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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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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二度来到山寨却和第一次大相径庭,由山下直到寨门如入空山无人之境。寨门大开,放眼看去,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周寂寥无声,只闻燃烧的火把“噼叭”作响。
“出来!全都滚出来!摞了人就想做缩头乌龟了吗?你们这些山贼草寇……”
裴霜一路从寨门口嚷到了后寨,沿途灯火通明,却没有半个人影回应。
跟在裴霜身后的冷忆远伸展双臂轻轻的将她拥在了怀里:“小淼,不用再喊了。”
“怎么办?大姐她……”靠在冷忆远得怀里,裴霜无措的话语带着一丝哭腔。
“师姐不会有是的,我们四处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然后再想办法。”
“远哥哥快过来,这个房间里有人!”
沿途尽是空荡荡的屋子,此时看到这间屋子有人影映在窗纸上,裴霜的声音难掩激动。
看裴霜冒冒然的就冲进了那进屋子,冷忆远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整个寨子空空荡荡,只有这间屋子里有一个人,这个人和这寨子有什么关系?或者这是设下的什么陷阱——还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跟在裴霜的身后,冷忆远缓步走进那间屋子,同时警戒的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四周并无异动,也许真的是自己多疑了吧……
“远哥哥你看,还是个美女呢!”
进入屋内,看见裴霜拉着的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年纪大约二十有余,脸孔低垂,让人看不清她具体的长相,但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典雅的气质和成熟的风韵显示出其出身必是大户人家。
看见冷忆远进来,那女子优雅的对冷忆远福了一福:“奴家杨清雅见过公子。”说罢,缓缓抬起头看了冷忆远一眼又迅速的把头垂了下去,一副娇羞的模样。
短暂的四目相交,在冷忆远看清了杨清雅的模样的一霎那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微微的一恍神——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只是目光稍嫌凌厉了一些……
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瞬间,却仍然让裴霜感觉到了冷忆远的异常。
“远哥哥?”
奇怪了,即使是在熟人面前也难得看到远哥哥呆愣的表情,虽说着女子相貌算得上出众,但他周围的的俊男美女多的是,抛开天天见面的自家人不说,住在长安国色天香的三姨都不曾让他有过一丝惊艳地反应,更何况眼前这个初见面的人就更不可能了。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他失神了呢?
想着想着,裴霜忍不住对杨清雅多看了几眼——还是看不出她有什么值得远哥哥在意的特别地方!
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大事,否则远哥哥会主动和她讲,或者,只要自己开口去问,远哥哥一定会毫不保留地告诉她,根本用不着她自己一个人在心里瞎猜,可是,不知为什么她此刻觉得好像有什么胀得满满的,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别扭的不想开口对冷忆远发问。
上前两步,裴霜拉住冷忆远的手,把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远哥哥,看样子大姐好像没在这寨子里。”
冷忆远点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走吧。”既然裴露不在这儿,还是早点而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一夜之间整个山寨都空了,却留下这么一个女子独坐寨内,只怕其中另有玄机。
又看了一旁的杨清雅一眼,冷忆远转身偕同裴霜就要离开房间,不想却被杨清雅开口叫住了。
“两位暂请留步。”
本不想理会,但裴霜停下来转头面向杨清雅等待下文,冷忆远也只好留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
杨清雅见冷忆远只是在房门口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于是向前走了两步,轻声道:“奴家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往两位能够……”
不待杨清雅说完,冷忆远就冷冷的接口道:“杨小姐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大家千金。”
呃?
对冷忆远的这句话杨清雅有点摸不着头脑,于是把疑问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裴霜。
裴霜抬头看了看冷忆远,见他没有多说的意思,便解释道:“远哥哥的意思是:以杨小姐的修养,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想必就不会说出来让别人为难了吧!”
好大的一颗钉子!
杨清雅低头微嗔,轻轻咬了咬下唇,再次抬起头,眼中已然盈满泪水,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若非形势所迫,奴家也不会轻易开口求人,实在是情非得以,奴家父母双亡,本欲投亲,不曾想途经此地却被捋上山来,家仆尽被驱散,一时求助无门只能每日以泪洗面,幸得今日两位恩人赶跑了山贼……”话语未竟,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滑落。
唉,大姐也是被人捋走了,不知道现在情形怎么样……
联想到裴露的情形,裴霜不由得上前轻轻的拍了拍杨清雅的肩头,想安慰她一下,不料杨清雅顺势依上了裴霜的肩头,愈发不能自已,泣不成声:“然投亲路途遥远,奴家孤身一人,实在是……实在是……呜……”
从没有人在她面前哭过,那双盈水的黑眸让裴霜看了心生不忍,啜泣声更让裴霜心慌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对冷忆远道:“远哥哥,你看她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放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呐,咱们能帮就帮她一把吧!”
虽然心里知道这女子来历可疑,但对于裴霜的请求冷忆远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狠下心拒绝,只能点头答应带上杨清雅一同上路。
悠悠转醒,映入裴露眼帘的是一帘淡粉色的纱帐——这不是她的房间呀!用力眨了眨眼睛,裴露这才想起她好像是被人捋了去了。
那日在房里听见冷忆远尾随裴霜出门就放心的入睡了,朦胧间好像听见窗棂的响动,接着便闻到了一股甜香,昏昏沉沉之间只来得及套上一件长衫,就连从床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惶惶忽忽看见两个人影从窗口进入屋内,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那么现在她应该是阶下囚了?难怪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不过这些强盗对阶下囚的待遇还真不错——衣衫完整,身上也没有那里会痛,可见她是没有受伤。身下的床铺躺起来也很舒服,床上雕刻的花式细致精巧……这里怎么看都象是一家上等的客房嘛!难道说是有人救了她?
听见房门被推开,似乎有人走进了房间,裴露本想起身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给她这么一间舒适的房间,不过浑身无力,索性也就连转头都省了——反正不管来是什么人终究都会来到床边的。
随着床幔被掀开,一张年轻俊俏的书生脸孔出现在裴露眼前:“你醒了,你整整睡了一天两夜了。感觉怎么样?”
原来她已经睡了那么久了……等等,她只不过是中了迷香而已,一碗凉水就能把她弄醒了,那他为什么让她昏睡了这么长时间?算了,反正可以知道他对她并无恶意,否则在她昏睡的期间早就已经不知魂归何处了,静观其变吧。
看裴露没有答话,这书生便搬了一把椅子径自坐到了床边,道:“说说看,你中了这种迷香以后有什么感觉?这种迷香我以前没有见过哎,你从闻到香味到失去意识一共多少时间?你现在会不会感到头昏……”
裴露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书生从身上掏出一叠白纸来。他该不会是为了了解这种迷香的效果才让她昏睡了这么久吧?!还准备要记录?他拿她当实验品哪!
“咦?我问了这么多问题你怎么一个都不回答我呢?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因为不甚精通药理吃过不少亏,这才在最近下定决心一定要搞出点名堂。你不要这么一脸钦佩的看着我嘛,我会不好意思的……”
裴露听着不禁奉送他两颗“白果”——拜托!我这不是什么钦佩的眼神好不好!
“……你怎么翻白眼了?该不会是现在还在头昏吧?”说着,起身坐到了床沿上,探手摸了摸裴露的额头。
这人!他如果不是不知道男女有别就是迟钝得到现在还没发现她是女儿身!可是,会吗……
渐渐恢复了力气,裴露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这儿是哪里?”
“哦,这是怡红院的偏房。”
怡红院?这名字听起来……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似乎看出了裴露的顾虑,于是安慰道:“放心,这个跨院都被我包下来了,没人会来打扰你休息的。”
“那么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我记得我好像是被人……”
“没错,没错。”不等裴露问完他就接口道,“前天晚上我闲着无聊,正好看见两个人从一家客栈里面把你扛了出来,而且不走平地偏在房顶上跑,我一想,半夜三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手把你给抢过来了,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竟然得到了一个这么好的观察机会……”
听他滔滔不绝得讲着她昏睡的这段时间的变化情况,裴露不由得揉了揉太阳穴。
“多谢兄台搭救之恩,敢问高姓大名,在下日后定当厚报。”
“哎,什么报不报的,我不过是打发时间,顺手罢了。嗯,你就叫我君璜好了,正人君子的君,璜是王字旁加上炎黄的璜,你知道吗,璜就是那种半圆形的璧玉,两个和在一起就是一个整圆,我爹因为我娘的离世变得孤零零一个人就给我起了这么一个缺了半边的名字,你说我可不可怜,其实我也挺想……”
本想耐着性子听他讲完,可是光听他给她讲名字就讲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没有打住的迹象,裴露只好伸手再度把他的注意力转到了自己的这边,道:“君璜兄,能不能劳烦您帮我弄点儿吃的?”她已经是将近二十个时辰没有进食了,如果不是现在力气不足,她早就自己动手了,也不用听他在眼前讲些有用没用的。
“对哦,你是该饿了,我刚才叫了几样堂菜,可是你一直没有醒,我就一个人把它给吃了,没想到我刚吃完你就醒了,你等一下,我让他们再送一份到这边来。”
看着君璜的身影在眼前消失,裴露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个人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放任他不管他会不会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讲一整天?
没给裴露太多的时间来感慨,季君璜不一会儿就端着托盘回到了房间。
“我看你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让他们给你准备了一点粥,你尝尝,里面加了好东西哦。”
“多谢君璜兄。”裴露浅尝了一口,淡淡的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贴身的小药瓶,倒了一些淡黄色的粉末进去。
“你往里面加的什么?”季君璜好奇的把脸孔凑到眼前。
“一点药粉而已。”裴露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碗递给季君璜,阻止他的头进一步接近,同时不着痕迹的向后撤了撤身子以便和眼前的这颗大头拉开一点距离——不知为什么,他在旁边坐着的时候还好,可是当他的脸孔靠得她太近的时候就会给她产生一种类似压迫感的不自然的感觉——无奈身在床上,可供她后撤的范围实在是有限。
“嗯,闻起来好香!”说着,季君璜也不接碗,直接拿起勺子就着裴露的手在粥碗里舀起一些放到嘴里,“嗯,尝起来也不错,你是厨子吗?你加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他,他到底懂不懂基本的礼貌呀!
裴露干脆把整碗粥交到季君璜的手里,道:“我不是厨子,只是粗通药理,加了一点帮助我恢复体力的药,你喜欢就都拿去喝吧。”
“咦?那怎么好意思,你已经饿了那么久了,我怎么好从你的手里拿吃的呢?你别客气,赶快吃吧!”嘴上说着,可手里并没有闲下来,说话间一碗粥已经见了底了。季君璜眼睛一转,又接着道,“话说回来,你既然通药理那么刚才加的药你再配一些应该不难吧?卖给我一点儿怎么样?”
“不,没有用到什么名贵的药材,整瓶都送给你好了。”只要他能够稍微安静一会儿,就是名贵的药材送他一些也无妨。
“太好了!”季君璜打开药瓶闻了闻,“这个都能加到什么里面吃?和什么有冲撞?”
“一般的饭菜都可以加,里面的材料中有少量的参粉、甘草,注意不要犯了十八反就好。”这本来就是用来改善饭菜的味道的,虽然可以算是很温和的滋补药,但其实只是因为小淼小时候身子比较虚偏偏又挑嘴,而她又不善厨艺,这才想出来个方子帮小淼调理一下,后来远师弟又对方子作了一点调整,结果就变成了她们姐妹常备的调味品了……
“十八反?那是什么?”季君璜一脸茫然的问道。
什么?!他连十八反都不知道还学药?没人教过他什么吗?或者他连一本医书都没有看过?
虽然满心的意外和疑问,裴露还是耐心的解释道:“本草明言十八反,半蒌贝蔹及攻乌,藻戟遂芫俱战草,诸参辛芍叛藜芦。还有,人参畏五灵脂,不能同服。”
“嗯,嗯,你精通药理吗?”
看见季君璜闪亮的眼神,裴露心头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于是又把身子向后撤了撤,淡淡的答道:“谈不上精通,略知一二而已。”
“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季君璜双手撑在床边探着头挨近裴露,眼中满是挖到宝的兴奋,“我一听你说话就知道你饱读医书,我的判断不会错的!”
不是谦虚,她对于药理并不热中,只是喜欢书,而家中又有个“药疯子”的老爹,积攒了大量医药类的书籍了,故而她看书的过程中不免浏览了一些医药的书籍罢了。
可是季君璜根本不给裴露解释的空遐,便又接着道:“对了,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总不能一直你呀你的叫吧。”
“在下……”裴露略一犹豫,最后还是以名为姓,报了一个假名,“姓陆,但名一个霏字。”
“翡?翡翠的翡?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是上好的玉……”
眼看季君璜又要开始发表什么天马行空的“伟大”论述,裴露连忙纠正道:“不是翡翠的翡,是淫雨霏霏的霏。”
“哎呀,随便是哪个霏都好,反正我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你有反应就行了。”
看起来他是察觉到她报的是假名字了,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这样也好,自己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如果他追究起来十有八九她会把真名给说出来,若真那样反倒不如一开始就报真名了……
“我说霏,你身上的药效应该还没有全部消失吧?”
霏?怎么刚认识的人他就能叫得这么亲切而又自然?
“已经不碍事了。”虽然内力还提不起来,不过身体内残存的药应该不多了,再过一会儿她的体力就差不多能恢复到行动自如了。
“哦,那就是能走动了,你的粥刚才被我喝掉了,我补偿你一顿大餐,咱们一起到前面去好好喝两杯庆祝相识!”
“君璜兄不必客气……”
不理会裴露的推托,季君璜直接伸手向前,道:“来,我来扶你。”
裴露看了看伸在眼前的手,又看了看季君璜——看样子他是很坚持,罢了,既然有人请客她就饱餐一顿好了。
避开季君璜伸来的手,裴露起身道:“既然如此君璜兄如此坚持,在下却之不恭,就再讨扰君璜兄一会儿……”
不带裴露说完,季君璜就又接过话头,道:“什么讨扰不讨扰的,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我既然能够碰到一起那就是缘分,这么有缘还客气什么?何况你精通药理,以后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多的是呢!”
以后?难道他打算和她一起上路?!
“君璜兄……”
“哎呀,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咱们先去解决民生大计!”说着把一套白色的衣裳摆到了裴露的面前,“我也估量不准你到底是穿什么尺码的衣裳,不过前天晚上把你扛回来的时候感觉你挺轻的,就买了一件比我小一号的,不合适的话咱们吃晚饭再去买几套。”
吃饭而已,为什么还要换衣裳?
看裴露一脸疑惑,季君璜解释道:“你看你这两天一直都在沉睡,把一身衣裳弄的皱皱巴巴的,你这样到堂子里没有姑娘肯理你的,要知道,这家怡红院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里面的粉头眼界一个比一个高……”
“我又不稀罕她们理我……”裴露小声嘟囔着。
“咦?我没听错吧!你可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竟然说什么不稀罕?别磨磨蹭蹭的了,赶快把衣服换上,要不然我来帮你好了。”
见季君璜言出立行竟然真的动手准备帮她换衣服,裴露连忙用力的抓紧衣领。
“君璜兄,君璜兄!我自己来就好。”
松了手,季君璜催促道:“那你就赶快换嘛!”
“呃,能不能请君璜兄回避一下……”裴露垂首喃喃低语。
“大家都堂堂的大男人,有什么好回避的……”说到这里,季君璜突然停住,一脸严肃的上下打量了裴露一番,然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一脸歉然的说道,“真是抱歉,难怪你说你不稀罕那些粉头,我早就应该察觉的,我就说嘛,一般的男人就算是白面净须的文弱书生也不可能……”
裴露以为季君璜是看破了她的女儿身,没想到接下来听到的却是季君璜的另一番高论。
“……唉,我真是粗心大意,兄弟,节哀顺变吧……对啊,难怪你会钻研药理……不,你应该相信……唉,身为男人,你的痛苦我是能够理解的……”
莫非他还认定她是“他”不成?而且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裴露抱着衣服,为防止失笑出声而把脸埋在了衣服里掩住笑意,双肩微微耸动——这看在季君璜的眼里一心认定她是因为心里难过掩面而泣,于是伸手拍了拍裴露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在门外等你。”说罢,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呵,这个人可真会想,怎么就拐到那里去了?害她差点为他的话大笑出声……嗯,暂时有这么个人搭伴上路倒也不错,倒要看看这个迟钝得可以的人究竟到什么时候才会认识到她是女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