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无忧》暮水

5、１７３０

　　“哦该死……”凯斯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

　　弗里茨隐约感到身边的两个人因为什么开始争执。也许是自己。但他听不清楚也不想去听了。一直盘绕在心头的困惑和矛盾因为这个契机再次占据他的大脑。两年前那个和卡特长谈的夜晚，还有，莫名出现的基尔伯特的脸。那个男人现在应该正随老国王视察军队。弗里茨默默的想，眼前全是挥之不去的戾气，军靴上的血迹，扎人的短发，抚摸自己时粗糙的触感，还有血红色瞳孔里深深的疲惫。

　　“哦该死……”凯斯已经气若游丝。

　　就这样走了吗？弗里茨的太阳穴突突的疼，他无法停止现在幼稚的想法，无法不犹豫。就这样走了？

　　八月艳阳高照，人群喧哗吵闹，他的眼前却漆黑一片。烦躁时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纤细的手指透过衣料给予他安心的感觉。卡特总是最温柔的那一个。什么时候都能洞察他的想法。

　　他环顾四周，凯斯已经不见踪影——咯噔一下，不管过了多久弗里茨都相信那一刻他的心脏停了——卡特被两个士兵押着，他们力气之大让他只能弯着腰，甚至难以抬头。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牢房中传出，基尔伯特加快脚步向声音发出点赶去。

　　“我放弃王位继承权！”

　　走到牢房外他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衣衫褴褛的王子抓着狱卒不放，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求你了！去和他说——去和他说！告诉国王我可以放弃继承权！”久未进水的喉头发出嘶哑的声音，大颗泪珠从少年冰蓝色的双眼中滑出，“求你了！该死的是我，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狱卒被王子抓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答应更不是。只能唯唯诺诺的应付着啜泣的少年，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而王子显然失去了能够支撑他站起来的力量，只是坐在地上死死抓住狱卒。狱卒踌躇间看见了牢房外的基尔伯特，顿时像看见救星一样大叫起来：

　　“哦天啊，您终于来了！是国王让您过来的吧？”

　　狱卒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划过阴暗沉闷的牢房。跪坐在地上几乎崩溃的少年听见这句话浑身都来了劲。他摇晃着起身，踉跄地朝基尔伯特走去。来到基尔伯特面前，抓住他的衣襟，泪声俱下。

　　“基尔伯特！求你了！基尔伯特，该死的不是他，该死的不该是任何人！如果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那只有我！基尔伯特！”

　　基尔伯特听着自己的名字一遍遍被喊出，眼前这个撞到自己身上来的少年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不再注意形象，不再谦逊有礼。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滑落到沾满污渍的衣服上。基尔伯特轻轻拂去他的眼泪。可是还有新的泪水顺着脸上刺眼的泪痕滚下。

　　“求你了……我求你……”

　　哽咽的少年绷紧全身，眼泪撒到胸前，脖颈，和基尔伯特的脸颊上。基尔伯特只好不断抹掉他的泪珠。

　　“让我付出代价吧，我做的事，让我自己承受后果……别杀卡特……求你了……我错了……”

　　少年仿佛失去了意识，双眼迷茫的注视着前方，嘴里不断重复求饶的话。

　　“弗里茨……这就是你将要付出的代价。”

　　良久，基尔伯特吐出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弗里茨顿时失去了所有力量，破损的双唇微张着，眼神空洞。基尔伯特接住向下滑落的少年，他无法擦尽的眼泪这时停住了。健壮的双臂将少年圈了个结实，他双手捧着弗里茨的脸，摩擦着泪珠倾下的痕迹。

　　咸的。基尔伯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