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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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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门,便闻到芬芳馥郁的烘焙气味。
是如此熟悉的气味。在孤儿院,每天的早餐基本上都是牛奶配面包。为了节约成本,院长用的是最低廉的高筋面粉,大袋大袋地装在一块儿,横着垒起来,足有当时的一人高。往往一大早,便有一群老师站在一块儿活水揉面。早晨起来,常常看见她们的背影,阳光照下来,那些忙碌的指尖,那些侧着的笑颜和皱纹,让我忘记孤单。然后,看着她们将大的面团揪成等份的小椭圆,放进烤炉。我静静在旁等上20分钟,耳朵里听着那些中年女人糯糯的聊天声。
那段时间,我总是在夜晚连续地做噩梦。长长的列车,满屋的乘客,很喧嚣。大片大片的黑色弥漫,是夜晚的寂静和恐惧。前方突然出现半圆形的悬崖。然后,梦中的视线被无限吊高。梦中的眼睛与睡眠中的我,半是尖叫半是流泪地看着十几个车厢急速下坠,却无能无力。醒来的时候,满脸是泪。总是胡乱地抹几把,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试图入睡。只是因为我知道,并没有人可以救我。
这便是我在孤儿院的生活,面包热烘烘的触觉以及夜晚无止尽的惊惧。
“您好,请问要点单么?”服务员端了两杯冰水,微笑着向方子研轻声询问着。我面目表情,只觉得美色万能。
方子研知我所想,指了指我,说,“问她。”
十足是咖啡厅的菜单,狭窄的一本,整整齐齐地列出一个个饮品和甜点的名称。
“有实样么?”我问服务员小姐。还没等到回答,方子研便说,“来,就在拐角。”于是,我便跟随他。
“这里的点心师傅很有情致阿。”分布如此均匀的蓝莓芝士,以及巧克力制的蝴蝶。那空心的形状好似蝶真的在飞舞一般。细看,那极窄极窄,甚至比小指的一半还细些的巧克力条上,刻着一行英文:“wish you a wonderful day.”若是配上一杯摩卡,便深得我心了。不因为别的,只是我酷爱芝士和咖啡因。然而,日常生活中,我却很少碰它们。一则这些食物并不符合我清淡饮食的原则,二则是因为我的挑剔。漂亮的外观是首要的,很多芝士蛋糕的边缘都如同手撕一半粗燥,并且乳酪的部分常常会与地盘的核桃粉混淆。
“想好了么?”又是这样,侧首,低头,目光如炬。
“布朗尼和热牛奶。”
他看着我笑笑,对身边的点单小姐说,“那就两份布朗尼和热牛奶。”
我问,“平时你就习惯拿这些喝下午茶?”
他答,“是在英国养成的习惯。大家放了学经常约去party。经常是喝一杯咖啡或者红茶。”
我默默地想。或许,我也可以试着半夜不再抱着一堆食物发呆看电影。或许,我也可以试着在店里推出特色下午茶套餐,并且养成每日午后的一小会儿打盹儿。或许,我依然可以不带偏见的悉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即使是以“恋人”的关系。
如果如果,我失败了……
是啊,我真的懦弱。
他抓住我的手,捏住一块儿方糖,轻轻巧巧,沿着马克杯的边缘,滑落下去。我微微皱了皱眉头,过甜了。
巧克力过甜了?好矛盾的话阿。
他仍然握住我,不放手。我动了动指尖,他用力本就很微弱,很容易便挣脱了出来。低头看那些糖,不急不缓地黏附在拇指与食指的指尖。白色的颗粒状,具有十分强烈的存在感。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习惯于两指互相摩挲,感受互相的压力。然而,不再能够找回当时的任何一点生涩,只有错综的皮肤纹理。
老了以后,才学会后悔。
捧起白色的马克杯,低头嗦了一口巧克力。热气扑面而来,缓缓湿了眼。恩,很甜,但是很好喝。他看着我,嘴角含笑。
“我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听见了。
“若我不说,你是不是准备就这么一直躲下去?”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个圈儿。之前的任何想法,此刻,都灰飞烟灭。我自然知道自己的鸵鸟心态。若他不说,我便一辈子不说。不说,不说,不说。哪怕真的耗费了我的一辈子。
就像此刻,我的沉默。随之,又一笑。
“我可能会很忙哦。要管店,偶尔还会出去参加各种培训课程。这样,你可以么?”看见他的眼睛散放光芒,眉头平缓,眉尾飞扬。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啊。他伸出自己的手,附上我的。任沁,这双手真漂亮,瘦长而白皙,和你一样。与你不同的是,他永远带有淡淡的温度和蕴含其中的莫名力量,让我无法挣脱。
好像很久以前,久到不知道是在中学还是高中,久到不记得是谁。有人说,你就是那种貌似很精明,实际上,只跟着自己感觉走的人。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然而,也只有在决定的那一刻你才会真正看懂自己。
之后,我便再没有动那一块布朗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