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晓》苏月

27、往事如，云烟过

　　我仔细看着她的轮廓，并不明朗的双眼却依旧能看清她的模样...仿佛被人刻在心里一样...

　　我们彼此对望，却也同样地沉默着...风吹起她的额发，她仍旧伫立在那儿，毫不介意被风吹落的发丝...她手中的凤首箜篌依旧金光熠熠，但倒映在她的模样之下，只凸显出了暗淡无光...

　　看着她微微束起的发髻，却没有配饰任何的珠宝簪钗...她穿着一袭白衣锦袍，如若不是她那绝世的容颜，倒真是难以分辨她的性别...单单只是一个照面，我便觉得她虽穿着素雅，身份定然高贵...先不论能于此深宫之中自在抚琴的特殊身份，就是她身上的那种姿态，便让人自惭形愧...

　　此时此刻，我们只是在沉默之中互相打量...民间传闻，皇宫之中的主子，都是映射在高贵之下...当是绫罗绸缎满身着，金丝八宝攒珠髻...前些日子看着后宫之中那些高贵的主儿，我虽不知晓她们的身份，但是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那样地不可一世...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两股赤金钗。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这样的形容，当真是毫不夸张...

　　只是眼前的女子，她并不奢华，但是她却不失那种富贵的气质...她的那张脸...她...

　　斜伫了很久，直到我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我微微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玉笛...她仿佛也从思量之中抽离了出来...她捋了捋被风吹落的发丝，微启薄唇，问道，“你是谁？”

　　她的声音并不清脆，但是却是那般地温婉，不可否认的，她的声音是那般的动听...仿佛夏日里吹过的微风，虽不至解闷，但终究能带来一丝清凉...

　　“我叫紫月..”压抑心中那些疑问，我缓缓答道...我的声音堙没在她那温柔的声音之中..倒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了...

　　“...”她微微点点头，收回一直放在我身上的目光，她拨弄了一下琴弦，我的心也莫名地跟着颤了一下...她那张熟悉的脸庞，沉溺在无限的悲伤之中，仿佛将我遗忘...

　　她走至案几之前，轻轻地抚过案几上的纸张，我看着她那悲伤地模样，内心仿佛被笼罩在了悲伤里面...也许是因为悲伤将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抛却...但是又是为何这样地悲伤呢？

　　“不识当年永无悔，方知长安永相随。”她轻轻地念着这句诗，听见她重复地念着那句永相随...我仿佛能够看透她内心里面的眷念...是因为相思么？

　　无怪乎于她那曲子之中，有着想要离开这牢笼的意愿...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她内心里面是否真如我想象的这样...我只是想起那时我承诺少恭的那句话...白首不相离...不相离...

　　“你..”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我，仿佛惊讶我说出的这句话...看来我是猜对了...

　　“恩...”我微微地点点头，走到案几之前...我顺着她的手看向她手里执着的纸张...

　　回忆时常空寂回，蓦然花落伴红尘。

　　不识当年永无悔，方知长安永相随。

　　就是一直残存在我心里的那首诗，一字都不差落...看向落笔下方的作者...苍紫暝。

　　苍紫暝...苍紫暝...

　　是谁？苍紫...暝...

　　是她深爱的人么？还是...

　　等下...苍紫...这个姓氏...不是少恭说过的遭灭门的世家么？

　　抑或是，眼前这个人，就是....

　　“你是无月？”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疑惑地看着我..

　　“无...月..？”看着她那彷徨的模样，难道不是么？

　　呵，我终究还是逃脱不了这个无月的影子...如果她不是无月，那么她这张熟悉的脸庞...

　　我默默地低下头...这个世间竟然会有这么多相象的人么？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没什么...只是..”她抬眼看着我的脸，继而问道，“你说的无月跟我们也很像？”

　　“...”听见我们这样的字眼，我不禁觉得上天当真是有趣，我一直好奇着少恭口中的无月到底是何模样...无月终究没有寻到，可是站在我面前的人却和我这样的相似...看着她，仿佛对着铜镜一般..我移开我的目光，微微一颔首..继而想着这苍紫暝...

　　为何这首诗会埋在我的心里面...可是我根本不认识这首诗的作者...

　　“他是你爱的人么？”

　　“...恩。”悲伤再一次爬满她的脸庞...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

　　“...”她依旧沉浸在悲伤里面，完全忘却了站在一旁的我...我能理解她那种悲痛欲绝的感受，那种阴阳相望的滋味...无以言语...

　　过了许久，她终于从悲伤地回忆里面走了出来...她抱歉地对我微微一笑，我默默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么？这些年，走过来...我的心里，只有他...”

　　“...”

　　“曾经我跟他约定了，如若今生谁先死，奈何桥边等三年...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奈何桥畔等我...”

　　“...”奈何桥边...等三年...是怎样的感情，才可以这般地坚定，这样的无怨无悔？

　　“可是你知道吗？我不敢去奈何桥边与他相会...我不敢..”

　　“为何？”

　　她空洞的眼神，无力的看着我，仿佛看穿了我，又仿佛看着远方...

　　“是父皇害死了他...是父皇...”话还没有说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

　　“...!”父皇...听见这样的称呼...我才木然地知晓她的身份...她应是高贵的公主...公主...

　　我微微地俯下身子，“参加公主..”

　　她微微摇头，惨笑道，“公主么？当真是可悲的身份...”

　　“...”公主...世间多少人祈求不到的地位，可是在她口中却是可悲的...

　　“如果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那么我和暝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我暗暗地点了点头，也许公主这样高贵的身份可遇而不可求，可是终究是高处不胜寒...她也有她的无奈吧...相遇两相隔，相爱阴阳边...当真是无可奈何阿...

　　“对不起...”

　　她惨惨一笑，“你又有何错，你叫我巽芳就好了...”

　　“巽..芳..”多么美的名字阿，只是背上这些尘世的枷锁...

　　“谢谢你，陪我胡闹了这么久...”

　　“不敢..”

　　“...”

　　坐在瑶亭的竹凳上，我吹奏起那首熟悉的曲子...而巽芳的箜篌之音更凸显这首曲子的凄凉...

　　于明亮的月光之下...我和这位巽芳公主不期而遇...有着相似的容颜..有着相通的意愿...只是夹杂在尘世的浮光之下...除了悲悯相惜，别无所有...

　　听着巽芳公主和苍紫暝的爱情故事，他们从相遇到相知，又从相知走到了相爱...这之间有着曲曲折折的故事，我时常会听到落泪...从巽芳的描述之中，我能够想象地到，这个叫做苍紫暝的男子，一定是优秀而温雅的人...那句长安永相随也深深刻印在我的心里面...

　　相比于他们，少恭，我们是不是很幸运呢？至少，我们还可以亟盼着相见...

　　这些日子，我一直流连在巽芳的公主府和梨觞宫之间，早已忘却了要见皇上这件事...

　　我感觉巽芳和我，就像上天早已安排好的一样...终究还是相遇了

　　每每听巽芳说着她的故事，我就会想起长安的他...

　　“紫月，今天也该你说了...”

　　“哎？”看着巽芳日渐开朗起来，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紫月应该也有喜欢的人吧..”

　　“额...”喜欢的人么...突然觉得耳畔有点火热...

　　“看你这般模样，想必是有了...”

　　“恩...”

　　“他是怎样的人？”

　　“他...”我该用怎样的字眼来形容你呢？“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他...”

　　“完美的无法形容么？”

　　“...”确实如此...无法形容...我微微点了点头...

　　“祝你们能够幸福...”

　　“...”幸福...少恭...如果能够再得以相见...我一定留在你身边...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