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妒红颜》地狱道

36、第一章 胡沙春寒(35)

　　14 落花（2）
　　阴冷破旧的柴房，柔福帝姬轻轻地给她梳起峨髻，插上金玉钗簪，轻施脂粉，说道：“姐姐，好了。”杨汨递过来铜镜，茂德帝姬接过，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道：“想不到瑗瑗梳头梳得这么好了。记得，我出嫁时，你才十三岁吧，当时你也给我梳过头吧，可是你却给我梳了两个犄角，结果被爹爹给骂了。现在想来，那时的日子真幸福……”柔福帝姬含泪说道：“当时还差点因为我耽误了时辰呢，难怪爹爹会骂我。姐姐是咱们姐妹中容貌最美的，爹爹那般宠爱你，选的驸马也是太上的宠臣之子蔡鞗，可是你却是姐妹中最命苦的，被金兵点名要去，今天还要被鞭打成这个样子，唉，你本无罪，怀璧其罪……”心中却自问道：“真的是罪在怀璧吗？”
　　茂德帝姬将铜镜还给杨汨，拉着柔福帝姬问道：“瑗瑗，杨姑娘和她的哥哥对你和串珠好吗？”柔福帝姬一笑，说道：“你是说李承嗣和杨汨？他们待我们很好，就是那个李承嗣说话很讨厌，他们品性倒好，从没有欺负我们。”她心中说道：“他们救我和串珠虽是有他们的目的，但我们在心里还是应该谢谢他们的，但这一节，我怎么能告诉姐姐呢？她若知道这点，她心里岂不是还要伤心？”念及此，她垂首说道：“姐姐，我带你去见见杨汨的哥哥吧。”
　　茂德帝姬摇摇头，说道：“瑗瑗，我不想做一个东躲西藏的亡命天涯的逃跑帝姬。我是大宋的茂德帝姬，我姓赵，我的名字叫赵福金，这是太上给我的，我是个堂堂正正的大宋帝姬，岂可做一个不见天日的鬼？”柔福帝姬吃了一惊，“堂堂正正”，“不见天日”，心里不住地念着这两个词，嘴里呢喃细语道：“姐姐……”茂德帝姬说道：“我本是个怯懦的人，因我是大宋帝姬，因此在汴京时人人都只会顺着我。哪知道，会有今日……”
　　那是她一生命运的转折，从天上到三十三层地狱之下，原来只需要短短一瞬的时间……
　　一顶轿子将梳妆停当的她从蔡鞗府上抬到了金营，她是被骗来“和亲”的，宋臣为了苟延残喘编织的谎言，却要由她来牺牲身体和尊严，下了轿，不远处的营帐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魁伟的金国男子，那就是完颜宗望。
　　两侧是林立的金兵，雄壮的战马，猎猎旌旗，她的身子在发颤，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几个女子过来扶她，那些女子有不少是她见过的，都是从蔡家选走的送到金营的，将她送进了营帐，她闭着眼睛承受着眼前的一切。
　　可是，不如此，她又能如何？
　　对于金国来说，她的身体也是战利品的一部分。
　　她默默地坐着，完颜宗望看着眼前的南朝女子，传说中的最貌美的帝姬，细细地琢磨，上前一把将她拎起来，粗暴地亲一口，然后扔在了床上，粗暴地撕碎了她的衣衫，扯掉了抹胸，细细地摩挲，鉴赏着她的躯体，细细研究她与其他女子的躯体到底哪里不同……
　　她默默地承受，流泪，咬牙，然后接受……
　　茂德帝姬成了完颜宗望的小妾，可是这又如何？仍旧是玩物而已。
　　很快，金国按照名单将宗室女子瓜分殆尽，一长串的名单，写尽了细腰蛾眉粉黛，皆成为这一场战事的祭品，战争，悲剧，就是一个长了利爪血口的怪物，撕碎了这一切，然后将她们吞噬，连骨头也要嚼碎……
　　柔福帝姬心中伤痛，点点鲛珠化泪抛，看着茂德帝姬，哭道：“姐姐，你穿了这身衣服，还是那样美丽。”茂德帝姬轻笑道：“妹妹，那天，你闯进了府中，那样神勇，倒叫我想起了出使金营的九哥，你如此勇敢，叫我心里真是惭愧，也叫我终于神勇了一次……”柔福帝姬垂泪道：“姐姐，你又何苦如此，我一定会将你救走的。”茂德帝姬问道：“妹妹，我叫你带的另一件东西，你带了？”柔福帝姬诧异道：“你还要我带什么了？”杨汨掏出一个小瓷瓶，递到了茂德帝姬手中，说道：“你真打算这么做？”柔福帝姬一把抢走茂德帝姬手里的瓷瓶，哭道：“姐姐，你又何苦……”茂德帝姬哭道：“瑗瑗，你能有幸遇到侠士将你救走，又能好好的做一个帝姬，姐姐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姐姐惟有一死，你想看着姐姐被殉葬吗？”柔福帝姬愣住，心中说道：“原来姐姐想以一个堂堂正正的帝姬的尊严死去？”
　　“堂堂正正”？想到这里，柔福帝姬不禁苦笑，这四个字的代价何其高？要拿生命去换。
　　柴房里的故事中显然是没有杨汨的戏份，她呆立在一边，虽然这里是个偏僻处，她也不敢怠慢，仔细地注意着外面。猛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杨汨低声喝道：“噤声！有人来了！”柔福帝姬和茂德帝姬吃了一惊，忙住了嘴。茂德帝姬伸手去夺那瓷瓶，柔福帝姬攥在手里不给她。
　　外面的脚步声渐近，杨汨从门缝中向外看，三四个家人正向柴房走来，一个家人说道：“夫人也真是心狠，把那个南朝婆娘打得那般重，饿了一天了，还要叫她去跪着。”另一个家人说道：“那南朝婆娘也忒不晓事，快要拿去殉葬了，还要挨上一顿打。也是可惜了，这般俊俏的小妞儿。”前一个家人说道：“咱们夫人看那小妞儿俊俏，二太子天天腻在她身上，夫人受了冷落，因此心里妒嫉，自然要把她往死里打！只是可怜了咱们二太子，死得可惜！”后面一个家人说道：“我看咱们二太子死得着实蹊跷，只不过受个风，怎么会死人呢？”杨汨本想将那几个人杀死的，听他们如此说，便收了手静听。第一个家人说道：“这等事，诸位便有些外行了，我听到了许多消息，都说是因为谙班勃极烈和完颜亶的事情。”杨汨心中说道：“这两个人是谁？”那家人继续说道：“完颜亶是太祖的嫡孙，谙班勃极烈却是陛下的儿子，有人支持完颜亶，有人却支持谙班勃极烈，两边当然打起来了。唉，咱们也跟那个南朝似的，听说南朝的太宗皇帝就弄了个什么烛影斧声，夺了哥哥的江山……”杨汨心中笑道：“这人看来知道的不少呢。”几个家人说话间走到了门前，一个家人叫道：“唉呀，柴房的锁怎么断了？”杨汨情知事泄，一把拉开门，从袖中抽出匕首，一闪身来到几个家人身前，几下便将几个人撂倒，那几个家人却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这一连串的动作，直把柔福帝姬吓了一跳，心中说道：“好快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