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三十三 紫宸府的洗尘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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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紫宸府的路上，紫瑾耳根过红，低头拍弄衣服上粘着的稻草，接着像只小狗闻闻衣襟、袖口。
周边的行人见了轿子让出一条道，在经过她的身旁，专程跳了开去。
芸京顺着帐帘的缝隙瞧见她遮遮掩掩的动作，嘴边不禁泛起了笑：这丫头终归意识到自己是姑娘家。谁叫她不听话，该罚，叫她温习无地自容怎么个写法，就是苦了沿途的百姓闻闻那股子馊味。
紫瑾恨不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了，她身上味大，引得旁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只得盯着鞋尖，余光瞥着轿子，没心情欣赏笙歌鼎沸的街市，好容易熬到一个两座石狮的大门前停步。
喝！柱旁两“门神“一左一右昂头挺立，他们身穿沉甸甸的盔甲，手持红缨枪，见了芸京下轿，其中一名迎上来拱手道：“芸公子。”
芸京略微点头，叫人扣锁。不消一会，里面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仆慈眉善目的走了出来。
“芸公子，你可回来了，对了，璇公子和阮小姐在正堂里坐着呢。”
芸京挑挑眉：“劳烦吴叔招待。”两人有说有笑，一同迈进门档。
紫瑾落在他们身后，她正欣赏完大门上的八仙过海雕栏饰，上面油彩鲜亮，栩栩如生，工匠技艺高超，乃至回想起她老爸在世时，曾举家去三门县海游镇东南部的祁家村游历了一趟祁家祁文豹宅院。那时候正值她和弟弟放暑假，老妈是全职太太，老爸在超市里抽中个二等奖——家庭票，请了年假，租车去玩。屈指可数的全家游，身前老爸是消防队员，年假通常是挤出来的。
这紫宸府与祁文豹宅院的大门挺相似的，也是这般古色古香，一看就是体面人家，过个千把年，即便是蛀木头亦是古董一件呐。
紫瑾边看边往里走，忽地一“门神”拦在她身前，说她衣衫不整，作为公子的小厮只能走后门。
紫瑾急慌慌地嚷嚷：“得得得，芸京，你的人不放我进去！”
粗粗一嚎，果然让前面的人停止脚步返回来。
芸京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恩，放她进来。”
他身后的吴管家探出脑袋，好奇紫瑾的乞丐装扮：“芸公子，她是？”
芸京想了想：“胡爷的义女……”
吴管家眉眼一弯，仿佛是忆起友人般，呵呵笑道：“胡爷他自个儿不亲生个，到老了才找个义女，亏他做的出来。”
芸京听着有点儿心酸，小声说道：“在她面前别提她义父。”
吴管家听他这么一说，没来由的心口一缩，紧张地问：“咋回事？”
芸京思来想去，这事瞒不住，吴管家和胡爷是拜把兄弟，他总有天会知道凰花村发生的事。
“胡爷战死在凰花村。”
“什么”吴管家扯高嗓子惊叫。紫瑾吓得在门档下绊个趔趄，差点狗啃屎。
紫瑾稳住身形，双目抬起正对上吴管家狰狞的嘴脸，顿时打个寒战。
吴管家歪头恶狠狠地追问：“是、是谁杀的？我老吴替他报仇去。”
芸京抓住他左臂：“喀鲨鄂的蛮夷子，不过他们死的人足够清偿胡爷。他义女立了大功，手刃了塔尔扎那厮。我们部队倾巢了他们先头部队，不过后来发生了很多事，吴管家，你速通报给宗主，请子时接见我。”
吴管家闻言，内心一时无法在痛失友人的情况下平复。老脸揪起一条条皱纹，褐色的眸子润了水，注视紫瑾，这女娃没了头发，脸上脏兮兮，衣裳跟咸菜似地挂身上，一定吃了许多苦。他三两步上前，执起紫瑾地手：“闺女，你受苦了。”
紫瑾喉口一痒，半天说不出话来。越过吴管家的侧脸看向芸京，骇怪干嘛都一脸脉脉深情。难不成芸京编了个苦情身世给她，方便她出入？
良久紫瑾一口一个老人家，安抚他不要伤心，她没事的，她会有什么事？被芸京拐了，她认栽，待会在找墙爬。
三人穿过花园长廊，这吴管家不嫌她身上臭，紧挨着嘘寒问暖，直把她当亲身女儿，哪像芸京走地这般急，仿佛在躲瘟疫。
到了岔口，芸京想到什么，扭头对吴管家说：“她名唤紫瑾，你叫她小瑾便是。呃，她刚从县衙回来，你给她整顿整顿，去去味，再叫丫鬟弄点熏香，绕着我们一路上走个几遍。”语落，佛袖而去。
紫瑾龇牙斜眼，嫌弃她就别让她进府呗，袖中拳头握得死紧。
恰时，吴管家担忧地望着她：“闺女别怕，我叫人拿点柚子叶去去霉运。对啦，你叫紫瑾，是紫色的紫，瑾瑜美玉的瑾吗？”虽然芸公子只称紫瑾从县衙出来，看一身落魄定是里面最不干净的衙牢里保出来的。
吴管家殷勤研究她的名字，她顿觉不好意思，美玉嘛？仁者见智。名字是她去世的老爸取的，说是期望她长大后有美德贤才。至于是否有美德贤才，紫瑾颇为不在意，人么，不干点大事，妄为在世间走一遭，德才是后人评述的。吴管家开了话粥，讨论完名字，开始探问她祖宗十八代，连她万里远的远房亲戚也不放过。若有半个说错，吴管家便装深沉，口里喃喃“不对、不对。”什么不对他又说不上来，紫瑾怪变扭的。思绪转到芸京，府里这么爱说话的管事，他倒受的住。奇怪的是，他们为什么不称芸京为少爷，而是公子呢？
芸京向来不喜欢人罗嗦，紫瑾被他扔给人去洗浴。他则走到大厅，看见一排客座上坐着璇玑子。
璇玑子抿了口茶，招呼芸京快入座，声称阮衿红耐不住身上的灰尘，不等他去梳洗了。
芸京轻点下巴，座在主位上。很快丫鬟端来上好的龙井茶。
茶香四溢，芸京用茶杯拨了拨竖起的茶叶，啜了口一解长途跋涉的倦意。
“威武镖局打发走了？”芸京一改生疏地口吻，调侃味十足。
璇玑子捏了块白玉糕塞进嘴里，咀嚼两下道：“银子两清，他们未走，就住在府对过的龙凤店里休息几日再起程。”
芸京“哦”了声，又问：“你呢？”
不说还好，璇玑子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
“你没想过把我安顿在府上小住？”都怪芸京，他原定计划朝玄武城进发，偏偏芸京暗示他向金翅，这份情是芸京欠下，如今该兑现了，居然他面不改色的过河拆桥！
芸京勾勾唇角，无奈叹息道：“芸某也是寄人篱下，你我泛泛之交，我岂能擅自做主将你留下？”
“你！”璇玑子狠狠咬牙，双目倏地赤红：“你嫌我麻烦就不该搭理我！”
“那不是小瑾死活要跟着你么？我只好出此下策。”芸京摊手一脸无辜。
璇玑子愕然，居然拿姑娘当挡箭牌，他看错芸京了。
“你引我入虎穴，你不觉有愧对我么，我冒着被‘猪’帝的追杀回来，你真的见死不救？好歹我没让你的小瑾一路上饿着！”璇玑子双眸喷火，理直气壮地骂道。
芸京招人：“今晚上我作东给你洗尘，吃完晚宴，你右边转到府外随便蹲哪，对了李宅空了一年，你就将就在那对付两日，等外面风声低了，安排你出城。还有，别‘猪’帝地叫，隔墙有耳，小心你家再抄一回。”
“哼！你以为施舍给乞丐？我璇玑子世代为帝王的锻造师，为王的军队打造各种武器，忠贯日月，真金不怕火炼，‘猪’帝听信谗言，一把屎盆子扣在我们李家头上，说我们通敌叛国，私运军火买卖给北邑，害我们三百多口人发配边疆，我爹娘兄弟姐妹皆于市口午时问斩，当时我与书童替换衣裳，险遭毙命，可是‘猪’帝出尔反尔，派了批暗杀者在关外截杀我的亲人。要不是我善轻功，我早一起死在关外，任鹫与风沙蚕食尸体，致使九死一生的我丢弃李姓，世界上唯有我一个璇玑子。”璇玑子越说越激动，在芸京提到空置的李家，一年的变故背负在他的身上，而今倾吐出来，爽快了许多，恨意不由攀升。
芸京凝着对方因怒意涨红的脸，好似看见自己身世的重叠。而今璇玑子是通缉之人，而他的身份尤为尴尬，若是留下璇玑子，紫宸府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翥帝疑心病很重，他寄住在紫宸府是深受武曲的庇护，武曲战死在金林河，任何事没了保证，翥帝顾忌他暗地里复国，派往紫宸府地耳目不在少数。现在紫印重回上任宗主，上任宗主并有义务遵循武曲保他在府里安全，要不是他脑子转的快，与之交易，替宗主办事，他早被宗主举发勾结旧部，死在金翅了。
璇玑子看出芸京的为难，但是一股气无从发泄，他摔碎茶盏：“没骨气，你就做你的质子！我璇玑子终有日要了结了那个昏君！”语毕，气呼呼的跑出厅堂。
芸京何尝不想把翥帝千刀万剐，而今尚不在火候，他卧薪尝胆，举荐为将清扫喀鲨鄂的蛮夷子，十多次出入关外，暗中联络旧部，就等着有朝一日复他东篱。
璇玑子前脚刚走，吴管家后脚忧心匆匆地跑进来问其璇玑之事。
芸京答曰：“随他。”横竖他发泄够了就会来找他，毕竟是将军府，也不能由着璇玑子横冲直撞的。挠挠背脊，芸京松口气差吴管家安排沐浴，眼下他不想再花精力动用思考。
这时，紫瑾在侍女的带领下，入了名汤的屋子。里面的家具简简单单，洗具一应俱全。
紫瑾边看着三两个侍女在浴桶里注满热水，边打量侍女的发髻。
服侍她宽衣的侍女见她欲说还休的样子勾起她的好奇，她柔柔问道：“姑娘在看什么呢？”
紫瑾透过铜镜，在头上比划：“你们头发蓄多久才能梳这么个蝴蝶发髻？”
侍女温婉一笑：“回主子的话，打从出生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姑娘的头发是……？”
这位侍女非常聪明，听吴管家一声声唤紫瑾闺女，便知她不是出自尼姑庵，即便是，肯定还俗了，她也不好唤紫瑾为小师傅。
紫瑾在铜镜前挤眉弄眼，脸上跟个花猫似地，用手擦了擦，擦不干净。
侍女递来湿巾，接着说：“姑娘爱美，乃常事，姑娘可以弄个发套什么的戴上。”
紫瑾摇摇头，表示她没有。侍女立即提议她有。紫瑾并未嫌弃别人用过的，而是从清洁的角度上，就像别人用过的毛巾不能一同用是一样的道理。
“市场价多少？”紫瑾盘算着买一顶遮丑。
侍女听不懂何为市场价，思忖紫瑾话中意思应该和发帽的价格八九不离十吧。
“便宜的十文钱，马毛羊毛做的，贵点的，发是真人的在一两以上。不过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去。”侍女说的实在，紫瑾皱眉，她现在连丫鬟也不是，缺钱啊……
忽然侍女一拍额头，自言自语道：“忘了拿姑娘合适的衣裳，奴婢现在就去拿。”
紫瑾连忙说好，转身没人盯哨，偷偷跑出屋子，往偏僻地方探寻起来。
院子很大，紫瑾一会儿就迷路了。心念着贴墙根走，说不定能走到后门。走了半盏茶功夫，看到的全是葱绿茂盛的枝叶，或是假山假石，见了人得东躲西藏，墙有她身高两人般高，连个狗洞都没有——“寒碜”。不像她刚入城那会溜进空院里和芸京玩躲猫猫的宅子，破是破了点，逃生方便。
她行径偷摸，恰好被发闷气的璇玑子路过看到。
璇玑子大着嗓门立马戳穿她：“喂，你在这里瞎晃个啥？”
紫瑾抖擞了双腿，看看周围没啥人经过，忙上前捂住他地嘴：“嘘嘘嘘！我在找墙爬……”自知说漏嘴，拖人到假山后，壮着胆子回问：“你不也在这里瞎晃，你敢说出去我就把你扔池塘里。”
紫瑾努努嘴，假山前有个现成的荷花池，未到六月，里面飘着一层浮萍，荷花的青苞随风微微摇曳。
璇玑子特鄙视了眼紫瑾：“你能逃到哪去，这里是将军府，芸京会放过你吗？”
紫瑾呆滞地摇摇头，无论她怎么逃，他都会想法子来逮人。她包袱给了吴管家保管，身无长物，怎么办？
盘算打到眼前人身上，璇玑子是有钱人吧？她一路上吃穿用度好像是他付得银子。
“打个商量，你那把扇子我回卖给你。”
璇玑子露出受伤的眼神：“你不喜欢？我做的武器是独一无二的，你不识货！”
紫瑾暗嗔：你傲个什么娇！
心里这般想，嘴里可不敢说，只道：“小女子功夫不深，使不来暗器，芸京那厮送给我了，绝不会问我讨回，放着易绣，不是说武器要磨才亮嘛。我身边这不……缺钱花，不好意思伸手要，感觉欠人情债来着。”
璇玑子不信：“你和芸京客气个啥，他给你用，你就用，何况当初你用我的，吃我也，也没见你这样谦虚啊？”
紫瑾咳咳嗓子：“觉悟晚了，嘿嘿，你卖不卖？”
璇玑子眉眼一动：“卖怎么不卖，不过我要住你屋里几天。”
“好，一天五十两。”紫瑾爽快的拍大腿。璇玑子一愣，对方豪情的不把他当成是男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就不怕他做坏事。
转思一想，擦，居然有房价，价格高得他咋舌。
无奸不商，他终于见识到一个女子的狠辣。她住几晚上不要钱，他住就要付房价……
看在同甘共苦的份上，璇玑子一出美男计，把她逼到假山一角，他单手撑着石头上说：“你我认识一个把月，你吃喝我都没跟你算，是不是减点价让我好住几晚？”
紫瑾的胸口彷如被针刺了一下，跳得极快，傻傻道：“晚上噢……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估价才两位数便宜你了，你再降就、就、就四十两。”吞吞口水，对方不满意，放大的脸慢慢靠近。
紫瑾循声有人喊：“姑娘，你在哪呢？”
紫瑾一把推开璇玑子，炯红着脸耍赖，现付现住。然后脚踩风火轮朝喊声跑去。
璇玑子呆若木鸡……忒，才降了十两，有木有搞错！
紫瑾找到侍女时，侍女急得满头大汗，催促洗浴的水凉了。
勤劳节约是中华美德，紫瑾习得优良传统，自不会要求重来一桶热水，侍女抬水需花力气工的。
回了汤屋，紫瑾把自个儿拨了个□□。陡然间隔着一对移门听见淙淙水声。
紫瑾裹了条毛巾便好奇蹭到门前，移开一条缝，发现有人背对着他脱下一身湖绿色的衣裳。则他后面有个池塘大小的浴池。
蒸汽腾腾，对方滚圆的屁股在松开的长发里若隐若现，看起来很有弹性。宽肩窄腰长腿儿合着蜜色的肤色，诱人的让人食指大动。
紫瑾暗自催人速度转头，猜测此人风骨极具性感，定拥有倾国倾城的容颜。
美人偏过头，就一个侧脸……他妹啊，芸京那张锥子雕刻的脸映入紫瑾的眼帘。
紫瑾鼻头一热，视线下意识往下扫去。
激动地脱口叫：宝贝，太性感了！
另一边屋子的芸京察觉有异，掌风随着吼声一并袭来。
“是谁！”
“哐”两扇移门分崩离析，碎成大片躺在紫瑾的足前。
紫瑾瑟瑟发抖，捂紧被掌风扫裂开的裹胸浴巾。
两人连瞪眼的动作都省了，紫瑾爬起来往浴桶里跳，炸起的浪花有半身这么高。接着捏鼻潜进水了装“真空”。水面浮出一丝血红色的丝线，诡异的丝线来自她的鼻中。
恍惚间，紫瑾好像听见芸京用内力发出的惊吼声，再后来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三十三 紫宸府的洗尘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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