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晓》苏月

6、悲伤尽，情初窦

　　洛阳城池，三千繁落。不知道是谁将谁轻轻地唤醒，也不知道是谁留下这篱落般的种子，在这阳光无限的日子里面，凸显地更璀璨生光...

　　俗家有言：“洛阳牡丹假天下。”我不觉更迫切于洛阳的牡丹之贵...沉迷于洛阳的风光，才知晓人间繁华无数...长安重游侠，洛阳富财雄。

　　“爹爹，我要那个风车。”我顺着孩子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不觉有种幸福的感觉。小的时候，依稀记得曾经看过邻家婶婶从县城里面给自家孩子买的风车。当是的我真的好羡慕那个小孩子，我多希望有爹娘给我买风车，哪怕只是一个白纸做成的也好...

　　我努力地眨巴着眼睛，我不希望眼泪就这样轻易地掉落下来。再想起故里的阿嬷，不知道我走了的这几年她还好么？

　　每每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故里的影子就会被无限地放大再放大。阿嬷慈祥的身影也会在我心里无声地凸显出来，但是无论多么地思念故里的一切一切，我都希望我能遍访我想要去往的地方，其实我更希望能够找寻到驻扎在我内心最深处的人...

　　“小小月，快走哇，在那愣什么神啊？”忽然听见兰生的叫唤，才发现我足足在风车摊前伫立了几分钟。我抱歉地对摊主笑笑，追上兰生他们。

　　“两间客房。”

　　“好咧，客官二楼请。”

　　“喂喂喂，等等等..”兰生拦住了正准备上楼的我和苏苏。

　　“何事？”屠苏冷冷地问道。

　　“你确定是两间？”

　　“...”

　　“你有没有数过，我们这边1，2，3，个人耶。”

　　“我知道。”

　　“你知道？难道你是要和她睡一间？不不不，我绝对不允许，我可是答应少恭要好好看着她的，怎么可以让你们孤男寡女地住在一起呢？”

　　“你..”屠苏冷冷地瞧了兰生一眼。

　　“我怎样？”

　　“很吵！”

　　“你你你，你又说我吵？喂喂喂，站住，把话说清楚，哎，听见没？”屠苏完全没有把兰生的话听进去，丢下兰生一个人在他背后喊了又喊，看见兰生被气的直跺脚，我不禁为他感到悲哀。

　　“你！”兰生突然冲到了我的面前，吓得我退后一步。

　　“干嘛？”

　　“我绝对不允许你和他住一起！”

　　“...”从头到尾除了他有谁说我和屠苏要住一间了？我不明白是他脑子被石头砸多了还是他根本就没脑子？跟兰生争论整个就是浪费时间，我绕到他的身后直接走向房间，把他一个人丢在下面唠叨去吧。

　　躺在雕花床上，静静地闭上双眼，一股陌生的气息袭上心头。此时此刻，我也分辨不出我到底是在怀念故里的小竹床，还是欧阳府邸的檀木床。我只是知道，此刻吾于洛阳里，百般凋谢皆无关。越是想要把心静下来，越是变得一团糟。罢了，既无睡意倒不如于洛阳走走。别人不是说，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我当真不相信这洛阳的美，全然凸显在这牡丹上。

　　“咚咚咚！”门口传来了敲门声，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我？我不禁好奇地打开门，门口站着冷冰冰的一塑雕像...

　　“你...有事找我？”

　　“没...”

　　“...”没事你站在这边准备结冰？

　　“我要去探查贼寇一事，告知你一声。”

　　“我与你一起去？”

　　“不必，人多事多。”说着就转身走了，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人的。我气愤地“砰”地关上了门，现在我连出去的心情都没有了，我把自己狠狠地砸在床上，以此来宣泄自己的愤懑。

　　“阿，救命啊，有鬼啊。”

　　嗯？什么声音，我想要翻身用被子捂住耳朵，“啪！”我一下子清醒过来，才回忆起来，我刚刚气着气着就睡着了，谁知道一个转身就掉在了地上。起身揉了揉摔疼的肩膀..

　　“开门开门，有鬼啊！啊啊啊啊！”外面喊着喊着还不停地敲打着我的房门，到底是谁在这深夜里面鬼喊啊？

　　“救命救命！”我刚一打开门，就看见一团蓝影扑面而来，我吓了一跳...

　　“你...”虽然他躲在我身后，但是我一猜就知道是这个倒霉的兰生..

　　“别你你你了，快把她赶走！”说着还把手指着屋外，我定睛往屋外看看，什么都没有，这个古怪的兰生又在搞什么...

　　“什么都没有！”

　　“不不不不可能，有鬼！”兰生颤抖着说着，硬生生地躲在我身后不敢出来。

　　“你自己看，哪有鬼？”我一个转身揪出兰生，把他往屋外一推。

　　“阿！救命救命！”刚把他推开他又粘了过来，“你你你看，她..她..她..”

　　被她说得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可是我向来不相信那些鬼神之说的。

　　突然感觉脖颈处吹来丝丝凉风，我感觉周围突然温度骤降，难道真的遇到鬼了？

　　“...”我四顾了周围，没有什么异样，不觉觉得自己好笑，一直说不相信不相信，到头来倒真的有点相信了...

　　“呼呼...”兰生大口地喘着粗气，看他的样子倒不像装出来的，难道他天生异于常人？

　　“你没事吧？”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谁知道他突地打开我的手。

　　“别别别碰我...”

　　“...”看来这小子被吓得不轻，被他弄的心里也毛毛的。

　　“我我我跟你在一块...”说着他赖在我房里不肯走了，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算了..

　　“那你去睡吧。”

　　“那你呢？”

　　“我帮你看着..”

　　“哇，小小月，原来你这么善良。”说着上来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我一下子有点恍惚，我干嘛要对他这么好？哎，算了，兰生除了嘴巴烂一点，其他..还算凑合吧..

　　“哎，小小月。”半倚在床边的兰生突然喊住了我。

　　“何事？”

　　“其实..我不介意让一半床给你..”

　　“...”

　　“而而而且...我我我绝对不会对你..那个那个的..”

　　“不必了。”

　　“那我睡了袄，你别趁机吃我豆腐。”

　　“...”又来了，他破嘴的毛病又犯了，我懒得搭理他。

　　靠在软榻之上，看着窗外并不明亮的月亮，悄然发觉原本浮躁的心终于得以平静。借着星星点点的月光，我摸索出腰际的玉笛...我看不清月光的影子，因为我一直在借助它的光芒。不知道何时我才能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发光发热...借着笛声抒发我长久以来的情感，把我内心最深处的彷徨与不安，毕现于此。我喜欢这种宁静的感觉，我喜欢坐立于月光之下，我喜欢吹奏孩童时代的曲子...透过月光，我抬起手看着手中的玉笛，这一生，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以跟它倾诉我内心最深处的感受，我也可以听它跟我诉说只属于它的故事..好久好久我没有听见它的故事，才发现它也是会寂寞的...

　　“呼..”耳边传来兰生平稳的呼吸声，回头看他宁静地熟睡的样子，不觉会心一笑。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永远没有烦恼的,,似如兰生，平常絮絮叨叨，吵吵闹闹，也有如此平静的时候。那么我呢？收回目光，再次望向窗外，我这一生，算得上平平淡淡么？抑或是风风火火？仿佛都是，仿佛都不是。人活着追求着轰轰烈烈，到最后追累了，停下了，才发现一无所有..

　　“恩...”好像有人轻轻地触碰了我，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身上的被褥，再看看兰生轻手轻脚的模样，原来他也有这么细腻的一面..我轻轻地闭上眼睛，我好累好累...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知晓是什么时候了，只感觉外面的阳光特别地刺眼..我理了理弄皱的衣裳，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原来生活也可以这般地惬意，就想小时候，静静地坐在小溪之旁，赤着脚拍打着浪花儿..有时候弄湿了衣服也无妨，那一份安然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咚咚咚。”我放下手中的木梳，我以为是兰生却没想到是屠苏，也对兰生是不会这样敲门的。

　　“你查到什么了？”

　　“洛阳北，追风寨。”简简单单六个字，里面的讯息可真是包罗了不少，至少包括了他昨天一个通宵所干的事情。我微微摇摇头，这个男子，沉默少言..我也是应该习惯了，只是难以习惯他那种孤傲的态度，仿佛他孤身一人就够了，旁的什么都不需要...呵，能比我紫月还要少言的人，真是今世少有，我露出了一个冷笑。

　　“笑甚？”

　　“...没甚。”我转身进了屋，背对着他，“我知晓了，你去吧。”仿佛我们不是同伴，只是一个路人，我把所有的不满都隐匿在一张冰冷的脸上。

　　“...”没有听见任何回话，他就这样淡然地走了。

　　一更少，一扁舟，一颗心，一个人...我静静地坐在小舟之上，看着子阳湖的风光无限，可是内心里面却空空的..感觉我放了很多东西进去，可是却什么都不见了..百里屠苏，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我偏过了头看着水面上的荷花，我为何要想那个冷冰冰的人，既然他只当我是路人，我便当他是路人罢了。我轻轻闭上眼睛，任由微风吹过脸颊，任由阳光落在身上，难得有此期中享，何必作那翘首花...

　　“噗通..”我好像听见岸边有人落水的声音，我起身向岸边望去，却又看不真切..人群来来往往，恣意行赏，也许是我敏感了...

　　“噗通..”我再次听见落水时的声音，我赶忙向岸边望去，依旧风平浪静，我不禁觉得奇怪。

　　“老伯”我唤了声沉溺在划船中的船翁。

　　“姑娘有何吩咐？”

　　“你有没有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

　　“有啊。”看他回答的很平静，仿佛这也不是大事一般。

　　“那为何你这么镇定？”

　　“日日泛舟于此间，人家彷徨又几何？”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洛阳城里仿佛充斥着一股表面平静，内在早已汹涌澎湃的气息。

　　“姑娘是外地人吧。”船翁扫了我几眼，淡然地说道。

　　“恩..”

　　“怪不得如此吃惊，不过是处理几俱尸体罢了。”处理尸体？就扔在这个湖里？我大为吃惊...

　　“那...你还于此湖泛舟？”

　　“习惯了吧。再说生活所迫，我又能怎办？”看老翁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不觉觉得这些世间底层劳动人民的悲哀...明明知晓这湖下有些..东西..为了生活也只能当做什么也没有...洛阳，在一个繁华的景象之下，依旧还有如此令人心痛的故事。

　　“官府都不管吗？”

　　“官府？官府他敢管吗？他要是敢出点兵镇压，那么下一俱尸体便是官老爷！”

　　“...!何人如此任意妄为？”

　　“姑娘没听闻么？城北的追风寨，连皇帝老子都要让他们几分呢。”

　　追风寨，追风寨，那不是屠苏去的地方么？连皇帝都奈何不了他们，那屠苏一个人去不是送死？回头想想他那孤傲的态度，不觉内心的火苗又升起，既然他那么有本事，就让他去冒险好了。

　　想到这么华丽的湖里，居然有许许多多的尸体，不觉觉得恶心。虽然湖面依旧清新，荷花依旧亮丽，但我止不住想起那些画面。赶忙让老翁停靠岸边，我实在难以忍受在尸体上赏湖。

　　“姑娘，不用这么多银子。”

　　“老伯，剩下的你拿着去做些小生意吧。”我不忍心看着这些本就处在悲哀的最下层的百姓，还要过着这些不堪入目的生活。

　　“姑娘，找您的钱。”突然老翁把余钱放在我的手里，我抬头看着划船远去的老翁，无论这个世界多么的肮脏不堪，总是有些善良淳朴的人民。

　　“人生何其可悲，不如苦中作乐。”老翁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耳畔。也许他的生活很艰辛，但是他那份豁达的心境倒是让我自愧不如了。我还是在计较于那些尘世间的纷纷扰扰，生活在于活着便好。

　　“兰生！兰生！”客栈中全无兰生的踪影，难道？我脑中突然晃过船翁诉说的画面，赶紧向子阳湖奔了过去。

　　站着子阳湖畔，毫无动静，看来兰生应该只是出去晃去了，不觉松了一口气。那么屠苏会不会有危险？我怎么又想起那个自大妄为的人呢？

　　“小小月！”哎？兰生怎么找过来了？看来他没事..

　　“你？”

　　“来来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便往客栈跑去，在我手快要被他拉断之际，我们终于到了客栈。

　　“上楼上楼，跟我来！”

　　“哎，等下...”完全不给我说话的余地，到底什么东西弄的这样风风火火的？

　　“诺，你就站在这边。”到了我房间的门口，兰生把我拉住。

　　“你到底要干嘛？”

　　“等会就知道了，闭上眼睛。”

　　“...我...”

　　“快快快，闭上！”被他催促着，无奈之下，我闭上眼睛。

　　“闭好了，偷看的是小猪。”说着他推开了门，将我拉了进去。

　　我好像听见呼啦呼啦的声音，我悄悄地张开眼睛....

　　“...”窗边，床畔，案几上，圆桌上都装满了风车，风从窗外吹进来，带动所有的风车呼啦呼啦地转动..五颜六色的风车..转着转着..我感觉我的眼泪被转了出来..

　　“怎么样？漂亮吧？我看你上次看这个看来很久，所以买了这多送你。”

　　“..我..”

　　“哎哎哎，”他使劲地摇着手说道，“你别误会啊，我只是感谢你昨天为我守了一夜，只是这样啊，没别的意思。”

　　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无论他出自于怎样的心境，我都很感动..我发现他真的是一个很细腻的人，有时候一些小动作，他都会一一记下来..

　　“方兰生！”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哎哎哎，你不会要以身相许吧？”

　　“扑哧。”我第一次这般地丢人，又哭又笑...

　　“现在是怎样啊？你到底要哭还是要笑？”

　　“谢谢你！”我轻轻地对他笑了笑。

　　只见兰生嘴巴张得可以容下一个鸭蛋那么大，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我能像他那般，想哭便哭，想笑便大声笑，该有多好！

　　“你你你你，居然笑了。”他指着我，像看见什么怪物似地。“小小月，你笑起来真的真的真的..好好看耶！”

　　这个大男孩一样的男生，在我心里的形象慢慢地变得深刻...

　　我看着屋里那些转动的风车，仿佛把我所有的心事，所有的不开心都带到远远的地方，永远都不要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