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晓》苏月

54、情字间，难相念

　　当一段路走到尽头的时候，我们会不会觉得异常的疲倦？是不是特别贪恋一个温暖的港湾得以缱绻？还是说，所谓的人生路途，不过是黄泉的一小段？我放缓了脚步，回头去遥望来时的路途，其中布满了坎坷和荆棘。只是不站在这所谓的终端，又怎么会看得清....

　　梨花树下相伴的身影，是我和谁想重叠？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看清...内心里面早已没有了原有的亟盼，因为我早已走错了方向。

　　阿嬷...娘亲...带月儿走好么？现在的月儿已经是伤痕累累了...再也憔悴不起..再也...

　　一股血腥的味道袭向大脑...是要苏醒了么？可是阿嬷，为何你迟迟不肯来接月儿呢？还是在责怪月儿将你们都忘却了？
　　还有我挚爱的大哥...能否让我在天国与你再相逢呢？

　　“紫月。紫月。”一声声叫唤传入耳朵里面，我都置之不理。我不想再醒来面对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我也不想再去面对那纠缠不清的感情。有些人就让他永远埋葬在回忆里面，不是最好么？

　　“紫月！”我分不清是谁在叫唤我，只是无论是谁我都不想醒过来......这个世界已经够肮脏了，为何就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呼吸一下纯净的空气呢？
　　“吧嗒！”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我的眉宇中央，是眼泪么？还是什么？这个世界里面总是还有一些无法逃避的东西，才会这样牵牵扯扯一辈子...

　　“阿，醒了，醒了。”就在我缓缓睁开眼之际，兰生激动地叫唤起来...托他的福，我现在完全清醒过来了。我缓缓地抚上额头，拭去那落在眉中的那滴液体...我不想深究，那到底是谁的眼泪，因为那些根本就不重要。
　　“小小月，你感觉还好么？”
　　“...恩。”我再次缓缓闭上眼，也许黑暗还是比较能够看清自己的内心。我一直在逃避什么，我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既然阳光必不可免，就让我撕碎一切用来粉饰自己内心的面具吧...我轻轻弯起嘴角，嘲笑过去，嘲笑世间，嘲笑我那不可一世的自尊。
　　“小小月？”兰生轻轻地拉过我的手，我突然“啪”地一下扫开了他...我半支着左膝坐了起来...看着兰生那张着嘴不可思议的表情，配合着襄铃那捂着嘴的动作，当真是无懈可击。还有一直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屠苏...我轻轻地扫了一下他的脸，有着他那隐匿的担心和....
　　“呵..”我突然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这些人...还是这些人...他，还是他...
　　兰生被我突然地扫落了一巴掌，整个气氛都冷了下来...我散散地抚过那疼痛的肩膀，疼痛不减，只是这些疼痛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只是微乎其微。

　　“你要做什么？”我掀开被子刚要下床，一旁的屠苏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拉住我的胳膊。
　　“...”我无言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里面却没有丝毫的改变。我不禁有些恼火...为何到最后只有我要挣扎着去改变，去改变？
　　“多休息。”依旧是那淡淡的口吻，可是我却再也听不下去...
　　“...放开我。”
　　“...不！”他突然一改刚才的清淡口吻，不容质疑地说了个不。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像自己的自己，那么到最后，我到底是谁？
　　“我要去看暻。”我甩开他的手，他却用另一只手复抓住了我。
　　“他已经被安置好了，雪在照看他。”
　　“...雪？”
　　“...哎？”
　　“罢了，我去看看他。”
　　“我陪你去。”

　　我并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跟着他们来到暻房门前。暻，我对你的承诺，我永远不会忘却。无论你是否当真叫苍紫暻，我都会做你那乖巧的妹妹...我盯着屠苏的背影，逐渐放缓了脚步。屠苏...
　　“哎哟。”身后的兰生紧跟着撞了上来，继而赶紧退后几步...许是还是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巴掌之中吧...我微微摇摇头，兰生，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长大呢？还是说，希冀你永远都不要长大才好呢？

　　“咣当！”还没有行至暻房前，只听见一声巨响从屋子里面传来，随即传来暻那沧桑的声音，“你让开，我要见她！”
　　“暻，你先冷静一下..”
　　“住口！我怎么冷静？月一定出事了，你们瞒着我？！”
　　“我..”雪的话还没说出来，继而又是一声巨响。屠苏一个箭步飞身过去，撞开了房门...看着他那焦急的表情，我暗自笑了笑...

　　“苏苏？”雪赶忙跑到了屠苏的身边，突然之间瞥到了站在后面的我，吃惊地问道，“她醒了？”
　　“...恩。”

　　我和暻就这样，一个半倚在床边，一个伫立在屋外，对视着。原本吵闹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屠苏突然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当做没看见。我突然微微一笑，轻轻走近屋里。拾起那被暻打翻的药碗。淡淡地看着暻，轻轻地说道，“我没事，你要好好的...呃..”
　　一个仓促之间，暻把我拉进了他的怀抱里，我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暻，能把你救出来..真好。
　　我轻轻地靠近暻的耳边，缓缓地说道，“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
　　“...!”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他脸上的表情再也不单单是冷淡...还夹杂着什么？我看不清，看不透...
　　“没想到，你全想起来了...”他用一种很悲伤的口吻说道，倒是让我一愣神。我想起来，不是你期盼的么？还是说，一开始，你就想隐瞒着什么？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等待着他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结果，到最后，他只是深深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

　　持续了很久很久，直到雪轻轻地叫醒了我们，她说暻需要休息了，我才缓缓地从他房里走出来。只是暻，你还瞒着我什么？我记得那个一直称自己是苍紫暻的你，还停留在昨天..只是你刚才那抹悲伤，又从哪里来？难道你还是欺骗了我么？你不是苍紫暻？那么你又是谁？

　　总是告诫自己要走出那些烦庸的过去，可是自己还是一步步地陷了进去。迷一样的故事太多太多，谁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
　　不知道在庭院中站了多久，只是觉得今日的黄昏特别噬血。就像一头饿狼想要将所有的小羔羊吞噬一般...想到这我不禁想起那天的情景，如若不是屠苏提醒了，我还当真是忘了。以前紫英曾经告诉过我，这个世界上最肮脏的就是血液，只有这肮脏的血液才能洗清一切的污秽。也许只有那样才能破解那个家师的幻术，只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我自己...呵，多美的那招映黄昏阿...

　　“气温降了。”来人将一件衣袍披在了我的肩上，我却没有做出什么回应，而是继续想着我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会那么凑巧地跑到杭州来？呵，我不想去问，他也不会说。迷已经太多，多一件也无妨吧。只是幸运的是，我们都没事，对么？
　　我仰起头，看着将要被黑暗吞噬的夕阳，浅浅地弯起嘴角。回忆太狭隘，现实太苍白...趁着年轻，趁着还存有生命的气息...尽情地燃烧岁月吧。
　　我微微挥挥手，示意屠苏我回去了。我没有回头去看他的动作，我没有侧耳去听他的回应...屠苏，我希望，我们之间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就此分开，只会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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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半瞌着书本，思绪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我趁着照顾暻的闲暇，将自己融入书本之中。只是这些日子，那些唯美的诗句，都打不动我的内心。
　　“紫..紫月姐姐。”襄铃唯唯诺诺地站在门口，我轻轻地应承了一声，思绪仍旧没有拉回来。襄铃将清茶轻轻地放在我的桌上，丝屡清茶香倒是拉回了我的思绪。
　　“姐姐..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唔？”我微微品了一口清茶，却是带有这杭州西子的味道。
　　“姐姐，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她略带委屈地问道，把我顿时问住了。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屠苏冒死把我救出来又为了什么？
　　“没。”
　　“那姐姐怎么变了许多？”
　　她也还是在介意我那天对兰生的举动吧...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就是想一个人静静罢了。看着兰生这几天都是绕着我走，我也自涂个安静。
　　“变了么？”我稳稳地押了一口茶，让清香在嘴里流窜。将那天还有之前所有的所有的回忆，都覆灭吧...
　　“唔。”
　　“呵..”我淡淡地笑道，“因为，这才是真正的我。”
　　“呃...”襄铃为难地看着我，有话却又不敢说。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只是非常抱歉。以前的那个紫月当真是回不来了..现在的我，到底是谁，呵，连我自己都搞不清。
　　“只是姐姐，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她突然天真地笑了起来，让我刚刚鼓起的勇气全数塌陷了。我怎么才能以另外一个自己面对他们呢？惨淡的人生，总是洗不清那些回忆，那些人...

　　正思量着要不要给兰生道个歉，毕竟把他牵扯了进来。只是转念想想，也不必多此一举，以我对兰生的了解。我只要明天对他笑笑，他马上就可以开起染坊来。想到此，自己不禁一笑，这个兰生，当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苏苏...”雪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将脚步放缓了下来。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去偷听别人说话的，只是他们挡住了我回去的路途。
　　“雪，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么？苏苏，你从来不会骗我的..但是你却开始学会骗我了。”
　　“...”
　　“自此在洛阳打听到她出宫了以后，我们就一直尾随着她来到杭州了不是么？”
　　“...”
　　“听到她有危险，你想都不想就冲进了黎府，是么？”
　　....很不凑巧地听到了这段，难道他们一直在洛阳逗留就是为了打听我么？我不置可否地冷笑起来，屠苏，你为何这么傻...
　　“我很想告诉自己，你是我的...可是，我骗不了自己...”随着雪地梗咽，我将自己隐匿在松树之后...我看着雪那伤心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的抉择也许是正确的...这些天我一直在逃避和这个雪接触，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苏苏，你看着我的眼睛真心的告诉我，你喜欢她对么？请你不要再骗我..”
　　我侧过身，看着屠苏的表情...屠苏，你是爱着王筱雪的，对么？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屠苏的答案，我不禁有些心急。虽然我早已知晓答案，但是我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这样我才能找到继续行走下去的动力...

　　“苏苏..”
　　“恩...雪。”突然看见屠苏的表情变得温柔了，我知道他的答案是什么了。此时此刻我多想捂住耳朵，什么都不要听下去，可是我仍旧强迫自己去听他的答案。
　　“雪，对不起。”
　　“苏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脑海里面全部存有她的画面..我...我也不知道我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
　　“也许是于西子湖畔的那天，也许是在更早之前...”
　　“...”

　　我呆呆地伫立在松树之下，完全没有理解他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意思...屠苏，你说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么？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我...”
　　“对不起，雪..”
　　“没，苏苏...”王筱雪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只怪我自己失去苏苏那么久吧...”
　　“我...”
　　“苏苏，你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可以理解...毕竟她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要是我，要是我...呜呜...”

　　看见王筱雪倒在屠苏的怀里哭泣，我突然觉得有种异样的难过袭上心头...屠苏...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你从何时开始住在了我的心里...也许是西湖畔的那个吻，也许是你屡屡救我于危难之中...只是这份感觉我不敢回应，因为那样我又该怎样面对自己...还有他...少恭...

　　“苏苏，我祝福你们。”
　　“雪...我...”
　　“苏苏...你一定要幸福...”屠苏轻轻地为王筱雪拭去落下的眼泪，那种神情我曾经在哪儿看到过，只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雪，你这样为了我，值得么？”
　　“值得！看见苏苏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只是，我会幸福么？”
　　“苏苏？”
　　“她心里永远有个他，无可取代的他...”
　　“苏苏...”王筱雪轻轻地为他舒缓了紧蹙的眉头，轻轻笑着说，“我的苏苏何时变得这样的不自信了？”
　　“...”
　　“我会为你祈福的，我相信紫姑娘一定会选择你的..”

　　紫姑娘...会选择你的...

　　这些话，听进我的耳朵里面，怎么徒留了一串串酸楚...王筱雪...我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呢？
　　即使...即使...

　　我默默地离开了那里，留下他们在那里彷徨...

　　屠苏...我该怎么办？

　　少恭...我...该...怎么办？

　　本来想要假装一种陌生来消积我们之间的痕迹...只是没有想到，你也并不如你表面的那样的空寂。

　　王筱雪...多么善良的一个女子，我当真可以不顾一切夺走她的一切么？

　　还有停留于长安街坊，一直待等着我的少恭...我又怎能弃他于不顾？

　　可是现在的我，又该何去何从？我又怎么去面对他，还有她...

　　暻的琴声带离了我的思绪，只是暂时的放纵，终究要回归到那一个终点之上。罢了...

　　得逍遥时且逍遥罢...

　　借由暻的琴声，我将我所有的顾虑都抛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多希望，明日阳光普照的时候...还是那个季节下，那一抹风华绝代..

　　而我和他，百里屠苏，没有在那一抹回眸中，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