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妒红颜》地狱道

34、第一章 胡沙春寒(33)

　　13 茂德（2）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陈王向外面望去，一个门人来报说一个女子闯进府来，陈王吃了一惊：“难道是她？”顷刻，那女子闯了进来，陈王吃了一惊：“真的是她。”便上前问道：“你来做什么？”柔福帝姬答道：“我福金姐姐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茂德帝姬转身看着来者，低声叫道：“是瑗瑗！”宗望正妻冷冷瞪她一眼，她忙跪好，继续哀哀地哭。
　　陈王说道：“这里正在办丧事，你不要太过分。”柔福帝姬冷冷说道：“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见我的姐姐！”她的话掷地有声，眼中却含着泪，陈王心中说道：“她真是一个勇敢的女子，不像她的父兄那般窝囊，若是南朝男子如此，我大金岂能轻易灭了大宋。”
　　宗望正妻出门来，说道：“看你这打扮，应该也是南朝人。”陈王说道：“嫂嫂，她也是赵佶的女儿，是茂德帝姬的妹妹。”宗望正妻冷笑：“原来是那个贱人的妹妹，宗隽，她是你的女人？”陈王摇摇头。宗望正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用客气了，我家正在办丧事，就来这里胡闹，把她拿下，待会儿跟那个贱人一起处置。”话未了，几个家人来到，上前要捉柔福帝姬，想那几个家人怎么是柔福帝姬的对手，顷刻被掀翻在地。陈王瞧得真切，上前几下便将柔福帝姬制住，低声说道：“你先回去吧，嫂嫂不打算把你姐姐怎么样的。”柔福帝姬大声说道：“我只想见见我姐姐。”宗望正妻大吃一惊：“这女子好拳脚，不逊色男子。”正僵持间，几个披重孝少年过来骂道：“哪里来的混蛋，敢来我家撒野！”上前就要打柔福帝姬，这几个人正是完颜宗望的儿子。陈王说道：“贤侄住手，此人虽不是我的女人，但却是我的至交好友的女人，看在我的面上，由我将她送走好了。”那几个少年方才住手。陈王将柔福帝姬推出府门，说道：“在这里，你是讨不到便宜的。不如你晚上来见你的姐姐，我嫂嫂打算将她给宗望殉葬。”柔福帝姬惊道：“殉葬？”陈王说道：“就是在出殡时烧掉。”柔福帝姬一阵目眩，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亏得陈王扶住她，她喃喃自语道：“用我的姐姐给一个死人殉葬！天下居然有这等残暴的事情吗？”
　　国一破，家一亡，帝姬的生命如同殉葬的瓷器一般卑贱，她的身价不过与牛马同，尊严扫了地，身体也要被拿去踩在三十三层地狱之下，命不及蝼蚁，连苟活的资格也要失去……
　　柔福帝姬恨恨地看着完颜宗望的府邸一眼，说道：“姐姐，等我，我一定不能让你成为殉葬品。”
　　柔福帝姬回到陈王府，来至到李承嗣房中。杨汨也在，见柔福帝姬进来，有些诧异。柔福帝姬不理会旁人，径直走到杨汨跟前，问道：“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李承嗣笑道：“救你的姐姐茂德帝姬？”柔福帝姬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要拿我的姐姐给完颜宗望殉葬！作为交换，我代你陪杨汨去偷血玲珑。”杨汨吃了一惊：“殉葬？！”李承嗣打量了一下柔福帝姬，笑道：“你还是保护好你自己吧。我的脚和手很快就好，我和杨汨去就好了。哦，那不叫偷，叫拿。”柔福帝姬咬着嘴唇，沉吟一下，突然跳上床，一脚踩在李承嗣脚上，李承嗣大叫一声。杨汨吃了一惊，忙上前去拉住柔福帝姬，叫道：“你疯了！”柔福帝姬努力要挣脱杨汨，嘴里叫道：“这下子你可不能去了，这个买卖你做不做？”话到最后，竟夹了哭声。杨汨大叫道：“我去我去！我跟你去救。你饶了他吧！”柔福帝姬这才停了下来。杨汨松一口气，说道：“你先休息去，我一定陪你去。”柔福帝姬破涕为笑，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说道：“我先谢谢你了。”转身出去了。
　　杨汨回身去看李承嗣，问道：“我看看你的脚怎么样。”李承嗣笑道：“没事没事，她踩的是左脚。”杨汨放下心来，说道：“想不到她会这样。不过，你也是自找的，人家姐姐就快殉葬了，你那里还笑得出来。”李承嗣嘻嘻笑道：“我本想逗逗她的。”杨汨见他还在嬉笑，全没有一丝稳重，抄起枕头丢在他的脚上，这次是右脚……
　　是夜，柔福帝姬取了短剑来找杨汨，问道：“今晚就去？”杨汨笑骂道：“你个呆子，完颜宗望刚死，得先挺丧，一家子人都在那里守灵呢，众目睽睽之下怎么去救？离出殡还早着呢，不要着急。再者咱们也得想一下，救了之后，咱们怎么办？”柔福帝姬愣住，说道：“那就再说吧。”便转身出门了。杨汨心中说道：“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去好了。”
　　柔福帝姬怅然若失，回到卧房，解下短剑丢在桌上，宁福帝姬还没有睡，上前说道：“姐姐，怎么了？她们不愿意去？”柔福帝姬垂首不语。宁福帝姬叹道：“就算救了又怎样？我们也难逃出这金国，我们在前面跑，金国人在后面骑着马来追，驱赶着我们，就像狼群在追赶牛羊一般，被他们捉到手里的男子女子，哪里还有一点尊严，哪一个不是被折磨死？这样的苟活，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死了。”柔福帝姬将宁福帝姬揽在怀里，哭道：“串珠妹妹，莫说这话，你还小，你要好好活着，姐姐不想你有这样的想法。咱们要好好活着，咱们要回到九哥那里去，将这群金国人杀光，一个都不要留下！”心中的悲愤此时尽化作鲛珠抛洒，朦胧的目光恨恨地盯着桌上的短剑，如豺狼一般，荡漾着涟漪的秋波透着冷冷的杀意……
　　待到三四更天，杨汨出了门，乘着夜色出了陈王府潜进了完颜宗望府中。杨汨蹲在屋顶上，院中点着灯笼，许多萨满在那里做着法事。杨汨在那里看着新鲜，心中笑道：“这萨满倒也有趣呢。只是这么多人在这里，我却不好下手，好在未带了柔福帝姬来，要不就更难下手了。”她取出一支短笛，凝神静气，轻轻吹奏起来，那笛音袅袅如烟，绵绵不绝，如霏霏淫雨，瑟瑟秋风，直叫人悲情起伏，心绪难平。府中诸人起先还在找这声音的来处，听了两声不禁跌进了这音律中，随着音律的变化不住地悲戚抹泪，竟再也无心去找这来处。杨汨看了，心中笑道：“似你们这般哭法，哪里像个死了老爷的？要哭得有眼泪，有心肠，方才有意思哩。”那笛声轻轻一转，尽往那悲情处吹奏，引得府中诸人皆恸哭起来，顷刻间，府中处处悲声，人人嚎啕。杨汨吹到动情处，自己也滴了两滴泪下来，她指上用力，“咔嚓”一声，那短笛折断，笛声忽止，那些人尽皆倒在了地上。原来这里面也有个讲究，杨汨将这笛声吹出时，里面暗藏了她的幻术在里面，勾起诸人的伤情，于是便慢慢堕了进去，随着音律中的悲情愈浓，那些人自然陷得愈深，待到吹到了动情处，折断短笛，笛声忽止，正合着“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道理。那些人伤情到深处，尽皆悲痛过度，晕了过去。
　　杨汨跳下地来，在人堆里穿过，看着躺在地上萨满，穿戴着古怪的神衣神帽，那神衣上还带着几面铜镜，笑道：“我的儿，这等古怪的衣服，还带着这许多护心镜，穿着倒可以挡暗器。”她进了灵堂，地上躺着许多女眷，皆穿着女真服饰，心中叫苦道：“我倒忘了问问柔福帝姬她姐姐的相貌了，穿着一般无二的衣服，倒叫我难找了。”她挨个儿看过，见一个女子皮肤细腻，眉眼间倒与柔福帝姬有些相似，心中猜道：“这个倒有些像。”便在那女子脸上拍了两下。那女子慢慢睁开眼，见是个陌生女子的脸，惊惶问道：“你是谁？”杨汨看她骇怕的样子，心中说道：“她倒真是胆小。”问道：“你是茂德帝姬？”对方点点头。杨汨说道：“那你跟我走吧。”茂德帝姬怯怯问道：“你是谁？”杨汨答道：“我叫杨汨，是柔福帝姬的朋友，她拜托我来救你。”茂德帝姬垂首说道：“我不走。”杨汨吃了一惊，问道：“为什么？你待在这里，免不了要被殉葬了。”茂德帝姬惨然一笑，说道：“逃出去又怎样？身无所依，如一片飘萍，在金国，我能躲到哪里？对了，瑗瑗现在可好？”杨汨答道：“她现在很好，我和哥哥把她和宁福帝姬救了出来，带着她们来到了这里。”茂德帝姬脸上浮起一丝笑意，那是发自心中的高兴的笑，眼中洋溢着一丝暖暖春光，说道：“串珠也被救走了，她们没事就好，你回去告诉瑗瑗，我谢谢她。但是，不必救我了，我不愿意再做一个躲躲藏藏不见天日的鬼。我想请瑗瑗送点东西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