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依北

36、第 36 章

　　姑姑确实没有按兵不动，在次日她就提出来宋聂应该成家的事情，似乎家里的人也很上心，纷纷劝说他早日娶妻，但是他还是没有表态。
　　“是啊，叔叔年纪不小了，”今晨低头轻声笑了一下，然后抬脸很轻松的对爷爷说：“爷爷，那个不如就让我搬出来住，可能因为我在，领女伴回家不太方便。”今晨忽然这么一说一桌子的人都看着她，今晨有些莫名的看着他们，有些诶尴尬的笑了笑。身边的他忽然站起身，今晨的心快跳出来了。
　　“暂时我不想提这件事。”他慢慢的说，然后推开椅子准备离开。
　　“三儿啊，给我坐下。”爷爷出声留住他。
　　“爷爷，还是让我搬出来吧。”
　　“什么话，没有你他就能好好找个女孩子回来了？我倒是不相信，等今晨读完高中再提这件事。”爷爷这样说，也没有人再接话了，今晨看了一眼姑姑，她也正在看她，今晨抿嘴一笑。
　　今晨算是拿到一张临时的护身符。

　　周末的时候，他又出去和那些朋友小聚去了，今晨偷偷钻进他的房间。他的日记几乎全看完了，大概是今晨上四年级之后他就没有怎么写日记了。今晨将几页纸草草翻过，都是一些很琐碎的事情，今晨翻到一页只有几个字：
　　2001年 10月24日星期三晴
　　今晨走了。
　　他的字还是那么苍劲有力，笔笔似乎要力透纸背。今晨顿时想起来那是她去大伯母家的时候，今晨翻开后面都是白纸，到那为止他不曾在这个日记本上写过什么。
　　今晨有些索然无味的将日记本放回原处，那是在他书架的最上面横放在一排书的上面，今晨是在一次将飞机飞到上面，上去拿的时候才发现了这本日记。
　　她站在椅子上，正好可以从窗子看见王妈一个人搬着一个很大的缸往家挪，今晨赶快跑下楼，和她帮忙。王妈抬头看见是今晨松了口气说：“我自己来吧，上去看书吧。”
　　“我没什么事，你搬这个进来干什么啊，不是在仓库好好的吗？”
　　“哦，昨天买回来一些菜，想腌好了以后吃。”
　　“那也太多了吧，这么大一个缸。”
　　“啊，以后怕没时间来管了，就一次多弄一点。”
　　“我们三个人能吃多半年了吧，王妈你不是说现弄会比较好吗？”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啊。”
　　“不一样？什么不一样？”今晨觉得有些奇怪的问。
　　“没什么。”
　　“王妈你好奇怪啊。”今晨没有多问，将那个只到大腿的缸放在厨房里面，甩甩胳膊问：“还有吗？”
　　“没有了，晚上把那些放进去就行了，我去整理一下仓库的东西，今晨小姐你过来，我有事要交代你。”
　　“哦，什么事啊？”今晨挽着王妈的胳膊，和她一起往院子里的仓库走去。在房子的后面是车库和仓库，里面都是一些用不到的杂物。
　　仓库里光线很暗，而且温度也有些低，今晨见王妈将一箱子的东西搬出来放在中间空的地方，那箱子上面蒙了一层塑料布，今晨轻轻撩起一角看见里面都是一些小时候玩的玩具，还有洗澡的时候放的各色的鸭子。
　　“今晨小姐，以后要是阳光好的话，就搬出来晾凉这些东西，不要受潮了，你叔叔很宝贝这些的。”王妈翻腾着里面的一些布偶和积木。
　　今晨瞥了两眼顺手拿起那几只鸭子说：“这个让我在玩两天，就放回来。”
　　今晨又往里走，看见一排货架一样的木架，以前那里放着从老家拿来的酒，都是自己人酿的，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拿来一瓶，但是几乎从来没有人喝，来的客人都喝洋酒什么的，这些酒就摆在这里一直没有人动过。今晨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架子，“王妈，这些酒怎么都没了。”
　　“哦，被你叔叔喝光了。”
　　“啊？这么多都被他喝光了？”
　　“嗯，在你走的那段时间，他总是爱喝这些酒。”
　　“那真不少啊。”今晨看着上面还留着两三瓶，踮起脚拿下来，打开酒塞，浓烈的酒味溢出来，今晨立刻重新塞上放回原处。
　　“今晨？”王妈忽然出声，今晨回过头去看着她正定定的看着她，她被看的有些不舒服，“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今晨，你要好好陪着你叔叔，不然他会很孤单。”
　　今晨不明就里，但是王妈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她抱起一个小坛子就往外走，今晨愣愣的点点头。
　　今年的暑假今晨就是在家里过的没有去爷爷家，因为暑假短的可怜，他可能是为了弥补上次被耽误的五一节，这次领今晨在附近的省市玩了几天。
　　高三的生活马上就开始了。今晨每天奔走于学校和家之间，似乎他将公司的事情放开让别人做了，每次回家他都在。
　　一天早上今晨很意外的来了例假，她准备和王妈说的时候，看见她站在厨房里发呆，今晨甚至看见她用手拭泪，今晨没有贸然的进去。吃饭的时候，他一直在打电话，一直在听，偶尔会皱着眉头拿笔记一些什么。王妈坐在今晨的对面看着她吃饭，相较以往那次的早饭很丰盛。但是今晨因为不舒服没吃多少就上学去了。
　　临走的时候，王妈将放在沙发上的书包递给今晨有些不同以往的笑着对今晨说：“小姐，路上小心。”但是当今晨想寻找那些不同的时候她又觉得是自己复习过于焦虑，太敏感了。
　　中午的时候很难得的他来接今晨，今晨有些意外的看着他站在校门口，平常他都是晚上回来接的，很少中午还来。
　　今晨坐着他的车里拿着一本历史书看，他也不说话，但是今晨忽然有种不真实的预感似乎有人不在了。
　　回到家里今晨先是说着平常的话：“王妈我回来了。”但是没有人应声，今晨觉得有些奇怪看看厨房里，又去楼上，都没有王妈的身影。
　　“王妈呢？”今晨从楼上跑下来，看着他从厨房里端出饭菜问。
　　“哦，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王妈最近身体不好回去休养几天，要是没什么起色的话，就会常住在老家。”
　　“什么时候走的，早上还不是好好的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常年积劳成病吧，大概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今晨去洗手吃饭。”
　　今晨默默的洗手坐在餐桌边，看着他将饭放在面前，今晨鼓起勇气问：“王妈会不会像妈妈一样，一去不回了？”
　　“不会的，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的。”他微微一笑，给今晨夹菜她稍稍放心一点，低头吃饭。
　　但是王妈那一去真的没有回来，今晨也没有提起过王妈，每日三餐都是他在负责，饭菜很丰盛，甚至今晨在体检的时候还胖了。但是今晨心里知道王妈可能已经再也回不来了，那天早上告别的时候今晨就已经感受到了。
　　在临近高考的时候，同学们前所未有的为自己的未来担心起来，今晨继续延续了自己目光短浅的性格，始终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在同城一缩高校。
　　梅顿的一个人的锋芒将所有的参加高考的人全部盖过，甚至有老师预言她会超过上一届的王雷。但是身为梅顿知心好友的今晨知道她每天早睡早起根本就没有觉得和高二高一有什么不一样，今晨曾今问过她目标是哪里。她想了很久才说，妈妈和爸爸一直认为北大不错但是离家太远了，不好。而她自己却没有想过到底要去哪里，当老师在班会上大谈特谈订好目标的时候，梅顿在和今晨说毕业要去哪里旅行。
　　后来梅顿悄悄的和今晨说爸妈最终还是让她试着考一下北大，不要太勉强了。今晨惊讶的张了一个可以塞鸡蛋的嘴，什么叫试试，明明就是举手可得。今晨问她把别人的期望当做自己的目标会不会没有主见。梅顿前所未有的认真的和今晨说，有的时候别人的愿望反而会比较明朗。
　　今晨高考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问他王妈在哪里，他没有觉得意外。在第二天今晨就坐着他的车去了老家的墓地，今晨看见车在驶向一个自己已经预料到但是始终不愿相信的地方时，心里居然静悄悄的恍若无人之境，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定格在一个小小的框里，今晨才想起王妈平日的音容笑貌，她虽然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厨房或者打扫卫生，但是今晨依旧觉得王妈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善解人意。偶尔今晨闹脾气的时候，她会在一边说：“今晨小姐，小声点让别人听见多不好啊。”就是这样一个宛若大家闺秀一样的人，陪伴今晨数十载，在她离开的时候今晨却不曾和她说一句话，也没有来送她。
　　今晨跪在她的墓前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看着她的照片发呆，或者今晨生命力欠缺的那一点点母性就是她弥补的，此时今晨无言以对。山上的风很大，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将松树吹得左摇右摆，今晨看着松树问身后的他：“王妈知道我来了是吧？”
　　他不说话，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他也是王妈哄大的，因为要照顾今晨他几乎寸步不离住的地方，也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我也是第一次来看她。”
　　“那，王妈走的时候有没有说起我，有没有想起我。”今晨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
　　“或者想起来了吧，”他也走过来跪在今晨的身边十指合拢似乎是在祈祷，他睁开眼睛看着前面或者是更远的地方，“母亲去世后，就是她陪着我，这么多年似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我甚至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但是时间却不这么认为。哼。”他忽然笑了一下，“总归是走了啊。”今晨看着他侧脸，他虽然看上去和平常一样但是今晨知道他也很伤心。
　　“我很想你。”今晨回忆着那天王妈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样子甚至连今晨也一度相信她只是身体不好总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但是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有想到怎么报答你，你是不是觉得不耐烦了。”但是没有人回答今晨，今晨抹去眼角的泪，拉着同样僵硬的他说：“我们走吧，很冷。”
　　“嗯。”他没有多说什么。
　　老家的人知道他们从墓地回来，叶嫂张罗着给今晨端点心，但是今晨闷闷不乐的不说话，老爷子怕她哭起来，就努力找话题和她说话，今晨也稍稍克制了压抑的心情，和老爷子说着家常。
　　今晨因为和姑姑的关系剧变，几乎在老家没呆几天就和他要回来了，爷爷似乎很舍不得今晨，但是他搪塞着说公司的事情几乎一年不曾过问过无论如何要回去看看，而且易鸣和今晨约好了一起去毕业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