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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绝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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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你小心些”,侍琴含笑嗔道,“三爷这拙园可不是好走的。”我端着燕窝粥,应声笑:“三爷这些奇门八卦,可真要人命了。”“哈哈,可给我抓住了!相思丫头,你好大的胆子,敢说爷的不是”,桃花林中忽然跳出一个人来,唬了我一跳。“河生,人吓人吓死人!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河生傻傻一笑:“爷又想了个新阵法,我这不正改弄呢嘛!”说完又指指桃树,怕怕胸脯:“来,跟着河生哥哥我走,不然小命不保哟。”
纪家三爷,名从影,机敏过人,犹擅奇门遁甲之术,位列东虞四绝,人称神机公子。
随着河生七弯八绕,终于走出了桃花林。一座小巧精致,造型奇特的阁楼出现在面前,此阁以“飞鸾”为名,远观似有凌霄而上之态,乃三爷自创自建而成。
飞鸾阁前方左侧有一汪小池,碗口大的泉眼,不断有清而洌的水冒出,却不曾溢出外边。池边,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坐于石上,正凝神而思。
“三爷,三爷”,河生不安分地唤道。然三爷却依旧头也不回,似未有所闻。“你省省吧,三爷想事情时,向来没有什么可以打扰的”,侍棋接过我手中的燕窝,没好气地说着,向屋里去了。“那也未必”,我展颜一笑,扬声道:“听说宝砚堂来了批新的石砚。”
纪三爷的背影动了动,缓缓回过身来,笑:“又有怎么样的石砚了?”三爷的样貌其实并不出众,然他目光清澈明了,气态自若,反就有了种超脱坦荡之质。他看着我们的笑脸,明白过来,却也不过淡淡一笑。
“爷,茶好了”,屋里传来侍书清脆的声音。纪从影笑:“这么快?”侍棋推着轮椅出来,暖暖地向三爷笑笑:“爷。”三爷点点头,顺从地让河生将自己抱到轮椅上。
纪从影笑得风轻云淡,似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残缺。而我看着,心下却不由一黯。听河生讲,三爷七岁时,为夜观星象,竟瞒着家人独自一人上了东虞第一高山梨落。后不慎跌落悬崖,经名医诊治,虽性命无虞,但双腿却也再不能行。
“相思,相思”,侍琴推推我,“三爷唤你呢。”我笑着进屋,见三爷坐在榻上,向我招手,“过来,看看我这新画的图。”侍书在一旁奉茶,见状,笑:“瞧瞧三爷,整日里相思相思的,我们可都不好了?”“哟,看来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们了,这么和爷说话”,纪从影玩笑道。
“三爷,这可是折死我了”,侍书笑道,“也罢,相思能者多劳”。我瞪了她一眼,刚想反唇相讥,脑中忽然一亮,向三爷道:“三爷,如今坊里都在说,今年的东台盛会四绝同现,可是真的?”纪从影抬眼看我:“怎么连你都有兴趣了?”我淡笑:“东虞四绝,乃天下之俊杰,谁不想一睹为快了?”
侍书一脸激动,点头道:“正是这话,东虞四绝,享誉天下。可是,却也从未有多少人见过。我们好福气,能侍候在爷身侧。”“这么说,此非四绝首次同时现身”,侍琴也参与了进来。我抬头看三爷,他笑着不语,然眼里的神色却也有着期待和希翼。
“哎,若是七姝亦能同来就好了”,河生呆呆地说,一脸的期待。“可真是做梦”,侍棋冷语道,“想来这些大家闺秀哪是你能轻易见到的”。“哪里全是大家闺秀了”,侍书努努嘴,“至少有两个不是”。
“哦?”纪从影侧过头,眼眸清亮,“却是哪位?”侍书一愣,随即接口:“七姝,乃寓东虞七位绝佳女子,可惜其中有两人恐怕有名无实。”河生一摸脑袋,跳了起来:“可是那九公主蕴华?”
侍书点点头:“听说,这九公主自小横行无忌,骄奢粗暴,只因极受当今圣上宠爱,才硬是挤进了七姝。”纪从影看着侍书满脸的明了,淡淡摇摇头:“未见其人,也不可轻断。”
“三爷何出此言”,我笑问,“天下皆知九公主顽劣不堪,爷却有这般见解?”纪从影眼神温和,笑容淡似春风:“九公主若当真这般不佳,皇上怎会如斯宠爱?世事,不可如此轻言。”
“还有哪个?”一直在一旁收拾着的侍画忽然开口,她年纪本就是最小的,素来文静胆小。侍书神秘地一笑:“花西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啊”,河生嘴张得老大,“是那倾城名妓,卫遗湖!”
侍书点点头:“东虞七姝本都是大家小姐,可是,据说这个卫遗湖惊才绝艳,不但容色倾城,而且才华颇高,因而才破例进的。”“风尘之中,本就最多奇人”,纪从影淡笑,“且所谓绝佳,本也无分贵贱的”。我望着他平静无波的侧颜,心下又有了几分钦佩。
侍书沉吟半晌,笑道:“还是我们二小姐,才真正当得起七姝之名呢!”纪从影喝了口茶,却没再接话,转过头向我道:“这画得如何?”
我低头看看手中繁乱的图纸,笑:“三爷最近不是在研究墨水么?怎么又迷上这了?”“这轮椅稍稍有些不妥,就想改改”,三爷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继而又轻啜了一口茶。
“三爷可是好东西吃腻了,如今竟看上罗老头的破茶馆的茶了”,侍琴温柔地看着三爷,不露痕迹地岔开了话题。“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我嫣然,“恐怕这颖川城内最好的茶叶便在罗老头家了。”“还是相思有眼光”,三爷赞赏道。
忽地,门外传来一阵声响,河生向窗外一探,喊道:“三爷,这可好了,有人困阵中了。”说着,忙向外跑去。纪从影微微抬抬手,侍琴与侍棋合力将他扶上轮椅,侍画推着向外去。
“龙山,你没事吧”,河生的大嗓门扬起。“呀,快进来,相思,取药箱”,侍琴唤道。我自里间取药出来,见一十四五岁的黑瘦少年直挺坐着,脸上多处擦伤,右手捂着左臂,隐隐渗出血来。那少年眉头微皱,却没有喊一句疼。
纪从影自我手中接过药箱,自里面取出一白玉瓷瓶,倒出一颗乌黑的药丸,递给龙山。“谢三爷”,龙山满脸恭敬。“喝口水吧”,侍书倒了杯水给龙山,“三爷,这阵子好厉害,龙山的身手这么好都伤成这样了。”
“那当然”,河生骄傲地扬扬头,“三爷才改的,妙吧,龙山?”侍棋正在为龙山包扎伤口,闻言,道:“若是你,恐怕连命都没有了吧!”“当然不会,你——”河生双手叉腰,“就你爱瞧不起人。”
龙山看看他们两人,不安地站了起来,咧咧嘴:“三爷,大爷让您去二小姐处呢。”“出了什么事”,河生多嘴。“知道了”,纪从影应下。“三爷”,龙山有些不好意思,“大爷说,请三爷带屋里的姑娘一起去。特别是,相思姑娘。”“相思”,三爷一惊,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闪过一丝疑虑和担忧,继而回复了淡定,“知道了,你先去吧。河生,送他出园。”
待龙山与河生远去,侍琴她们都盯着我看,目光有些奇怪。“相思,你怎么认识大爷的”,侍书的语调忽然有些淡漠。“那日,你不是只是去大爷园中送东西吗”,侍琴想了想,说道。我点点头:“是啊,就那日与大爷有过一面之缘。”“一面之缘”,侍书冷冷一笑,“一面之缘,大爷对你就有如此印象了?”
我听得她话中有话,心里有些难受,冷笑:“你以为呢?”侍书不料我这个反应,愣了愣,缓缓低下头:“相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我垂头,“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相思”,纪从影开口,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准备一下吧。”“相思,相思,你怎么认识大爷的”,河生嚷着进门,却并未有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