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晓》苏月

58、映黄昏，平贼寇

　　长别离，别离有序；恨相聚，相聚再离。一笔带过所有的思绪，恍然发觉自己的笔迹与羲之越来越远。是因为心境大不相同么？那么羲之的心里到底埋葬着什么样的痕迹？
　　“咚-咚-”门扉轻启，我缓缓放下笔，打开房门。
　　抬头看见站在门外的人，我淡淡地改了改面颜，轻轻问道，“何事？”
　　屠苏默默点点头说道，“杭州有卧据点。”
　　“...”听出他话里的意义，我复又回到书桌旁边。轻轻地执起笔挥落最后一笔娇颜，只是花依旧落，落败的模样仍旧清晰。别离，别离，余光扫落仍旧站在门口的屠苏，似如这一笔落。屠苏，这句别离，终究是要说的。只是企盼这一刻能够到来的玩一些，至少让我能够漫无目的地再面对下去。
　　“你当真不在意么？”他再次出声问道，我却恍然停留在这白纸黑字之上。绾绾青丝，两相依，不相离。荒诞的誓言，却经不起时间的玩味。我收起笔，将思绪放回屠苏所说的那句话里。卧据点么？屠苏你还是在意那些贼寇么？其实早在紫云葬身的时候起，我突然感觉这窝内贼里面充斥着两股子力量。只是孰正孰邪我也分不清楚，抑或者只是内部相斗的两方势力吧。
　　“你为何觉得我会在意？”我突然向屠苏问道。他偏过头，认真地回答道，“这些日子，你勤习武功，难道就单单为了守护身边之人么？”
　　“...如果，我说，是呢？”
　　他突然缄默了起来，是我哪边说错了么？还是他仍旧在介意着什么？屠苏，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么？你不过是要我给自己一个借口走出过去是么？黎府上那一幕幕委实让我介意，只是我不会傻到没事去想，去回忆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屠苏，你晓得么？现今令我徘徊难安，只是你...呵，可是你还是不能了解我的心。我不知道你那天对王筱雪说的话，是不是只是一时兴起，当下你是否觉得后悔？
　　“罢了，一句玩笑话。”看着屠苏仍旧沉默不语，“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明日午后。”说完这句话，他突然转身离去..
　　“屠苏。”
　　“...恩..”
　　“谢谢。”他回过头，轻轻地看了我一眼。有他的这个眼神，我突然觉得他的释怀，也许刚才我说的有些过分了吧。只是人终究是自私的，如若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天下苍生。只是屠苏，你这样执着地以一己之力去拯救天下苍生，不觉得是以卵击石么？抑或者去从军，征战沙场，也能解了埋在内心多时的愤慨。转念想到身着一身铠甲，一板一眼的屠苏，不禁莞尔而笑，当真是我想多了。

　　翌日午后。
　　我跟在屠苏身后走出襄府，还没走离两步，只听见兰生很是大声地在身后叫唤。
　　“小小月！！！”看着他盛怒地向我们走来，我怎么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呢？“你们这是要去哪私会呢？”
　　上来就是这样一问，这个兰生当真是烂嘴巴。
　　“你这是要做什么？”
　　“哎哎哎？明明是我先问你的哎！”
　　“...”
　　“喂喂喂，我说木头脸，惩奸除恶也不带上方大侠我！”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口，我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有那么好笑么？”
　　“恩...”我慢慢放缓语速说道，“超-好-笑-的-也！”
　　“小小月！！”
　　“干嘛？”
　　“哎？算了算了，好男不和女斗！”他赌气地偏过头去。
　　“所以现在我们要走了。”
　　“哎？”兰生一把拉住我，“都说了，带上我！”
　　“那你得问他了。”我指了指屠苏，只见兰生瞬间垮了脸，没好气地说道，“干嘛要问他？我说要去就要去！”

　　“不带孩子去。”屠苏突然的一句话让整个场面静了下来，继而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屠苏，你可以不要这么活宝好么？我瞥了瞥兰生，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脸，我更是收不住笑容，直到笑的肚子有点疼。
　　“小小月！”兰生狠狠地抓紧我的手，我吃痛地停下了笑。喂喂喂，说你的是屠苏也，你抓我做什么？我刚想抗议，却不到兰生先我一步抢说道，“我看你更像孩子！”
　　“...”他说我像孩子？我哪边像孩子？我没好气地看着他，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扯些什么出来！

　　“到底要不要去了？”屠苏不耐烦地看着兰生，兰生装作没看见，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我。这个方兰生，当真是欺软怕硬呢。看屠苏不是好惹的主，就拿我开刷了。真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阿！
　　“放开..”
　　“大叔，我们害怕，您自己去吧。”兰生一本正经的话突然打断了我，我感觉脑袋一下子蒙掉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可以继续笑吗？我斜睨了屠苏一眼，只见他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见到了一丝被开刷后的表情。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使劲憋住了笑。我真怕屠苏一巴掌扇过来，然后我和兰生只能抱在一起喝风了。可是你们能不能体谅一下听众？不要说得那么搞笑好么？

　　“苏苏！”王筱雪的到来打破我们之间的异样，兰生终于放开了我，我看见我的胳膊给他抓出一圈红红的印记。这个死兰生，我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
　　“雪。”
　　“苏苏，你一定要去么？”我刚回头看他们说什么，却一下子接触到屠苏的目光。他浅浅地点点头，但是目光里却带着那份别有的执着。
　　“雪。别担心。”
　　“我...”王筱雪说着往我这边望了一眼，继而抬起头看着屠苏说道，“要小心。”看见王筱雪那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我突然觉得心里面酸酸的，只是我只能暗自把所有的一切吞在肚子里面。既然选择了逃避，那么我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祝福他们对么？
　　“小小月，你怎么了？”兰生突然把手抚上我的额头，我冷不防地打了个冷颤...兰生那并不温暖的手惊醒了仍旧伫立在原地发呆的我，我抬头看了看屠苏与王筱雪，不禁淡淡地笑了笑..
　　“看来是脑子换掉了？一会儿悲哀，一会儿傻笑，我看你是不能去铲除贼寇了..”兰生收回手指了指自己，自信满满地说道，“就由我方大侠带你走这一遭。”
　　“你能行么？”
　　“怎么？你现在是轻视我方大侠的能力么？”

　　“兰生！”我抬头看见襄玲气嘟嘟地向我们这儿走来，再回过头来瞥了瞥兰生，变成一幅小媳妇的样子，这个方兰生果然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哎？襄..襄...玲..”
　　“你！笨呆瓜！”
　　“...”兰生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指望我再救你？门都没有。我双手环抱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见兰生蹙起眉头瞪了我一眼。切，我倒要看你是有多厉害。
　　“你，准备去哪？居然把我一个人撇下来！！！”
　　“哎？不是我要去！是他们！”说着他指了指我和屠苏，只见襄玲听都不听挥手拍下兰生的爪子。“那你跟去也不带上我！你是什么意思？”
　　“哎？我没...”
　　“哼！我不要跟你说话！”她赌气似地瞅了屠苏和筱雪一眼，继而佯装什么都没看见似地跺脚说道，“我不管！屠苏哥哥去哪我也要去！”
　　“切，又是木头脸！袄--”
　　随着襄玲狠狠地敲了敲兰生的头，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别扭之中。当下这种情况，只怕等到天黑都抵达不了目的地。

　　“小小月？”我仿佛没有听见兰生在身后叫唤，只是信步往前走，你们慢慢争论吧...“喂喂喂，小小月！”兰生追上了拉住了我的胳膊...
　　“做什么？”
　　“我还要问你做什么呢！”
　　“...”我没好气的回头打量站在身后的这群人，为何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件事，要犹豫那么久。目光再次触碰到屠苏的目光，他只是淡淡地神情，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还是在意站在你身边的王筱雪么？我当真怀疑那天那个说喜欢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百里屠苏！
　　“还要不要去了，你们？”
　　“去！就我们叁去就行了！”兰生不满地往身后地屠苏瞥了一眼...
　　“不行！屠苏哥哥不去的话...”
　　“那个木头脸去不去无所谓！”
　　“都说了不许叫屠苏哥哥木头脸！”
　　“木头脸！木头脸！”
　　“....！！！”苍天那，你们能不能让你们的嘴巴，歇一歇？

　　就在我快要被他们逼疯之前，突兀地传来一声“紫月”。这个声音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却有异样的穿透力。让兰生和襄玲瞬间安静了下来，也成功得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去。

　　暻！他仅仅身着一身的单衣就出来了，虽然现在时值午后，但是烈阳也是病人的大忌。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暻明明已经睡熟了，那么又是谁将他唤醒的？本来眼下这些人就已经让我够心烦的了，现下又出来一个更大的麻烦。
　　我轻轻地走到暻的身边，不满地说道，“不是让你不要出来的么？”
　　“你要去卧据点？”
　　“哎？”是谁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当真是大嘴巴...
　　“别去。”
　　“为什么？”
　　“我会担心。”
　　抬头触碰到暻的眼神，表面上的冷漠却内藏着担心...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描绘，我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能有个人，无时不刻地担心着我的安危...当真是幸福...只是暻，也许是你多虑了吧...在黎府我多少有所顾虑，现在去剿灭贼寇当真是检验我这么多天来勤习成果的大好机会。
　　“别担心，我会保护自己的。”
　　“月，别去好么？”暻突然把脸凑近我的耳边说道，“不在你身边，真的很担心。”
　　我默默注视着他的眼神，仍旧是那种冷淡淡的，只是他的话语里面，这种冷淡的滋味终究被无形地消散了。我本心意已决，也没有思量那么多...方才还在鄙夷屠苏的犹豫不决，现今才发现，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人都会变得畏畏缩缩...也许内心充满的并不是恐惧，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吧。只是现在我才明白，屠苏，也许从现在开始，我们之间，只会越来越远...

　　“喂喂喂，我说...”兰生突兀地插了进来，“你们眉来眼去，暗送秋波，能不能换个时间，地点？现在到底要不要去打坏人了？”
　　兰生这句话刚说完，只听见王筱雪立即说道，“苏苏，别去。”
　　王筱雪激动地抓住屠苏的手，继而又回头往我这儿看了一眼。我实在无法理解她的眼神里面到底要传达些什么，只是觉得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屠苏的武功自是不在话下，王筱雪绝对不会对他那样不自信。现在她这样拦着屠苏，到底是为了什么？

　　“算了算了，你们不去，方大侠我一个人足够了。”兰生不耐烦地说道。
　　“哎..”我刚想追上兰生，暻牢牢地拽住我，“月！”
　　暻怎么跟王筱雪一样紧张？让我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难道他们...我不敢往下去想，我真的害怕了那种被欺骗的感受，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暻是第二个紫云...
　　“听我的，不要去！”暻坚决地说道，这样让我更加费解。暻和王筱雪同时拦着我们，仿佛他们知道的要比我们多上许多，只是却不给我一个合理的借口。我紧紧地看着暻，希望他能给我一个不去的借口，但是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我。身后的王筱雪也没有说出一字半句，心中的疑惑愈演愈烈。

　　“喂喂喂！现在到底怎样？”兰生的耐心快要被磨光了，冷冷地喊了起来。我在等待一个人的答案，可是他却一直处于沉默状态...屠苏，也许你最终的答案还是王筱雪吧。
　　“地点在哪？我一个人去！”兰生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啊啊啊！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忽略我？”兰生赌气地掉头走掉。“笨呆瓜！”襄玲赶紧跟了上去，糟糕，他们两个要是单单闯了过去...我不敢多想..只是回头看了屠苏一眼，他却没有再看我...只是淡淡地看着王筱雪，我不置可否地弯起嘴角。也许我的选择，到此也该做一个最后的终结了。屠苏，你就留在王筱雪的身边吧，我知道你终究说不出拒绝她的话来...
　　我挣脱暻朝兰生他们追去，“月！”
　　我缓缓回过头对暻微微摇摇头，暻，不要为我担心，只要你好好地，我就满足了。兰生他们，毕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视之不顾。我复又淡淡地看了屠苏一眼，我不像你有那么多的羁绊，也许是命中注定要这样一次次看着你的背影，默默祝福了...

　　暻和王筱雪都不说为何不能去，既然这样，就让我走这一步险棋...

　　这步棋赌的是他们心中的秘密...

　　赌注则是，我紫月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