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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劫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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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个白色身影从巷落深处掠出,直奔北边的望仙楼。
望仙楼是瓮城内有名的酒楼,菜□□致,当年皇帝南巡至此挥笔批下“天下第一厨”的牌匾,从此文人墨客达官贵人都喜欢来此地吃饭。近十年,不知为何,许多江湖中人也蜂拥而来,酒楼也越发兴旺起来。但朝廷官员与江湖中人同聚一室却从未闹出过事端,使得大家纷纷传言望仙楼背后有大人物撑腰。望仙楼现在的主事人名叫伍凤卿,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一颦一笑都是要人命的风情,管理起酒楼来却是雷厉风行毫不含糊。这样一个女人,二十的年纪,风华正茂,几年来,多少贵公子来提亲,却都碰了一鼻子灰,更是给望仙楼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伍凤卿虽为掌事人,却不是真正的老板。据传真正的老板是刘家大小姐刘沐昀,刘家是城内赫赫有名的商家,望仙楼也是刘家家业,本由刘沐昀担下,但刘小姐十八年前为情所伤,打理了几年家业后便全权将其托付给他人,再也不见踪迹。只是,当年见过刘沐昀的人无人不称其绝色赞其雅致,真真为其叹息。
望仙楼,不愧为瓮城第一楼。光从外观上看便是恢宏大气,压倒了从旁众楼。
晴舞上前叩了叩门,家丁睡眼朦胧的将门开了一条缝,刚想骂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来敲门,却忽然看见门外是个貌似天仙的姑娘,话语顿时软了下来。“不好意思,姑娘,本店早已经打烊了。”
晴舞说,“我想找无名公子,不知是否方便。”
家丁嘴角浮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少爷去浮香楼了,您如果是急着找他,可以去那边看看。”“那浮香楼该怎么走?”家丁指了指正南的街道,“沿着这条街笔直走,看到最热闹的那条横街便是了。”
一路上冷冷清清,人影都不见一个,也全然不见热闹之说,晴舞只能不停往前走。走了不知道多久,忽的见道路左旁的巷子里灯火摇曳,远远处传来人声。晴舞顺着灯火往里走,在巷子中绕来绕去,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一条街上,灯火通明,楼阁上下均是浓妆艳抹的女子,一摇扇一拂袖皆是妩媚。那群女子见转角处有人影,笑容顿时敛成花朵,摇摆着身姿迎了上去。正欲说话,走出来的却是个女子,顿时那烂熟于心的“爷”字哽在喉间,愣是吐不出来。顿时,一群女人脸色沉了下去,不屑的走回各自阁楼下方,倚墙而立,冷眼看着这女子,眼神中是不屑与嘲讽。
晴舞心中大概了然,径直走向浮香阁。
“哎,这位姑娘,你怕是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么?我们可是只招待男客!”两个女子伸手截住了正欲进门的她。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只是来找人!姑娘能否帮忙传个话?”
一个年纪偏大的红衣女人从门内走出来,看似是老板。“唷,那可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可以给您传话的!您还是请回吧。”
晴舞看着那涂满白粉的脸,笑道,“你确定?”老鸨妩媚的笑了笑,轻浮的伸手抚向晴舞的脸颊,“好一个天生丽质啊,倒不如你跟了妈妈我来混饭吃吧,妈妈保你锦衣玉食。别说你要找一个人,就是找十个人妈妈也依了你!”
晴舞双眉一挑,一把将女人的手拍开,懒得再废话,一侧身便从看门人的缝隙中掠了进去,急得老鸨在后面大叫,“来人啊!来人啊!”顿时浮香楼里乱成一团。
大厅内迅速出来一批打手,手中或刀或棍,均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老鸨这时也赶了过来,“姑娘你如果执意要闹事,就别怪妈妈我不客气了。”
晴舞淡然说道,“我已经说过我只是来找人,怕是老板娘咄咄逼人在先吧。”
老鸨眼露凶光,“姑娘如此不识抬举,就怪不得我了。”说罢,打手们一拥而上,但谁都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全跌倒在地上,呻吟着躺成一片,而那白衣女子,只是静静站在原处,仿佛根本未曾移动半分。老鸨暗叹不好,不知倒了哪辈子霉遇上这么个灾星,从前有姑娘来,只要言语轻薄她自然就羞红着脸回去了,这打手一般也只是用来对付滋事的男客,没想到这次在这丫头身上吃了鳖。霉,太霉了。
老鸨是最懂得见风使舵了,一挥手让打手们都下去了。“得,得,姑娘,今个儿算我倒了霉,您说您要找谁?我给您叫去!”晴舞说,“无名。”
老鸨一拍大腿,“姑娘你倒是早说啊,我还以为谁家小娘子长得这么俊呢。原来你找无名公子啊,呵呵,你们可真是绝配啊!”
晴舞皱了皱眉,“你别胡说,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老鸨一副了然一切的样子笑道,“是是是,姑娘稍等。月儿,去告诉无名公子一声,有人找!”
没一会,叫月儿的丫头下了楼来,附在老鸨耳旁说了两句话,老鸨笑着道,“姑娘请上楼,这就带您见无名公子去。”说罢,领着晴舞到了一间房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却是个青衣女子,她面容及其精致,只是画了点淡妆,头发随意盘成一个髻,清丽中透出丝慵懒,与外面的姑娘大是不同。青衣女子悠然一笑,如春风漾开了湖面,“姑娘,公子在里头等你。”晴舞礼貌的报以一笑,径直进了房间,无名正靠趟在窗沿上,看着窗外的星空,“等了你好久了。”晴舞道,“是么?我只是觉得,你出的主意,便不能让你脱了干系。”
无名哈哈一笑,“姑娘,明儿只怕咱们真脱不了干系了,走吧。”说罢,径直往门口走去,“青澜,今晚我就不陪你了!”青衣女子望着向门外走去的两人,笑容渐渐敛去,眼中多了些莫名的失落。
于是浮香楼内众人看到这样一幕,向来风流的公子无名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一个绝色女子,两人脸上都看不出表情,只是绝对没有笑容,目不斜视的走出了青楼的大门,怎么看怎么像吵架的小两口。自然的,流言四起,不过,那已是后话。
走了不多远,无名指了指路边高耸的院墙,“到了!”
这宅子不大,却是山水俱全,花木葱郁,格局也甚是别致,雕栏画壁,以一个县令的俸禄来说,是远远不够的。晴舞皱了皱眉,“外面百姓都没日子过了,这狗官倒是逍遥!今天非让他大放血不可!”
无名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这可是大买卖一桩,黄县林会喜欢的。”
院子里守备并不森严,他们很容易就寻到了黄县令的卧室,晴舞沾了点唾沫在纸糊的窗格上戳了个洞,刚把眼睛凑过去,立马闪身回来,望着无名一脸尴尬的表情,脸已是通红。无名皱了皱眉,忽地想到什么,玩味的看着晴舞笑,晴舞越发的窘,恨恨的瞪他,他却笑的越发肆意张扬了。
笑罢,他轻声道,“姑娘家还是脸皮薄,看我的吧。”
他一推门就进去了,屋内正是春宵一刻,翻云覆雨之时,时不时还有低低的呻吟从暖帐中传出,连门被推开了都没人知道。无名站在室正中的圆桌旁,背对着床清了清嗓子,黄县令吓了个激灵,正想张嘴喊人,一枚石子正中哑穴,顿时出不得声来。旁边的女子见此情况,只是害怕的哆嗦,忙低声求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在下今日前来,并没有恶意,只想和县太爷谈笔生意。”
黄县令冲着女子猛点头,女子立刻说道,“我家老爷说没问题。”
“那么请县太爷收拾一下,我就在这等着您。”
于是两人慌乱的扯上衣服穿上,一切就绪后自动绕到无名前方,黄县令一见是无名,心想这人来头可不小,讨好的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无名给他解开哑穴,黄县令张嘴就来,“原来是无名少爷啊,有什么事您早说就可以了嘛,只要您开口,哪里还有我黄民生不办的呢!”
无名笑了笑,“是么?黄县令客气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在下手紧,想问县太爷借点银子。”黄民生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原来是抢劫来了,却依旧陪着笑脸,“那不知无名少爷想要多少呢?”
无名依旧是笑着,仿佛事不关己,“十万两。”黄明生心里头已经开始骂娘了,老子辛辛苦苦弄得点钱你小子想全给我吞了啊!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但还是低眉顺眼的应了句,“十万两也太多了吧!我一个小小县令,上哪弄那么多钱去啊!”
无名耸了耸肩,“听说前几天船帮的人从外邦带了件青鸾国时期的珐琅彩瓷器啊,上个月,路过的盐商说有个价值连城的宝贝,说是叫镜子,据说还是用一种叫玻璃的材质做的,那照的人是清清楚楚啊,不知比铜镜好过多少啊!这些东西,可是皇城里都不一定有的吧。”
黄县令听着听着冷汗就开始往外冒,房间里摆设着的奢侈品突然变得那么刺眼,直接成为他被人牢牢抓住的把柄。“这个,十万两实在是太多了点,不知能否少一点呢?”无名右手摸了摸下巴,“多么?我觉得还好吧,比起黄县令平日的进账来说,也不算很多嘛。何况了,财聚了总得破啊,要不聚它干嘛呢?”
黄县令一咬牙,摁动了床边的一个按钮,墙壁上出来一个暗格,他从中拿出等额支票,递给无名,只盼着早些送走这个瘟神。却不料无名摇了摇头,“县太爷,无名只想要现银,最好还是越小越好!”黄民生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小的上哪给您弄那么多碎银去啊?您就饶了小的吧?”
“这样啊,我倒是有个主意,现在粮食倒是挺值钱的,要不你把你屯的粮食拿出来点,
总比这支票零散好使。”
黄民生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万万使不得啊,现在外面闹饥荒,小的这里本来就没多少粮食,须得顾着这一大家子人的性命啊。”无名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拍了拍手,外面进来一个女子,堪称绝色,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透出的一股灵动脱尘之气,比的周围众物都失了颜色。
黄县令看的有点痴了,晴舞被那眼光瞧的有些恼火,袖中白绸啪的扬出打在黄县令脸上,才用了两成力,可怜的县令脸上却已经肿了起来。
晴舞把玩着手上一把白花花的大米,“县令的家可真大啊,好容易找到粮仓,敢问县令家有多少人口须得那么满满十仓粮食来维持生计啊?也不知黄县令那么些粮食是从哪里来的?今年可是处处闹灾啊,县令大人可真有本事。不过听说朝廷拨了批粮食下来救灾,只是不知老百姓怎么一点没落到呢。”清泠泠的声音如珠玉相击,好听极了,却似毒蛇咬到黄民生的心里,他心中暗骂,却不得不咬咬牙开口道,“开仓,取粮。”
晴舞眨了眨眼,“您说什么?我没听见。”
黄民生声音抬高了八度,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句,“开仓!放粮!”
晴舞见目的已经达成,笑眯眯的冲黄县令伸出手,“接着。”黄县令不知所以,木木的伸出手去,晴舞握紧的手松开来,白花花的米粒落在黄民生的手中,“民以食为天,奇货可居我也懂,只不过,钱财身外物,要那么多干嘛呢?我们这样的大侠来个一次你的财就没了,不是么?好好拿着这米,还能煮碗饭呢。”说罢朝旁边笑看着她的无名使了个眼色,“走了!”
无名也不语,只是跟了上去,出门时回头撂下一句话,“老朋友,我们还会来的!”黄民生送走了两个大冤家,手心已经沁出汗来,哗的把米撒了一地,抬眼看到桌上摆着的镜子和珐琅彩瓷器,一挥手全摔的粉碎。
第二天,县衙门前的公告前挤满了人,纷纷感慨“这县令大人真是为民着想啊,咱们的苦日子总算过去了!”“青天啊,青天啊!”
黄县令听师爷讲了百姓的感激之情,拂拂袖子,罢了罢了,当个清官也不错,万民敬仰。这仇也不能报了,谁不知道这望仙楼是有后台的,他们可是得罪不起。
扶摇一早就唧唧喳喳兴奋的很,眉飞色舞的说着外面的怪事,从前一毛不拔的县太爷忽的转了性子,四处派粮,变得体谅百姓疾苦了,扶摇爹娘也领到了不少粮食,够吃一个多月了。坊间流传着各种各样的说法,有说神仙下凡帮百姓教训了教训县太爷的,有说县太爷命不久矣想做点善事积极德的。
晴舞只是微微一笑,窗外的菊花开的正盛,她不由有些叹息道,“多好的天气啊,可惜了这似水光阴。”
“我可没拦着你出门,是你自己弃了这光阴,却又在这里埋怨。”杨清远突然出现在窗前,隔着窗,午后的阳光投射在他脸上,笑容也变的温暖了些。
晴舞笑的澈然,该来的总会来的,说道,“对不起,我好像给你惹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