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龙少阎

12、扳指

　　高士奇是谁赫福瑞没听说过，但他知道胤禛会问，一定是和小球中的纸条有关。摇了摇头，盯着胤禛手中的球看会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肩膀，垂眼低声道：“爷，有件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赫福瑞抬眼，慢声说道：“奴才逾越，奴才觉得九爷做事不靠谱。”顿了顿，见胤禛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接着说：“这信藏在球中，定是不愿让人知道。九爷就这么随便的给奴才，万一奴才是个桩子，那可怎么是好？”

　　“你是吗？”胤禛看着赫福瑞轻声是问道，又自答道：“我觉得你不会是。胤禟虽说放荡了些，可是那项上的东西不是摆设。你若不是我的亲信，我又怎敢把你带进宫？”

　　赫福瑞听后，连连垂头称是。底下的头在胤禛看不见的地方死死的咬着唇。

　　“松开！”胤禛的手轻轻的抚在赫福瑞的唇上，含笑的看着他说道：“记住，说别人坏话的时候，别把自己也算进去。睚眦必报这事上，你倒是学得快。”

　　“奴才只是担心爷的事，哪有爷说的这般严重？”垂着头换上一副恭敬的模样，赫福瑞知道胤禛并未对他刚刚的行为生气，似乎还有些赞许。

　　“他是不是也和你说了那些话？”胤禛把手中的球扔给赫福瑞，笑道：“拿着玩吧！那日你打开了，爷给你赏。”

　　接过球，赫福瑞认真的摆弄了几下，方向无论怎么都没法子打开，抬头吃惊的看着胤禛，“这……有机关。”

　　“若是没有机关，胤禟也不会随便给你了。他那些话对我身边的亲近的奴才都说了个边，所以你不必在意。”

　　赫福瑞点了点头，继续玩着手中的小球。之前确实为了九阿哥说的话有些在意，箱子啊听胤禛这么解释，顿时觉得心里舒畅了很多。

　　“回去后，让人去梦仙居订个厢房，给高士奇送张帖子去。在去五台山前，我要见他一面。此时莫要让人知道。”

　　“嗻。”收起手中的球，赫福瑞静静的跟在胤禛的身边走着。心想主子刚刚问他高士奇的事，那他是不是应该打听一番。

　　“爷，这高士奇是何许人也？”

　　胤禛看了眼赫福瑞，转头继续向前走着，低声说道：“我还当你不会问了。他是个人才，若非皇阿玛慧眼识珠，他这一生恐怕就被索额图给埋没了。”

　　“索相？”

　　一个当朝一品大员回去为难一个人，这个人不是人才招人嫉，就是品性不好惹人厌。

　　“高士奇算是个落魄书生，书画极佳，写得一手好字，颇得皇阿玛的喜爱。当年有人见他才情卓越，便将他推举给索相。索相却视他为家奴狎友，常召幕下，颐指气使。哪怕后来高士奇被皇阿玛破格提拔，高官显贵，但见了索相时，仍旧长跪启事，不令不得坐。若是遇到索相心有不快时，则被罚跪于庭，当众诋辱。甚至说起高士奇，便视之为宠臣，幸臣。如此人才便被人这么戳着脊梁骨过活着。”

　　胤禛的话语中充斥着不平和惋惜，声音压得极低，哪怕抓无人的宫道上，也时刻警惕着隔墙有耳的古训。

　　赫福瑞虽不识高士奇，可从这些话里也明白了一些，心里不由得为此人感到不值。

　　“索额图是太子的外公，皇阿玛对高士奇荣宠有加，史所罕见。”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着，胤禛转头看着赫福瑞幽幽的笑着，“老九面上和老八走得近，老八极讨皇阿玛的喜欢，其母身份卑微，从小便寄养在惠妃之下。惠妃便是大阿哥的母妃。这几年大阿哥和太子争争吵吵，皇阿玛见着便心烦。加之索额图和明珠两党，更是对二人诸多不满。”

　　胤禛的话赫福瑞总算是听明白了，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爷，慎言。”

　　“懂了？”胤禛赞许的看了眼赫福瑞，双手别在身后，缓缓的向前走着。

　　赫福瑞紧跟着胤禛，垂着头悄声说道：“嫡福晋家世显赫，自然为当家主母。庶福晋再得爷的宠，终究不能到礼部立册。侧福晋就算比嫡福晋有才，年长，也没法子当家做主。”

　　悄悄看了眼胤禛的反应，将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继续说，赫福瑞才接着开口道：“女人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对镜画娥眉，不就是为的爷的恩宠。可这容颜随风逝，为有那当家主母之位才是实质。谁都想当嫡福晋，这位子只有一个，又有人坐着。”

　　“那该怎么办？”胤禛停下步子，静静的等着赫福瑞接下来的话。赫福瑞聪明，他一直知道，从赫福瑞还小的时候就知道。而且这份聪明不用人教，是天生的，与生俱来的敏感。身为那个家族人特有的敏感，否则当年也不会从一个汉军下属变成如今权倾朝野，左右逢源的满洲八大姓之一。

　　赫福瑞抬手做了个拉的动作，认真的说道：“拉下来！位子空了，谁都能有机会。”

　　“可爷舍不得嫡福晋。”

　　勾唇一笑，赫福瑞眨了眨双眼，满口酸气的说道：“那是因为嫡福晋没触到爷的底线。”

　　“可爷又不傻，废了嫡福晋，让后院起火，自寻烦恼。”

　　“因为爷还舍不得嫡福晋，舍不得她身后的家世。若是哪天用不上了，后院的火再大，也不会动一下眉毛。”

　　含沙射影的说着话，赫福瑞尽可能把他知道的信息用种隐晦的方式分析出来。心里隐约猜到了自家主人的心思，这红墙黄瓦内有太多的诱惑，让人不惜一切往上而行。

　　寿与天齐，登高望远，皆是这皇家男儿的心底的一场梦，一个愿！

　　回首望向身后的紫禁城，再看胤禛刚毅的侧脸。赫福瑞想着，如果这是胤禛想要，那他一定倾尽所有，做他所能做的事。

　　撩起前襟，赫福瑞双膝跪地，拱手道：“爷，奴才求一件事。”

　　被赫福瑞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胤禛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低着头看着他问道：“何事？”

　　“准奴才拜田先生为师。”

　　“田文镜？他若是愿意，你就跟着他学吧！”胤禛点头应下，转扳指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虽然猜到为什么赫福瑞会有这种请求，可是胤禛觉得他很难会让田文镜点头收下。

　　赫福瑞磕了个头，心里只求田文镜的记忆还算好，还记得当年对他说的话。

　　“莫要让我失望。”

　　听了胤禛的话，赫福瑞猛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问道：“何处有校场？”

　　“跟我来。”胤禛大步的向外走去，两人很快就出了皇宫。驾马现在西外城的驻军校场而去。

　　到了校场，赫福瑞便翻身下马。周围的兵士见到胤禛都纷纷跪地行礼，胤禛挥了挥手便让他们起来。领着赫福瑞到了练箭的场地，“你要做什么？”

　　赫福瑞没有回答胤禛的话，直径走到一旁取了一把长弓和三支羽箭。挽弓搭箭，瞄靶射出，一气呵成。

　　第一支箭稳稳的扎入远处的靶心，周围观看的兵士中有人忍不住开口叫道好。赫福瑞并未理会，拿着箭手中一转，再次射出，又准准的扎在靶心。这时叫好声已比刚刚多上许多。

　　回头看了眼胤禛，赫福瑞将第三支箭搭在弓上。抬手一转，长弓从前反转到后背。弓步一压，五指用力，嘣的一声，箭直直的飞了出去。扎在之前两箭的正中间。

　　再看赫福瑞的拉弓的手，已是沾满鲜血。他挑的是长弓，有他人差不多高。刚刚那一下又用后背挽弓，极其吃力，他手上又没戴护具，扳指，手指自然是被弓弦勒出伤口。

　　放下手中的弓，赫福瑞垂着沾血的手，静静的看着胤禛。用眼诉说着心中所想：他以前的事没让胤禛失望，将来也不会。

　　胤禛望着赫福瑞蓄满水的双眼，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那挽弓搭箭的动作，那一招一式都是当年他手把手教赫福瑞的，小家伙不记得他，可是终究记得当年的承诺。

　　那个举着弓说着要成为满洲第一巴图鲁的傻小子原来还在……

　　走到赫福瑞的身边，胤禛摘下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小心的持起他沾满血的手。轻柔的把玉扳指为赫福瑞戴上，柔声说道：“等爷从五台山回来，你也回赠爷一个扳指。我若不摘，你亦不准摘。”

　　赫福瑞吃惊的抬着头看着胤禛，不敢相信的抖着唇，满脑子中只有扳指两个字。眼眶中的水汽有多了许多，点着头哑声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