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等言迟》莎图

29、镜花，宛如水月

　　宰相府偏厅，屋内四周各放了几个装了冰块的金盆，屋外烈日炎炎，屋内凉爽如春。此刻，百年沉香木做成的桌子旁相对而坐了两个人人，桌上茶雾袅袅，让人看不清他们各自的神色。
　　莫迟今日一早就来到了宰相府求见萧宰相，可是吓人说萧宰相早朝去了，只领着她坐在这里等。后来宰相下朝回府，却又来了几位大人，下人就又来回她一句：“老爷正在会见朝中几位大人，烦请姑娘稍候。”然后就又退了下去。莫迟只好继续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午时的现在。莫迟抬头看了看屋外的烈日，再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人一眼，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直接开口道：“民女今日冒昧前来，是有一事相求于宰相大人的。”说罢，俯身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贤侄女不必多礼，老夫和莫大人还是薄有交情的，又不是外人，有事就说，老夫一定尽力办就是了，如此见外，倒显生疏了。”萧疏语连忙将她扶起，亲切的说道。
　　莫迟也不想和他纠结称呼什么的问题，待他放开扶着自己的手，躬身又是一记大礼：“大人，民女贸然前来，实是想向大人求取七爪红蛛藤。”
　　萧疏语一愣，也不再去扶一直躬着身子的莫迟，只见他抚了抚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半晌，方才满脸为难的对着莫迟说道：“这倒不是老夫不想给你，这要是不久前，我还是能做主送给贤侄女，只是如今……那日小女生辰你也在场，这东西已然送给小女了，而且是皇上金口玉言的陪嫁品，这实在是……”
　　莫迟也知道此事难为，可是如若他想做，倒也不是做不成。他如此拿捏作态，不就是想要自己低头求他么，当下只有尽量放低姿态：“民女也知道大人为难，可是民女急需它救人一命，也只能恬着脸来求大人了。只要大人答应了，民女下半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老人家。”
　　“贤侄女严重了，老夫这也是为难啊，罢了罢了，看你如此焦急的份上，少不得是要帮帮你的。只是你知道如今东西在小女手上，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那东西她喜爱得不得了，朝老夫要了多次，如今东西给了她没几天又朝她要……唉，老夫少不得要找她前来问问，若是她同意了，老夫还得入宫向皇上告罪……只是如今小女带着丫鬟进宫见皇后娘娘去了，不知回来了没有。”萧疏语满脸难色。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本想前来请安的，见老爷有客人，就先回珞瑜院了，说是待会来向老爷请安。二小姐也回来了，刚刚在门口和大少爷遇上了。”这时，门外传来门童禀告声。
　　萧疏语闻言，看了莫迟一眼：“那贤侄女稍等，待老夫前去看看。”说罢，也不等莫迟回话，抬腿往外走去。
　　莫迟目送他离开，隐隐听到他在门外的声音：“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曾知道我今日会的是什么客？”
　　另外一个似是下人的声音随即传来：“刚刚到的，未曾知晓，只知道老爷在会客。”
　　莫迟坐回原地，低垂了眼眸，无声的思索起来。
　　等了不到一刻钟，门外传来喧哗声，还未见到人，莫迟首先听到萧宛荞笑着的声音：“姐姐过来了，你们怎么都不早点通报，害的我现在才过来，实在是该打该打。”
　　“小的们不知道小姐要见客人，不知者不罪，二小姐饶了小的们吧。”一个笑嘻嘻的小童的声音传来，听听说话的口气，似乎并不怕她所说的惩罚。
　　“你这个小滑头，知道我们小姐心善不会惩罚你，倒是越来越猖狂了，打烂你这张不懂规矩的油嘴。”另外一个尖细的女子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萧宛荞身边的大丫头翡翠。说话的当头，几人已经到了屋子外面，屋外守卫的人齐齐行了个礼，唤了声：“二小姐！”
　　莫迟站起来，迎向门口走进来的几个人。她猜得不错，进来四个人，是有萧宛荞和她的大丫头翡翠在里面，另外还有两个她没有见过的貌似是下人的一男一女跟在萧宛荞的身后。
　　几人相见，还未等莫迟说话，萧宛荞就高兴的冲了上前，拉住她的手，高兴的道：“姐姐，你来看我来了呀！”
　　莫迟顿了顿，点头：“二小姐近日可好，不请自来，实在是莫迟冒昧了。”
　　“什么不请自来，我可是一直都很想姐姐来玩呢，府里规矩严，爹爹都不怎么让我出门，我每天都呆在家里，闷都闷死了，”萧宛荞嘟囔道，“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和姐姐一样可以天天在外面玩，没有人管我呢。”
　　“小姐，这话怎么能乱说，要老爷听到了又该骂你了。”未等莫迟反应过来，那个一起进来的中年妇女厉声喝道。
　　“本来就是，天天呆在房间里，府门都不让人出。”萧宛荞反抗道，说话声音倒是低了下来。
　　“小姐，你可是快要嫁人的人了，可比不得小的时候了。到了你这个年纪之后，除了那些没有教养没有礼数的山野村妇，哪家闺阁女子还天天跑外面抛头露面，这可是要让人看笑话的。”中年妇女继续教训道。
　　莫迟心里一哽，看了那个正一本正经教训萧宛荞的女子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脸色一如平常。
　　“好了，好了，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萧宛荞有点不耐烦和她辩解，转开话题，“奶妈，让人换壶茶来，茶水都没了，都不知道替客人续上，等爹爹回来，定让人给他们好好教教规矩。”
　　奶妈是从小就奶着她将她带大的，是知道她的脾性的，看她如此，也不再多说，转身吩咐人伺候茶水不提。
　　萧宛荞拉着莫迟的手坐下，说起这几日的趣事来，决口不提七爪红蛛藤的事情。莫迟不知她是真不知还是假意不知，却也不好开头就提这事，只好应和着和她说了起来。说了半晌，见她也没有要提正事的意向，莫迟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
　　“二小姐……”
　　“等等，姐姐，你还是非要和宛荞这么生分么？宛荞一直待姐姐如亲姐姐般，可是姐姐你非得这样拉开我们的距离，那宛荞还真不知的要这么和姐姐继续交往下去了。”萧宛荞打断她的话，不悦的说道。
　　莫迟想想，也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了。虽说自己不见得多喜欢这位才貌俱佳的二小姐，却也是挺欣赏她的，出生好才貌佳，难得还性子好，待人和善，莫迟对这样的女子，向来是讨厌不起来的。可能是这些年自己所交往过的人较少，有点不适应她这样突如其来的热情吧。莫迟看着她还略显稚气的面容，想到这个孩子比自己小了五六岁，自己这样子，还真是不大适宜。于是她放软了语气，安抚道：“宛荞莫气，是姐姐的不是，以后再不这样了，宛荞妹妹向来心善，就饶了姐姐这一回吧。”
　　宛荞听她如此说，知道是听见了刚刚门外翡翠他们的对话，这是在调侃自己呢。想了想，心底想笑，忍了几忍，到底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姐姐你尽会欺负人，那是翡翠她瞎说的呢，你倒是拿来笑我，我可是不依呢。”说罢，脸也嘟了起来。
　　莫迟见她如此，也笑了起来。旁边伺候的奶妈和翡翠他们，看着她两人笑得高兴，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待得众人停下，萧宛荞摸了摸笑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对莫迟说道：“对了，光顾着说闲话，忘了正事了。刚刚爹爹说姐姐有事来找宛荞，当时急着去见大哥，没有跟我说是什么事呢，姐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莫迟听她这话，也不啰嗦：“今日来府上，却是为了七爪红蛛藤，姐姐急需它救个亲人的命。”
　　萧宛荞面露难色，却还是说道：“虽然有些问题，但是既然姐姐要，那宛荞就……”
　　“小姐不可！”却是奶妈上前出声阻止。
　　“奶妈，你又有什么话要说？”萧宛荞冷声喝道，听语气，似乎真的生气了。
　　“小姐，老奴伺候小姐这么多年，可一直都是忠心耿耿，万不敢故意让小姐在朋友面前丢脸的，只是此事这实在是不能答应的呀。”奶妈见她生气，立即在她身前跪了下来“嘭嘭”的磕了几个头，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然红了，眼睛也湿了。
　　萧宛荞见她如此，语气软和了下来，伸手拉着她：“奶妈，荞儿素来是知道的，奶妈待荞儿是最好的。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拿着拿东西又没什么大用，不如给了姐姐。”
　　“小姐向来心善，老奴受小姐教导，又何时狠心过？老奴此刻也恨不得将东西拿了，立即送给莫家小姐。可是姑娘今日带翡翠进宫不曾知晓，今日有人托两位王爷来向小姐提亲，老爷已是答应了的。对方希望小姐早日进门，已是交换了庚帖和聘礼，那陪嫁单子也是老爷着老奴同二夫人准备好了，已然让瑞王爷给带过去了。当时老爷陪着王爷们说话，单子是大夫人直接给了对方的，老爷他不曾看过可能不知道，那七爪红蛛藤却是在里头的。”奶妈随着萧宛荞的力道站了起来，说到这里，已然委屈的落下泪来，不停的拿帕子抹着眼睛。
　　“提亲？为什么爹爹都不同我说一声就答应了，而且还这么的匆忙！”萧宛荞惊呼一声，站了起来。
　　“这不是小姐进宫还未回来么，想来老爷是想小姐回来了再说的。”奶妈忙道。
　　“可是爹爹怎么能不和我说一声就直接定了我的婚事呢，他不是答应了我，说我的婚事可以我自己说了算的么？”萧宛荞颓然的坐回凳子上。
　　“小姐这说的是什么话，从来婚姻大事，哪家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是顶顶的疼小姐的，这不，为小姐找的夫婿也是最好的。沈公子人中龙凤，一表人才，是上京城里多少名门闺秀梦中的最佳夫婿啊！要说我们家小姐如此才貌双绝，温婉善良，也就只有沈公子能相匹配的上。”奶妈脸上泪痕未干，说到此时却是笑容满面，让人看了，着实想笑。
　　“什么沈公子？”萧宛荞脸上的颓丧褪去了不少，仰起微带希冀的脸看着奶妈。
　　“还能有那个沈公子，不就小姐夸赞不已的沈尚书沈大人沈言沈公子么。”奶妈得意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