眼看到张烈的情况。乔良往里瞅了一眼，看到张烈正在一边转动脚腕一边曲张手掌，他心里升起一个促狭的念头，突然低头亲了小秋一口，然后又看向张烈，发现张烈手脚都不动了。

　　“你老公瞪着眼睛监视咱们呢，逗逗他玩。”乔良低下头对小秋说。
　　这段伺候病人的日子过得太枯燥，小秋一听便玩心大起，很配合地伸臂勾着乔良的头，然后悄悄往卧室看，看到张烈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挂铃。张烈目前说话没力气，小秋怕听不见他喊自己，便去婴幼儿玩具柜台买了个逗小孩的彩色塑料挂铃，轻轻一碰就哐啷哐啷响好一阵子。等铃声快消散，小秋才从乔良身边爬起来走到床边问：“怎么了？”
　　“想上厕所。”
　　“你不是说自己锻炼上厕所吗？”
　　“不知怎么，坐不起来。”张烈可怜兮兮地说。
　　小秋在床边坐下，手臂从张烈身后穿过将他扶起坐好。“现在可以了吧？自己挪到轮椅上。”
　　张烈靠在小秋身上呻吟着说：“帮我。”
　　“你要克服困难，不能嫌辛苦就不锻炼了。”小秋憋着笑板着脸训斥张烈。“自己挪上去。”
　　“真残忍！没同情心！”张烈嘟囔着自己挪到轮椅上，气哼哼去卫生间。
　　小秋回到乔良身边，乔良笑着说：“赶紧趁这段时间欺负他，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过了好一阵子张烈还没出来，小秋估计张烈拉大号，便去卫生间给他擦屁股。张烈手指不灵活，擦屁股这种技术活干不了。他推开门看到张烈坐在马桶上发呆，便问：“还没好？”
　　“拉不出来。”
　　“拉不出来别硬拉，起来吧。”
　　“腿麻，站不起来。”
　　“那怎么不叫我？”
　　张烈嘟起嘴说：“你那么不耐烦，我哪敢。”
　　小秋把张烈扶起来一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一手帮他把裤子拉好，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和乔良的恶趣味很无聊。 “小心眼，小气鬼。”他的语气异常温柔，张烈咧开嘴无言地笑了。

　　乔良早已说好周五回B市，真正告辞时他还有些歉然。小秋抱着他的胳膊腻腻地说：“良哥，你陪了我这么多天，在我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你最疼我。”
　　乔良笑着说：“当年我说过要把你当亲弟一样疼嘛。立丰和青宏也一样疼你，立丰是太忙了，青宏也有点身不由己还要考虑王郁的感受，毕竟是张烈出事，要是你……呸呸呸！赶走乌鸦嘴！”乔良在自己嘴巴上轻轻扇了一下。“我最闲，所以就被他们派来了。咱们元旦聚会我早点过来。”
　　乔良走之前炖了十斤牛肉，他把做好的牛肉按份冻起来，告诉小秋每次拿出一袋，烩菜或直接加热吃即可。

　　周末□□和林澜两家四口约到一起来探病，小秋让他们早点来帮忙干活，并负责做午饭和晚饭，家里请的钟点工周一才正式开始工作。他拿出附近超市的购物卡说：“午饭江涵负责，晚饭苏何负责，你们俩去采购，快去快回。”
　　江涵苏何受命离开，他对林澜和□□说：“我们请的钟点工只负责做饭，不打扫房间，你们俩帮我打扫房间。”
　　林澜嘟着嘴说：“钱没给够。”
　　小秋说：“哥哥要勤俭持家嘛。”
　　□□嗤笑说：“他在家估计是酱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他还能打扫房间？”
　　小秋想了想笑嘻嘻地说：“林澜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的，他洗衣服应该可以，就负责给我们洗袜子内裤好了。”
　　林澜大叫：“不干。”
　　□□说：“我每周休息时来吧，平常瞅着空我能来就来。”
　　小秋说：“你都够辛苦了，休息日还是在家休息或者和江涵二人世界吧，咱们要分工合理，不能闲的闲死，忙的忙死。”他把矛头又指向林澜，林澜不情愿地哼了几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问：“现在就开始干吗？”
　　小秋说：“下午吧，到点给烈哥做按摩了，你们随意。”
　　□□说：“我能在一旁跟他说话不？”
　　小秋笑着说：“当然可以。”

　　□□转达了店里服务生们的挂念和祝福，带来一串用酒瓶贴做的千纸鹤。张烈笑着说：“告诉大家，等我好了，请大家吃大餐，发红包。”
　　□□听他说话还只能说短句子，心里不禁一阵难过。他接着汇报了最近一段时间的经营情况，片段的生意相当稳定，并没有因为老板和老板娘多日不去便有明显影响，大多数客人都知道张烈出了车祸，天天都有不少人关心询问真心祝福。
　　“真想大家。”张烈说。
　　“小李哥常去，不过现在不喝那么多酒，回去得也早。”□□说。
　　他现在不用醉酒伪装，也不怕回去太早无法面对老婆，也算解脱了。小秋心想。

　　□□看了一会小秋按摩说：“每天按三次挺累吧？”
　　“还行。”
　　“我来吧，我在洗浴中心学过按摩。”
　　平常小秋按摩张烈都是赤身，今天因为家里有客，穿着那种脱穿方便的病人服。隔着衣服按摩更费手劲，他心知□□特别想为张烈做些什么，便笑着站起来说：“那我今天就彻底休息了。”

　　话虽如此说，□□卖力地按摩张烈的腿时，小秋便抓着张烈的胳膊也不闲着。按够时间换腿，□□问：“打着石膏怎么按？”
　　小秋说：“我也发愁呢，打石膏的胳膊和腿会不会恢复不好？烈哥左手到现在都握不紧，我怕右腿也筋脉不通，但现在也没办法，只能等拆石膏后看情况。”
　　“什么时候能拆石膏？”
　　“周一是出院第十天，每十天要复查一次，顺便看看能拆石膏不，听说恢复得好二十多天就能拆，我们想尽量早点拆。”
　　“周一我们一般不太忙，我陪你去吧。”
　　小秋本来也在考虑周一让谁陪，大多数人都是周一比较忙，他一个人又要照料张烈，又要办各种手续肯定不行，□□主动请缨他便立刻同意了。

　　□□晚上在店里说起张烈现在的情形已经适合探望，张烈一向热情仗义，落他人情的人很多，因此第二天来探病的朋友络绎不绝，这个还没走那个又到，俨然形成一个小型聚会。张烈坐在轮椅上听大家说笑，他好久没感受这种热闹，非常兴奋。

　　众人散后，小秋收拾完凌乱的客厅去给张烈按摩。张烈拉着他的手说：“你也歇歇吧，下午不按了，陪我睡午觉。”
　　“都五点了，你睡你的，我少按一会然后去买饭。”
　　“你也睡会。”张烈用劲拉小秋，小秋笑着说：“哎呀手上有劲能拉动我了。”

　　等小秋再睁眼时周围光线暗淡，他扭头看窗外竟然看到一弯月牙儿。天啊，这一觉睡到几点了？他慌忙抓过手机一看，八点半。“烈哥，我去买饭。哎呀这么晚了，真是……怎么一下子睡了这么久！”
　　小秋慌忙出去买饭，张烈自己躺床上认真做康复练习。他其实早醒了，看着心爱人那愈发尖翘的下巴，心里的疼比起这些天身体的疼有过之而无不及。

　　半小时后张烈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便自己起身坐轮椅挪去餐桌，小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但并不去帮他，然后便忙着把刚买来的白灼虾一只只剥壳。张烈瞅了瞅餐桌上的菜，乔良说每天要保证蛋白质摄入量，所以每顿饭必有海鲜和牛肉。这些天有乔良那样的厨艺高手，家里的饭菜一直很丰盛而且营养搭配绝对科学，每顿饭小秋也吃得很多，但人人见他第一句话都是：小秋瘦了好多。其实真正瘦的更多的是自己啊，大概觉得受了重伤的病人本就应该瘦骨嶙峋，所以自己的消瘦反倒被无视了。
　　我要赶紧好起来，给你做好吃的，把咱们俩都养肥。张烈夹起一只剥好的虾喂到小秋嘴边，小秋笑了笑张开嘴。

　　饭后稍微休息片刻，小秋给张烈按摩，张烈很想说今天算了，少按摩一次两次或许没多大影响，但他还是忍住没说。他渴望早点好，哪怕早一天，小秋也能少辛苦一天；他不能有后遗症，因为他不能让小秋照顾自己一辈子，他的小秋是要被他疼被他宠被他照顾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