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晓》苏月

26、皇宫行，两相眸

　　梨花树下，我静静地看着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地上...那斑斑点点的痕迹，仿佛就像我那彷徨的内心...

　　转身回望于身后坐落的宫殿，依旧是金光璀璨，但是这里面就像一个金丝的牢笼...束缚着人的自由，同时也束缚着人的内心...

　　梨觞宫三个大字...仿佛就是我生命里永远都逃脱不了的牢笼....

　　在这个偌大的梨觞宫里面入住了好多天了，可是依旧不见皇帝的身影，也没有任何人带来任何消息...难道我就要在此度过一个又一个春夏么？

　　“姑娘...”看见小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急忙忙地迎了上去..

　　“怎么样？皇上要见我了么？”

　　“对不起姑娘..”看见小淘那失落的脸庞，我内心也渐渐凉了下去...我不知道多少次要求见他一面，只是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我不知道他到底要把我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不是真如初见时那样的平易近人...

　　呵，所谓的知音人，还是被包裹在了表面...慕容羽，皇帝...他还是他，只是再也没有那个了解我内心所想的慕子寒了...

　　“姑娘..”小淘摇了摇我的手臂，我回头看了看她那一头的汗，我抬起手臂想替她拭去落入耳鬓的汗珠，她赶紧后退了几步...我的右手很是尴尬地举在当下...

　　“对不起，姑娘..”看见我略显尴尬地面庞，她赶忙跪了下去，我一下子慌了..从来没人向我下跪过，我上前扶起了她...小淘是皇帝指派给我的宫女中最热心的一个..别的宫女都不怎么跟我说话，只有小淘会说些故事给我解闷...要不然我当真是要被闷死了...

　　“罢了，皇上要见我，总归是要见我的...”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小淘听的，还是自己说来安慰自己的...

　　半倚在梨花树下，透过浓浓的月色，我突然觉得好彷徨......

　　少恭，不知晓身在长安的你，是否平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里，与你再相见...

　　少恭...其实我很害怕再见...因为我不知道再以怎样的姿态站在你面前...我...

　　我轻轻地抚起玉笛，它再次见到它的主人，是不是会产生共鸣呢？呵...我不禁嘲笑自己的幼稚，这种荒唐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呢？

　　不知不觉，又想起少恭的曲子...那种情不自禁，那种浓浓长情...

　　寂静的黑夜，只听见风吹动树叶的声音混杂在我的笛声之中...不知晓知音人能否透过我的笛音，猜透我内心的意愿？

　　黑夜长空空寂寥，梨花宫殿衾竹牢。半响无人问津处，只得一人一笙箫。

　　再也不会有琴声混进我的笛音之中，再也不会有此知音人知道我音律里面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慕子寒，如果你不是帝王那该有多好阿...毕竟人生能得一知己不易，只是我不知道我到底算不算你的知己？

　　指尖在玉笛上面跳动，只是内心里面像死水一般空寂...现在的我连顾影自怜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我再也不敢站在池边，我怕就在我一念之间，便会走进那无法回头的轮回之中..

　　就在我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的时候，突然一个高音调的琴声落入我的耳边...听这音质，倒不像是古琴...倒像是...

　　就在我思虑之间，琴音顺着我刚才的音调走了下去...我内心一个冲动，会不会是他？也许，他还是要见我了？

　　我拿着玉笛寻着琴声找了过去...是他，是他...这个音调是我曲子的调子，除了他还有谁会猜得到？我暗暗弯起嘴角...皇上...抑或可以称你子寒...也许，还是只有你能猜透我内心的模样...

　　黑夜空洞无力，我借着月光寻着琴声而去...耳边回荡的曲子，透出了那种意愿逃脱的味道....难道他也似如我这般，不愿呆在这个金丝牢笼之中？

　　这些天，你一直都在思量这个问题么？还是你依旧想不明白？

　　远远望去，白衣袭袭...现在的你到底是高高在上的慕容羽还是那平易近人的慕子寒呢？

　　犹豫之间，我已经行至他身后...

　　隔着树丛望去，一袭黑发一泻千里...落在木质的空阁之上...

　　他的面前并没有古琴，我不禁有些好奇...这样的气质，倒不像是他...但是这样的曲调，应该是他...

　　好奇心驱使，我走近了他所在的瑶亭...

　　我轻轻地站在他的侧后方，并没有走进瑶亭，也没有出声打扰他，他仿佛也没有察觉我的到来...依旧弹奏着，侧身看向他手中的乐器...不禁有点惊讶...凤头的模样，散发着金光...

　　透着烛光，更加显得耀眼...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宫廷乐器，凤首箜篌。

　　民间相传，凤首箜篌琴弦一十又四，从西域相传而来...没想到居然能见到这么华丽的乐器，真是这些天来最令人喜悦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音调，它没有古琴委婉，但是却是那样的柔和...它没有玉笛清脆，但是却异样地悦耳...

　　看着那十四根琴弦于他手中拨弄...

　　“...!”弹奏的是一双白皙柔嫩的双手，我看向他侧面...我顿时呆立在原地...居然不是他，是一个女子...

　　看着她的侧面，我突然觉得有种不可言喻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空前强大，我突然有股子冲动想要止住她的音乐，质问她到底是谁...可是我终究是克制住了，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侧后方，聆听她那悲曲调的曲子...她仿佛沉溺在我的曲子里面无法自拔，又仿佛早已脱离了我的曲子落入她自己的曲调之中...

　　“回忆时常空寂回，蓦然花落伴红尘。不识当年永无悔，方知长安永相随。”迎合着曲子，她轻轻地念起了诗谣...

　　回忆时常空寂回....蓦然花落伴红尘...不识当年永无悔...方知长安永相随....

　　当真是配这曲子的...

　　“...!”这首诗...这首诗...不是一直埋在我内心里面的那首诗么？她怎么会..

　　我微微惊诧，看着她那熟悉的侧面，不禁有点疑惑，难道这首诗是她作的？难道刚才那强烈的熟悉感也是来于此？

　　我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脚步，却不知怎会碰到一旁的碎石子...

　　琴声戛然而止...她惊呼地回过头来...我慌乱地想要躲避起来，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又能躲去哪？

　　迫于无奈，我只能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阿...!”看清彼此的时候，我们一同惊呼起来...

　　看着她那白皙的脸庞上还挂着残留的泪珠，以及那一双灵动的双眼...

　　此时此刻...我才真正明白...那股熟悉感到底从何处而来...

　　就是她的...一个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