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依北

48、第 48 章

　　在寒假的时候今晨又和易鸣一起去了爷爷家，爷爷气色很好，今晨在那里呆了一个月，姑姑似乎被姑父困在家里。爷爷也很少知道他们的事情，大概是姑父真的要动真格的了。
　　那次之后姑父找今晨谈过，其实在他看来那些陈年旧事还是相忘好于记恨。但是姑姑是个记仇的人，当年宋奶奶生病的时候，一直是奶奶照顾她饮食起居。但是宋奶奶的病是回天无术，强撑了半年就没了，从那以后姑姑就一直认为是奶奶加害了她，姑姑曾今在众人面前提起过这件事，大家在惊奇之余没有当一回事，后来奶奶就深入简出，而姑姑就离家出去闯荡。、
　　今晨知道那晚姑姑是留了情面，若要那时她这么说的话，今晨也会怀疑奶奶。
　　姑父安慰今晨慢慢的时间会让人淡忘仇恨。姑父最后说了一句：“或者宋喻有些时候没有说实话。”今晨当时心情乱糟糟的只能点头回应他，一句话也不想和外人说。

　　过年之于小孩子就是一个可以放纵的年月，可是对于今晨而言不过是守着一堆人磨时间，老宅子里每日来客匆匆，但是还是难掩比年老的人更加年老的宅子的沉寂。
　　爷爷也算是当地占有一半天的人，老宅子里虽沿袭了宅子兴盛时的很多东西，但是家里人都觉得后院安静幽美，大家都住到后院的厢房，而前院的房子都空着失去了意外长幼有序的意义。只是爷爷依旧住在正房，正堂用来招待贵客或者一家人吃饭，爷爷的卧室在最里面，正堂旁边的一个房间里摆着宋夫人生前钟爱的各种物件。
　　会客几乎都在前厅，就算是摆宴款待也只是从前厅请到正堂进餐而已。今晨除了见一些长辈之外，那些生意场上或者是爷爷的旧部下一概不知道今晨和宋家的渊源，也只是当她为一个小姐，或者上心的送送礼物，或者就当一个旁人一笔带过。
　　每每家里来客，今晨出来见过客人之后就会穿过前厅旁边的耳门，到后院来看看院子里已经枯败的家槐树，或者看看院子角落里堆积的雪。前厅的种种欢颜笑语似乎不及后院的记忆更加让人亲切的。

　　今晨在无所事事过年，终于见到了姑姑，当地的习俗是大年初二，出嫁的姑娘一定要回娘家。姑姑难得一次在婆婆家过年，大年初二的傍晚才回来，从婆婆家带回来一堆东西。
　　在古旧的大门口就熙熙攘攘的一堆人簇拥着她进来，虽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她，今晨看见她的气色很好，今晨为了不惹大家疑心，就匆匆见了一面就和易鸣一同去看电视了。
　　姑姑来的那晚，家里照常摆宴，但是今晨没吃多少就出来了，家里人都是知道的，今晨吃得少饿的也慢。她出来的时候女眷都问今晨吃饱了，就不再多问。似乎只有他才会追着她问长问短，今晨看看他正偏着头和姑父大伯说话，大伯皱着眉头，眉心深深地川字沟隆起来。
　　今晨抬腿跨出高高的门槛儿，跌跌撞撞的往事又回来了，她小时候最不喜欢就是这个门槛儿。往往晚上吃过饭之后爷爷就会留下家里的男子训话。今晨急着出去玩费力的想跨过这个门槛儿，最后总会摔得灰头土脸的，有时候是姑姑抱着她出去玩，有时候是他把她像是拎小鸡一样拎过去。
　　现在今晨可以轻巧的跨过这个门槛儿，但是什么也不一样了。

　　今晨裹着厚厚的围巾和羽绒服站在院子里看着在厢房的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的积雪，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用脚踩了踩雪，嘎吱嘎吱的响，她又紧踩了几下。
　　身后有人叫她，她回头看见易鸣拎着一个不知哪里弄来的灯笼看着今晨。“哦。”今晨这样应着，眼里没有兴奋和好奇。
　　“这是隔壁家送来的，昨天你一直在房间里，我以为你睡了。”
　　“嗯，真好啊。”今晨点点头看看他手里发着红光的灯笼。
　　“我们挂到槐树上吧，以前都是挂在那上面的。”
　　“好呀，我去拿梯子。”
　　“我去吧。”他将灯笼递过来，今晨犹豫着但还是接下来，易鸣转身快快的跑开了。
　　两分钟没到，他就将梯子拿过来，今晨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扶着梯子，仰头看着易鸣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她因为仰着头才没有让不争气的眼泪淌下来，也是这样何其相似的时光中，她站在下面看着他往上爬，给他们挂灯笼。她当时对这那盏火红的灯笼默默的幻想着，未来的某一天她扶着梯子，身边围着和他的孩子，他正小心翼翼的将灯笼挂在家里的槐树上。还时不时的低头看着她微笑。
　　“今晨，今晨？”易鸣站好之后喊今晨，今晨回过神来，踮着脚有些颤抖的将手里的灯笼递给易鸣。
　　今晨和易鸣站在树下看着那个灯笼在光秃秃的枝头晃晃悠悠，树下红影斑驳。
　　“今晨。”易鸣开口叫她。
　　今晨转头看他，没有应声，易鸣的手早就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今晨没有挣脱也不说话，眼神也转移到易鸣身边的石桌石椅。
　　“我想过了，用新的恋爱治疗旧伤的办法很不可行，”他还是认真的看着今晨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我不想再要一个姐姐，有舒舒就已经足够了。”他动作轻柔的将今晨揽进怀里。
　　今晨在他的怀里停留了两秒，然后推开他说：“夜里很冷，我先回去了。”
　　今晨顺手摸了一把冰凉的石桌，然后往自己的房间走，她在上楼之后正好看见他就站在对面，今晨只能借着他房里透出来的灯光，看见他偎依着栏杆，背向这一面，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今晨走进自己的房间里，关上门。

　　今晨在年后初九回来，他早就回来了，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话要是想回来就打电话会派人来接。
　　今晨磨磨蹭蹭的等到初九才回来，易鸣去了何故的奶奶家。
　　今晨在那个城市里无所事事的时候，早就将过年抛之脑后的秦晗向今晨求救。她准备在节后，举办一次摄影展览会，选在本市最豪华的地段。
　　按照她的安排，在展览会现场会设置一个休闲吧，来客可以在那里做短暂的休息，而且那里的服务收费不算在票价之内，需要另外付费。所以就要弄的有格调有情趣，可以吸引那些有排场的人前来消费。但是介于手头的经费寥寥无几，她只能厚着脸来请求今晨去现场无偿的做服务生。
　　今晨想想近来是没有什么安排，本来约好一起聚聚的梅顿也因为家庭的旅游而迟迟未归，她爽快的答应了下来。而且还提前去帮忙，这让秦晗倍感欣慰。今晨在那里见识到秦晗干练的一面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活儿是那么的简单，在展览的那几天她只需要在有客人的时候坐在那架从家里运过来的钢琴前面弹几首曲子就好了。
　　休闲吧是秦晗和本市一所著名的饮品店合作的，最后的盈利按照谈好的分成，这样秦晗不仅省时省力，而且还可以获得更好的评价。
　　展览开始之后的很长时间今晨都是独坐在钢琴面前，时而看着吧台里的服务员忙忙碌碌的准备待客的东西，时而顺手练习自己新发现的一些不常为人知的曲子。今晨不喜欢人云亦云的《献给爱丽丝》，或者是备受国人追捧的《远方的寂静》。她有时听到一个感人的歌曲之后，会自己谱出来然后稍加修饰，作为平时打发时间的消遣品。
　　在学校练琴室日日传出来的不过是什么象征着难度级别的国外名曲，今晨听久了就会觉得在生动的曲子也不过是用钢琴这个机器合成的合成品。
　　今晨的第一个钢琴老师是他五次登门拜访才请到的一个老师，那时候第一次给今晨上课的时候并没有弹奏什么知名的曲子，就是一首简单的《踩到猫了》。今晨瞬间觉得钢琴是个神奇的东西，可以传递那么多的感情和岁月。年过花甲的老师曾经教导今晨，钢琴不是用来证明一个人的造诣有多高，而是要听的人知道你的心境，如果为了这样的目的那么世界上所有的曲子也是为你而生存的。曲子和人一样，都是需要被证明存在的，证明的唯一做法就是将你自己的感情融入进去，不是弹奏是再创造。
　　今晨往往会用各种方法找寻各种曲子，世界各地，有关宗教，有关文化，有关感情，有关生死。
　　在第一个顾客进来的时候侍者柔和的一句：欢迎光临。今晨看了一眼进来的一位老者，随手弹起了《梁祝》，说起来很奇怪，这首中国传统的名曲，在国外的传播却是一位外国人的推动，法国人人都会哼唱一段，而国内却追捧着《命运》之类。
　　那位老者走到今晨的面前，待一曲完毕，他请今晨弹奏《东方红》，今晨在小学的时候曾今作为班里的代表向某位来宾演奏过，依稀记得旋律。今晨十指飞扬，那位老人摘掉眼镜抹抹眼泪，按着今晨的肩膀说：“谢谢，小姑娘。”
　　今晨在不甚忙碌的一天里着实遇见不少人，例如杨家三少，还有只有一面之缘的那对男女，那个女子穿着随意的走到今晨的身边拍着她的肩膀说：“今晨一个人在玩，真狡猾。”她坐在今晨旁边空出来的长凳上。
　　“嗨，上次忘了，你叫什么啊。”今晨偏着脸问她，她正啃着手指头翻琴谱。
　　“哦，韦谢氏。”
　　“哈？”今晨惊的张大嘴。
　　她巧笑着合上今晨的嘴说：“我叫悄悄。”
　　“巧巧？”
　　“是静悄悄的悄悄。”她拉长声调，今晨恍然大悟的说：“你小时候一定很吵闹。”
　　“才不是，那么你的名字又是谁取的？”
　　“是，”今晨低头暗自伤神，然后像是闹别扭一样坐直身子。
　　“咦？怎么不说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你的琴谱还真是网罗天下啊。我还以为会看见什么难度级别的呢。这些简单的要死的你要有啊。”
　　“我本来就没多高的造诣。”
　　“啊，啊，不过还不是很无聊。”她媚眼一瞥今晨，顺手拿起那张《踩到猫了》，扬起手来说：“怎么样，我们合奏这个。”
　　“嗯？这个？”
　　“对啊。”悄悄已经做好准备了，不耐烦的看着今晨，今晨也坐直身子抿了一下嘴，说：“好，开始。”
　　到后来今晨才知道她被悄悄骗了，她们先是正常的弹了一遍，但是悄悄没有停的意思，今晨在准备收手的时，悄悄没有停息的再来一遍，而起速度快起来。今晨忙不失跌的赶忙配合，最后今晨已经看不清楚自己的手是怎样动的。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在琴键上拨动。
　　“啊，今晨你不错啊。”悄悄微微喘着气看着已经瘫坐在凳子上的今晨。
　　“悄悄，你怎么不事先说好。”今晨埋怨着她。
　　“那就不好玩了。”悄悄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起身说：“不和你玩了，今晨勤加练习啊。”
　　“嗯，亏你说得出。”今晨想弯腰将自己无意间碰掉的一张琴谱捡起来，却发现地上除了一双女人的高跟鞋，什么也没有。
　　今晨抬头看着秦晗正一脸微笑的站在今晨的身边，刚刚一直全神贯注的跟着悄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秦姐姐？”
　　“今晨，我可以点一个吗？”
　　“哦，但是我不保证可以弹出来。”
　　“很简单，《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哦。”
　　它翻译过来是《一闪一闪亮晶晶》，英国儿歌旋律却来源于法国。今晨只弹到一半的时候，坐在身边的秦晗就泪流满面了，今晨停下来惊慌的看着她。
　　“其实我有个弟弟的，”这短时间不是高峰期，静静地一角只有服务员忙碌的身影，秦晗的声音婉转低迷，听的今晨心里也伤感倍加，“他是我后妈带来的孩子，小时候我们关系很好，但是后来啊，他被本家接走了。这些年也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动静，本以为来这里可以见一面的。”她低头拭泪，继续说：“可是啊，我找了很多人，问了很多人，就是没人说得出他的确切消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他会记得的。”今晨反握着她的手说，“因为小孩子的记忆是不会说谎的，他一定会记得你的好，永远不会忘。”
　　“是吗？但愿吧。”秦晗凄楚的笑了一下，这时候有人叫她，她擦擦腮边的眼泪就起身告别了今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