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无忧》暮水

6、第 6 章

　　怀里的人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残酷的现实吸光了。除了杂乱无章的鼻息声，整个牢房只剩下不属于王子控制范畴的啜泣声。基尔伯特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看看牢门外，那里空无一人。

　　他拍着弗里茨肩头的手停下来，张开嘴想招呼卫兵过来。可是就在第一个音冲破他喉头前，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生生把话都吞了回去。

　　基尔伯特轻拍着弗里茨的背，此时此刻他不再是战场上令人畏惧的鹰，只是一个想要给予安慰的人。基尔伯特想，这真是不可思议。那种胸腔里的悸动仿佛在尖叫他可以永远的、无条件的给予这种安慰。

　　可是该来的总是会来。卫兵后来把弗里茨从基尔伯特怀里拖走时，他没有一丝反抗。基尔伯特站在原地，皮肤的感受告诉他弗里茨顺从的松开了手，心里的感觉告诉他弗里茨晕眩混乱得已经不懂得何为反抗了。他看着王子消失在牢门外，想着这可能是少年人生中少有的屈服的时刻。

　　走廊里传来一声哀嚎。

　　基尔伯特蓦然反应过来，快步跑出牢房追赶弗里茨。

　　“汉斯！”

　　他赶到卡特房门外时弗里茨已经恢复了神智。他趴在卡特牢房外的小窗上，手指点唇，然后努力把手递过去。

　　“是我的错，我太天真了……是我害了你，原谅我吧……”

　　弗里茨脸色死白，泪痕已经风干在脸上，被阳光一照，精致的脸上斑斑驳驳。明明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这一刻却瞬间苍老了。

　　“不需要原谅，为您这样一位王子，我情愿死一千次。”

　　卡特的眼神平静安详。隔着牢笼向弗里茨抛出一个飞吻，庄重又自然地向王子最后一次屈膝行礼，双眼中似乎有明媚的阳光。

　　基尔伯特不敢再看。

　　对卡特的判决成了这个沉闷压抑的空间中唯一的声音。基尔伯特用眼角的余光瞟到弗里茨咬着嘴唇绝望又倔强地一直摇头。

　　基尔伯特于是逼近双眼。

　　“我们仁慈的主啊……”是卡特的声音。穿越了时空，在这一刻让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被死神拥抱的少年的祷告词。他一定是微笑着说出的吧。

　　可是，基尔伯特想，卡特明明不是教徒

　　刀斧手拿起斧子，在地上摩擦出缓慢的钝响。惨烈的阳光透过牢房的窗子和缝隙破败地泼洒在他们身边。这一切都寂静无声。

　　“啊啊啊！！”

　　宁静的时间压缩到极限后是汹涌的爆发。停滞的空气突然激烈地流动起来，带动它包含的人和事物飞快的前进。

　　弗里茨终于发出自己的声音了。越来越尖利，没有优雅，没有点缀，仿佛来自地狱，想要销毁自己一样，无所顾忌地宣泄，直到他灵魂破碎否则绝不停止。

　　基尔伯特转身冲过去抱起筋疲力尽后不省人事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