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安索

5、分离

　　庭院里的大梧桐下，是一张圆形的石桌。两个粉嫩嫩的小家伙正趴在石桌上斗蛐蛐。子辰叫道，“子宁你真笨，抓的蛐蛐也跟你一样笨，两下就被打败了。”

　　子宁不跟哥哥一般见识，嘟嘟嘴说，“你有本事跟我比唱歌跳舞，尽抓着些男孩子的玩意跟我比，羞不羞。”

　　子辰闷哼一声，不理她，跑到一边去玩。

　　子宁瞪了哥哥一眼，清脆的声音干净利落，“玉子辰，小心眼！”

　　子辰声音闷闷的，“娘亲不在，你整天跟着那个女人混，变得跟她一样傻气一样野，看娘亲回来不骂你！”

　　子宁撇撇嘴，“师姐懂的多，人又漂亮，娘亲才不会骂我呢。我看你是因为师姐不喜欢你，故意诋毁她。”

　　这时候晴舞正从房间里出来，她穿着一身翠色长裙，长发随意的用帕子束在脑后，淡雅清爽。这套衣服是杨清远给她新置的，在无忧谷，杨清远每年也给她置办不少衣服，可她穿的总只是那两件素白的长衣，因为女子那些精致的服饰美则美矣，可约束太多，她每日烧饭练功，实在是不爱那些繁冗的东西，于是布衣素服，只图自己舒坦。后来杨清远就不讨那个没趣了。如今出了谷，总得顺应环境，也不可太招摇，额上那枚蓝宝石也被束在了脖颈里。她见两个小娃娃，笑道，“你们俩玩什么呢？”那一笑，清雅澈然，如微风拂面，能够吹散人世间的阴霾。

　　子宁见了晴舞，嘴都张大了，“师姐你太漂亮了！”

　　子辰只是有些呆愣，然后撇了撇嘴，装作不在意。但那天他一直在偷偷的看这个宛若月光般美好的女子，如此灵动，如此姣好。

　　绿衣女子就那么静坐浅笑，素净却生动，不似娘亲，总有些冷冷的不近人情。她笑起来，眼睛会微微眯起，如同天上的弯月，银光遍撒，沁凉爽心。她给阿宁讲各种各样生动的故事，他很想听却终是没好意思过去，然后她听见女子婉转的歌声，那是一首童谣，

　　“黑黑的夜色低垂，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她的眼里慢慢弥漫出一种忧伤，那是不适合她的表情，让人怜惜。

　　这样的良辰美景，就如同镌刻在玉子辰心中的一副画，一个青涩的秘密，再也抹之不去。

　　轻尘的声音从门处响起，“这首歌我可没听过啊，舞儿。”

　　晴舞笑着站起来，“师傅你没听过的多了，徒儿我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啊。”

　　然后她的眼撞入站在轻尘身边的杨清远眼中，她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看见了那个无比忧伤无比颓然的自己，也看到一种莫名的懊悔的神色。

　　晴舞笑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轻尘笑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他笑得这么释然，“素儿回来了，应该马上就能到。”

　　正说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顿下来。林素素领着一人从门外进来，那人青衣长衫，眉目清朗，自有一番浑然天成的沉稳。林素素介绍道，“这是肖齐。”名动天下的从善庄肖齐，只是被如此轻轻一句话介绍而过，却没有丝毫的不虞，他甚至是高兴的，他只是她的齐哥哥，如此而已。

　　肖齐和屋内的人打过招呼，眼光扫过玉轻尘，径直向两个孩子走去。他把着孩子的脉象，向林素素询问着症状，神色渐渐严峻起来，他利落的从药箱里取出银针，放在火上烤了烤，然后戳入孩子后背心的穴位。银针所扎之处开始有奇异的东西流动，众人都看到那里突突的跳动。子宁开始撑不住大声叫了起来，“娘，疼。”

　　肖齐果断抽出银针，摸摸子宁的脑袋，笑道，“子宁，你看哥哥多勇敢。不过没关系，肖叔叔会治好你们的。你们先休息，叔叔去抓点药回来。”

　　子宁乖乖点头，只是子辰看着陆续而出的大人们，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素素问，“怎么样，有办法么？”

　　肖齐答道，“两个孩子体内有全然不同的两种能量，一个纯阴，一个纯阳。因而产生巨大的排斥作用，对彼此身体伤害都很大。并且，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他们的这种能量会越来越大，伤害也越大。在我想出其他控制他们能量的办法之前，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分开，从此不再相见。同时，我会尽量弱化他们的能量，调理他们已经亏损的厉害的身体。至于后续的发展，我不能够保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这种病是不常见的。”说罢，他还看了一眼玉轻尘，厅内一片寂静。

　　门外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然后子辰推门进来，未脱稚气的脸上显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与担当，他问道，“爹，娘，我和子辰是不是只能活一个？如果是的话，我愿意为子辰去死。”林素素有些诧异，“子辰，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子辰道，“我和子宁一靠近，我就能感觉到变的虚弱，子宁也会很脸苍白。而我们距离稍远，身体会舒适很多，所以，我想问题出在我们两身上。爹，娘，如果真如我所想，我要子宁好起来。”轻尘蹲下摸了摸子辰的脑袋，说，“辰儿，没那么严重，刚才肖叔叔说了，只是要你们分开生活而已。”子辰朗朗道，“爹爹，那我走，让子宁跟着你们，她比我需要人照顾，我是男子汉大丈夫。”

　　轻尘看了眼素素，“素儿，如果让子辰跟着清远他们，你放心么？”

　　林素素叹了口气，说，“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两兄妹终须分开，我觉得难过。”
　　轻尘说，“素儿，对不起，若不是我…”

　　“不是你的错，是命吧。”林素素转向肖齐，“肖哥哥，那我们先去开药？”

　　杨清远看了看一脸愁绪的玉轻尘，说，“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子辰的。只是，你们接下来去哪？”

　　玉轻尘摇了摇头，“看素儿吧，她是个固执的人，我仍在担心她是否接受我。或者，她最终会要求我和她一人照顾一个孩子也说不定。子辰只是暂时跟着你们，多谢了。”

　　这时，晴舞见子辰一人一脸不乐意的站在旁边，问到，“辰儿，你为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子辰哼哼着一撇嘴，“跟着杨叔叔我没意见，我才不要跟着你这个女人呢。”

　　晴舞秀眉一蹙，伸出魔爪在子辰柔软的脸上揪来揉去“你个臭小子，还敢嫌弃我，我还闲怎么不是乖巧子宁跟我一起呢。你认错嘛认错嘛？”说着手上力道越发增加，子辰在她的蹂躏下哇哇大叫，“谋杀啦，谋杀啦。”本来阴霾的气氛多了几分活力。

　　看在两个孩子身体都虚弱，当天大家就决定分开。肖齐给开了方子，一试两份，嘱咐了喝药的事宜，临走时，另给了轻尘一份方子，“这是给素儿治脸伤的，你须得盯着她用到位了，这是我救两个孩子的前提条件。”然后对素儿说，“素儿，你是知道我的个性的，下次见你，我要见到你完好如初。”素素点点头，说，“谢谢你，齐哥哥。”肖齐一拱手，“有事随时来从善庄找我。”随即离去。

　　轻尘领着素素和子宁，也先行回了无忧谷。那里的环境，比较适合让子宁养身体。临走之前，素素嘱咐子辰，“你一定要听杨叔叔和晴舞姐姐的话，知道么？过阵子，爹娘会来看你。”子辰懂事的点点头，“娘亲，放心吧，子辰知道。”子辰看着子宁说，“子宁，哥哥以前老欺负你，以后不会了。”子宁的眼泪哗的就落下来了，哭道，“哥哥，我会想你的。咱们还能见面吗？”子辰说，“会，一定会的。哥哥会想办法的。你要好好和爹娘生活，乖乖听话。”子宁点着头，小脸哭的通红。

　　轻尘长叹口气，说，“我们走吧。”素素点点头，拉上子宁的手，说，“宁儿，跟哥哥说再见。”子宁哭道，“哥哥再见，杨叔叔，晴舞姐姐，再见。”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深处，就像再温馨不过的一个三口之家。

　　晴舞拉起子辰的手，说，“辰儿，我们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