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为鱼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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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箬第一次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老爷的厢房，小翠一路上扶着她，握着她沁出汗水的手。
“妩儿见过爹爹、娘亲。”
篱箬向杨玄琰和琴夫人盈盈一拜。
“起来吧。”
篱箬抬起头站在女眷中，无意中看到杨玄琰轻锁的眉头。
琴夫人也是一脸凝重。
仿佛暴雨前的闷雷，篱箬手心又冒出冷汗。
杨家也是蜀中一个大户，小翠所讲的家族故事并不复杂，可是那些活生生的人物，真的像小翠说的那样纯良吗？
篱箬不信。
就像杨妩儿的亲娘琴夫人，生杨妩儿的时候难产，对这个让自己差点踏入鬼门关的女儿没有任何好感。这些小翠不会说，是妩儿从其他下人那里打听的。
流言蜚语虽然可怕，但是最让人齿寒的，是里面透出的真实残酷。
“爹，娘，以前的事，我已经能记得一些了。”
篱箬羞赧地笑，语声婉转。
琴夫人狐疑地看着妩儿，面前的女儿，还真和落水前没什么两样。
篱箬知道琴夫人的想法。今天的情况事出突然，如果不反客为主，她不能确保妩儿的躯壳能不能坚持到她回现代的时刻。每次见到古代的这种大场面，她的脑海中迅速浮现的都是巫婆神汉跳来跳去的热闹场景，字幕上写着：某某少女在此过程中被活活烧死溺死之类。
一圈的人，只有小翠脸上难掩欣喜之色。
要活着，就必须学会生存法则。
杨玄琰倒没有太多震惊，微微点点头：“记得就好。妩儿，你过来些，让我仔细看看。”
篱箬依言走到杨玄琰身边。
粉红的裙裾在地上拖曳，旖旎而行。沐浴过的脖颈白得透亮，纤长的手指笼在衣袖里，只露出点点蔻丹。如墨长发高高盘起，在侧头部堆成蛮髻。容貌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倒也粉面含羞，娇俏可爱。
杨玄琰仿佛说着最平常不过的话语：“妩儿，可想过嫁人？”
篱箬的心剧烈跳动，小翠最开始也提到过这件事，她并没怎么留心：
“爹，女儿想多陪陪你。昏睡的日子里，我也在想会不会一直这样睡下去醒不过来，会不会再也见不到爹娘……”
篱箬神情黯然，现代的父母看到的是不是也是一个昏睡的自己呢……
“这是什么话。”琴夫人不喜，打断篱箬，“老爷是为了你好，你在我们身边多陪一天，就会多一个人耻笑我们家女儿嫁不出去。”
“妩儿，你别怪你娘。”杨玄琰阻止琴夫人继续讲，给篱箬一个苦涩的笑容，“这次是为父欠了别人的，不能不还。因为这个嫁女儿，你会拒绝吗？”
篱箬心里冷笑，面上更加凄楚：“爹，像女儿这样的经历，还能嫁给什么样的人？说不准头天嫁过去，第二天您已经收到把我当做妖魔烧死的消息了。如此的结局，也算是光耀杨家的门楣吗？”
“不会妩儿，我杨家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给你选的夫婿，一定是一等一的人选。”杨玄琰急急分辩。
“我不去。”篱箬红了眼圈，“为什么要我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琴夫人不悦，出语训斥：“放肆！难不成你还想学则天皇后，自己选男人吗！”
“琴儿！不要议论宫中之事！”
“既然父亲大人已经有了决定，还问我干什么？”篱箬心头一阵绞痛，硬着声问道。
杨玄琰犹豫片刻，迟疑道：“因为你要嫁给这个人，还必须先经过几次筛选。”
“难道。”篱箬惊恐起来，“他是皇上？”
“你还没这个资格。”琴夫人轻哼一声，“你要嫁的人，就在蜀中。”
妩儿的房间。
篱箬躺在床上，双眼紧闭。
“小姐，小姐……”小翠轻轻唤着她，“小姐你不要这样吓小翠啊……”
篱箬睁开一只眼睛：“我好好的你哭什么？”
“小姐不想嫁人吗？”小翠怯怯地问。
嫁人。
她二十岁才生出结婚的念头，虽然前途飘渺，但总算有个盼头在里面。谁知飞来横祸，穿越成十五岁的小姑娘还要被迫结婚！
篱箬老实回答：“我不想。”
小翠咬了咬嘴唇，突然道：“小姐，那你逃吧！逃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篱箬吃了一惊，失笑道：“我怎么逃？往哪里逃？逃了之后怎么生活？我逃了你怎么办？杨家怎么办……我不能这样走了。”
除了现代，她哪里也不想去。
飘零在另一个时空，不管怎样安定，心都是空的。
“哪能怎么办呢，能怎么办呢……”小翠喃喃自语。
篱箬环住小翠的肩：“不是有筛选吗？选不到不就行了，这样他们也对我没办法。”
小翠抽抽搭搭的：“小姐，可我听说崔少爷这样的人在蜀中没人比得上了，要是错过这个，以后的会不会更惨？”
不知怎的，篱箬面前突然浮现出白天白衣男子的身影。钱袋里金子碰撞的响声，在脑海里响个不停。脚底的酸痛已经没了大半，他身上的伤，也不清楚好了没有……
要是每天能遇到这样有意思的人，她也不会像现在不开心了。
“三姐姐，别来无恙？”
一个容貌秀美的绿衣女子走进房间，向我莞尔一笑。
夜风倏然而过，她玉臂缠绕的披帛飞起，映得她飘然若仙。
“八小姐……”小翠诺诺地往后一退，跪下行礼。
篱箬一愣，八小姐已经把小翠打发了出去。
卧室里只剩篱箬和八小姐两个人。
“杨妩儿，你还是这么蠢。”绿衣女子秀眉轻扬，神色鄙夷，“以前就斗不过我，现在更呆头呆脑了。我看以后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机，就可以给姐姐你立个牌位了。”
篱箬淡然一笑：“芳华，既然用不着什么心机，你何必深夜来我这里？想必给我立牌位，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杨芳华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眼里生出警惕之意：“你都记得……杨妩儿，当日你醒来说自己失忆，难道都是装出来的？”
篱箬自顾自说下去：“今天爹爹前脚找了我，你后脚就跟过来。”她勾起一抹玩味的微笑，“你是怕我揭发你呢，还是为了我出嫁之事？”篱箬特地强调了“出嫁”二字，还好因为八小姐的特殊身份，她特地多问了些八小姐的情况。
杨芳华恼羞成怒：“你……”
果然是这件事。篱箬在心里叹了一声：“芳华，虽然我只比你大几天，不过我奉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张牙舞爪，要是被别人听到了，你八小姐的名声未必比我好过。”
“姐姐的话……妹妹记住了。”杨芳华深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对篱箬的憎恨压下去。
“你还有什么事么？”篱箬也不看她，随口道。
“今天……”杨芳华张口就想质问我，随即放缓了语气，“姐姐，爹爹还是想把你许配给他吗？”
他？
什么什么少爷？
真是个冤大头。小翠也说他好，杨玄琰喋喋不休说欠了他的，定要女儿来偿还才安心。
杨芳华和杨妩儿手足相残，难道——
因为他？
篱箬在床上装淡定：“你想？”
她故意用了模棱两可的说法，即可以理解为“杨芳华想让杨妩儿许配给那个男人”，也可以是“杨芳华想嫁给杨玄琰指定给杨妩儿的男人”。
杨芳华迎上她戏谑的目光，毫无畏惧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是，我想嫁给他。从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就想嫁给他了。姐姐，你不也是喜欢他的吗？”她盯着篱箬，想看清她的真实想法。
妩儿……有喜欢的人？
对于自己借宿身体的主人，篱箬心里一直有负疚心理。杨芳华一直对杨妩儿心存芥蒂，此话是真是假暂时难以分别。可如果杨妩儿真的喜欢这个男子，那又该如何呢？
杨芳华眼光灼灼：“姐姐，既然你这么不敢爱，为什么不把这个机会让给我？要不是你突然醒来，再过段时日，我就会是他的妻！他的心中，原本也是没有姐姐的，就算嫁过去，也没什么幸福可言。姐姐，你愿意把没有快乐的日子过一辈子吗？”
篱箬冲口而出：“不！”
她不愿意。
身体早就不是以前的身体，没有变更的灵魂却不允许她这么做。
还有一个承诺，在另一个时空等着她去兑现。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推我落水的人，是你？”
“是。”
“散布我是妖孽的人，也是你？”
“……是。”
杨芳华稚嫩的小脸上有一份愧疚：“杨家的女儿，一定要按次序来嫁，不能越矩，姐姐，你莫怪我狠心。”
篱箬抓着锦被的手，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亲生姐妹，原来也会如此相斗的吗？
心底，飘着淡淡的失望。转念一想，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没有这样美貌却阴邪的妹妹，也没有义务去承担杨妩儿一段少女时代的情思。
“你想我怎么做？”
篱箬的声音悠然响起，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清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人为鱼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