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迎驾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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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娘拉着吴牛二来到村西的周小娘子家前，一排竹篱，庭院里种着几株果树，一座砖木砌成的三间小屋子。因还是早春，门前的桃树只开了三三两两的桃花，可是即使是几点粉红依然透出春的气息，令人观之可爱。
张大娘张望一下，见大门紧闭，只有周小娘子家养的小母鸡在庭前咯咯地啄食。她皱了眉对吴牛二说道：“莫不是周小娘子身子不利索了？所以还未起身？”
想当初周小娘子来到这牛渡村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还把不足两个月的胎给滑了，自此以后，周小娘子总是病恹恹的，虽看上去是个美人，但是已经少了精气神。
想是死了夫君，又没了孩子，一生无靠，所以郁郁寡欢。
其实说起，张大娘并不乐意给吴牛二说这门亲，毕竟娶妻要娶好生养的，周家小娘子柔柔弱弱并不符合庄稼人挑选媳妇的标准。
但是吴牛二不知中了什么邪，见了周小娘子一面之后，死活要张大娘说亲，为了凑足媒钱，还上山打猎，守了三天猎了一头豹子去长歌换了几两银子这才好说歹说让张大娘答应说亲。
吴牛二听得张大娘如此说，一双眼顿时瞪圆：“那怎么办？张大娘您赶紧进去看看，若是头疼犯了，我就赶紧去找大夫……”
张大娘狠狠剜了他一眼：“你瞧你，娶这么个纸糊的美人回家当菩萨供着呢。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瞧着她女工也不咋的，腰肢又细，将来怎么为你吴家传宗接代？”
吴牛二许是听多了张大娘的唠叨，只是嘿嘿笑着带过，忙催着她去叫门。
正在这时，里面的大门开了，走出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头扎着双鬟髻，脸庞清秀。她把一盆水泼在门前的桃树下，一张望看见张大娘，不由笑道：“张大娘，你做什么在外面不进来呢？有什么事可是要找我家夫人？”
张大娘见自己被撞见了，推了吴牛二一把，走了进去。
吴牛二在张大娘家里急哄哄的，到了这里却是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畏畏缩缩地在门口不敢进。
“宣兰，是谁来了？”低低的声音，悦耳空灵，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这一声，张大娘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被熨帖舒服了，心中暗道，果然是个美人，连声音都这般好听。难怪牛二这个愣小子死活要娶她。
“夫人，是张大娘和村东的牛二哥，也不知为了什么事。”宣兰笑嘻嘻地拿了脸盘朝里屋说道。
“原来是张大娘，进来吧，外面怪冷的，至于吴大哥，就请见谅了，宣兰，你去拿壶热茶给吴大哥泡上，谢谢他昨日过来帮忙砍柴挑水。”那声音柔和之极。听得吴牛二一阵出神。
张大娘朝牛二使了个眼神，这才走了进去。
只见一抹青色斜斜依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还懒懒盖了一条薄衾，云鬓微斜，三千青丝挽了个堕马髻，用荆钗固定住，一弯优雅白皙的脖颈说不出的精致。
她转过头来，脸色却蜡黄，额头至眉眼处一片红色的胎记，生生破坏了面上的美感。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依然美得楚楚动人。
她朝张大娘一笑，美眸流转，露出的一点皓齿如白玉：“张大娘，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她的笑犹如晨光，陡然间一室的昏暗通通在她身后退去。
张大娘虽然看过她的模样，但是依然被她的笑震得三魂七魄不得归位，心中暗道，怪哉，这周家小娘子也说不清到底她哪美，但是怎么看怎么舒服大气。要是没了这胎记不知要怎么美得倾国倾城呢！
张大娘忽然心中掠过这个模糊的念头，但随即也就作罢，这胎记可是天生的。再说再美怎么能当饭吃？庄稼人还是喜欢壮实一点的女子。
张大娘自顾自出神，周小娘子已经起了身，依然懒懒靠在榻上，手一指旁边的绣墩，歉然一笑：“今早起身不知怎么的，心头慌慌的，就索性怠懒一早上，还望张大娘见谅。”
张大娘回过神来连忙摆手：“小娘子身子不好就该歇息，是老身我来得不巧了。”
周小娘子抿嘴一笑，也不再说。此时宣兰拿了热茶进来，见张大娘一身齐整，咯咯一笑：“张大娘，可是有什么好事告我家夫人？”
张大娘闻言一拍大腿，说起来意：“哎呀呀，我就说宣兰这丫头聪明，可不是。今儿给小娘子道喜了。呵呵……”
周小娘子听了只笑不语，美眸中波光潋滟，映着窗外的晨光竟似琉璃一般，熠熠生辉。
“小女子孤苦一人，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成了，哪里来的喜啊。”她淡淡地说道，脸上神色越发清淡。
张大娘一叹，握了她柔若无骨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周小娘子这话就不对了，如今你守寡三年，何不找个殷实的庄户人家再嫁了，现在四海都清平了，也是该过上安心日子的时候了。”
周小娘子听到最后一句，美眸微抬，似笑非笑：“四海清平？”
她的神色古怪，张大娘以为她不信，连忙说道：“周小娘子不信吗？长歌来的人都说了，再过一个月新帝就要登基，萧大将军和平南王都在京中辅佐呢，这一来把青国的贼子赶走了，二来又是大启国复国，这不是四海清平吗？”
周小娘子不知在想什么，只静静听了，半晌才淡淡问道：“这四海清平可跟我又有什么干系，只是这一件，不知张大娘给我说的人家是谁？是谁看上了我这孤苦无依又丧夫丧子的寡妇。”
她说得慢，听在张大娘耳中却自有一股散漫的嘲弄，仿佛在反讽自己，又似含了几许自怜。
张大娘张了张口，一旁不做声的宣兰却板了脸：“莫不是张大娘想要把外面那头蛮牛说给我家夫人？张大娘也不想想，我家夫人可是……”
“宣兰！住口！”宣兰还没说完，周小娘子忽然出声，淡淡的口气中含了一丝威严，听得张大娘心头一跳。宣兰悻悻住了口，屈身福了福算是告罪，一声不吭转出房外。
周小娘子见她走了，这才转头看向一旁有些怔忪的张大娘，歉然一笑：“婢子无礼，倒然张大娘笑话了。”
张大娘还为刚才她口气的严厉出神，见她如此，忙强笑道：“哪里，哪里，想必周小娘子这样的人物是看不上不识字的庄稼人的，不过老身也是为了小娘子好，这牛二可是这牛渡村有名的老实人，家里有几亩薄田，他力气又是好的。不是老身夸口，这方圆十几里的村都没他力气大。阿弥陀佛，不牛二的爹娘过世早，上无爹娘，下又没有什么兄弟姊妹，难得他对你痴心一片……”
张大娘见她静静听了，以为她心动，越发把牛二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没有的好汉子。她足足说了快一炷香的功夫，说得口干舌燥。
周小娘子替她倒了茶，脸上神色依然淡淡的。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张大娘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周小娘子对他中意不？”
周小娘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侧了头，把窗掀开一条缝，只见外头宣兰正气嘟嘟地坐在凳上，指使牛二做东做西，又是叫他挑水，又是命他砍柴，像是一肚子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牛二也不推辞，乐呵呵地挑水砍柴，这薄薄春寒的天气竟忙得满头大汗。
张大娘以为她动了心，笑咪咪地摸了摸袖中的碎银，看样子是成了。
周小娘子放下窗子，眸光微微一转，神色依然：“张大娘，这不成。”
“什么？”张大娘说了半天得了她一句不成，诧异得半天回不了神，失声问道：“为何不成。”
“我不能嫁人。”周小娘子细长如玉葱的手指捏起茶盏盖子，轻轻吹着上面浮浮沉沉的茶沫，美眸中掠过一丝令人看不懂的光：“这四海并不清平，我怎可再嫁？”
“这这……这……”张大娘顿时语塞，正想要再劝，忽然察觉脚底的地隐约轰隆隆地抖了抖，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简直有如天雷从远方滚滚而来。
“啊……这是怎么了？”张大娘惊叫起来。周小娘子端坐如仪，眼睫都未眨一下，只是手指捏着茶盏盖，渐渐发白。
“这是大军兵马在行。”她幽幽开口，神色恍惚，
张大娘惊慌起来：“这这……难不成是青狗又来了？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周小娘子侧头听了一会：“不是青国军队，这马蹄声整齐划一，缓而不急，隐隐有雷霆之势，看得出此军队军纪严谨，恐是萧将军部下。”
她说完，秀眉微皱，似喃喃自语：“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张大娘按着砰砰乱跳的心口正想问她怎么知道这么多。
“夫人，夫人……”宣兰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夫人……外面来了好多兵马，夫人，你快躲一躲，快啊！”
她说着，赶紧冲进里屋收拾细软，周小娘子只是靠在软榻上，一动不动。
“宣兰，别忙了，扶我出去看看。”周小娘子忽然开口，宣兰在里屋，想是慌乱没听清，张大娘看着她脸上肃然的神色，不由伸出手去扶。
周小娘子也不吭声，就着扶了张大娘的胳膊向门外走去。
此时已经快要日近正午，天光明晃晃的，但是前面远远而来的烟尘中，铠甲上的寒光令天上的太阳也为止失色。
张大娘惊恐地看着这滚滚烟尘，她分明看到这一队人马起码有一千多号人，浩浩荡荡，向着这里而来。
那肃然的杀气令她几乎想要软倒在地，可偏偏身边平日弱不禁风的周小娘子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只好强撑着。
许久，周小娘子长叹了一声：“该来的总是要来。”
说话间，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到了村口，周小娘子扶了张大娘的手回了屋。宣兰已经收拾出两个大包袱，急急地说：“夫人，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来的人是萧将军。你能快得过他手下日行千里的‘骁云骑’？”周小娘子似笑非笑。
“可是，夫人，你真的想回去？分明他们就是想拿你做幌子，您要三思啊！”宣兰越说越着急，不由扑通跪在地上哀求。
周小娘子不吭声，抿了一口茶，忽然皱了悠远的秀眉：“凉了，宣兰，去换一盏热茶来。”
宣兰无奈，只能去换热茶。张大娘听着她们主仆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再看看周小娘子的脸色，想问又问不出口。
约莫一盏茶功夫，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间夹杂着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牛二打开篱笆门，问：“你们……你们要找谁？”他还没说完，张大娘只听见军靴几步上前，铠甲铿锵。
一声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门前响起：“臣，萧世行前来接驾，恭迎皇后娘娘回宫。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迎驾回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