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巫梦》夜来煮酒论英豪

6、006巾帼女侠

　　父亲来信了，说是已经动身返程，再不到一个月就能回来了。殇音自然高兴，忙着让人打扫庭院收拾花草摆设，尤其父亲的卧房和书房都要重新装饰粉刷一遍。至于孙月蝉事件，她派人打听过了，官府的意思大体就是‘拖’，最好能拖出个不了了之。

　　政治，就是一只开屏的孔雀。正面看着挺好，就是别往后转。不过殇音还是松了口气，以凤翎的情况，能这样已经很好。至少比中国清朝时候，老百姓被洋鬼子欺负了，还要给洋鬼子偿命要来的好很多。韩姨妈的态度比较吊鬼，她听闻后第一时间派人去孙家退婚了。据说措辞强硬态度坚决，宁可聘礼都要不要了，也必须退婚。为此，殇音感到莫名其妙。孙小姐当时的确很狼狈，但肯定没被糟蹋。韩姨妈这是唱的那一出啊？

　　不过殇音不会问，因为与她无关。等了十来天，发现一切平静。她便丢开手高高兴兴准备父亲回家的事情了。掰着手指算了算，父亲这一走小半年，等回来过不了多久就进腊月了。凤翎气候温暖，即使腊月也不会很冷。一件很薄的丝棉夹衣就能过冬。

　　“小姐，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春歌慌慌张张跑进来，趴在桌子上直喘大气。

　　殇音正琢磨玩点什么新鲜花样呢，见她这样便没好气道；“跑什么？家里着火了？”

　　春歌使劲顺了口气，焦急道；“小姐，死了，死了，官府的都找上门了。”

　　“胡说什么？你家小姐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殇音气的一拍她的小脑袋，无奈问道；“好好说，是谁死了？谁找上门了？”

　　春歌顾不上反省口误了，急道；“就，就是那两个朱雀人死了。咱们抓住的那两个。说是重伤不治。现在…现在…”气都没喘平，门口执事嬷嬷替她把话说全了；“小姐，是京城府尹黄大人来了，递了帖子进来请您一见。”

　　？？？“知道了，请黄大人花厅用茶。我随后就到。”殇音心里一沉，事有蹊跷。

　　京城府尹黄竖朗。殇音听说过这个人，据说他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完全是因为肯吃亏，肯奉献，肯顶着满头葱绿自我陶醉。殇音对他的名字很感冒，黄鼠狼，真贴切。另外，他来做什么？一个小小京城府尹，官不过五品，俸不足十担。居然也敢递帖子上门求见？

　　“黄大人公务繁忙，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来啊？”殇音高高做在主位上，始终看不清黄鼠狼的长相。因为从她进来开始，对方就一直诚惶诚恐低着脑袋趴地上赔笑赔小心。请他起来入坐，也是侧身大半边屁股在外，整个人佝偻的可以。实在不象是来办案的。

　　黄鼠狼才刚坐下，听见问，人立刻又跪地上了。趴的更加亲近大地，甚至还微微有点儿哆嗦；“回小姐的话，下官是来报信的。唐突登门惊扰小姐清净，实在罪过。”

　　殇音皱了皱眉头，既然是来卖认清套交情的，干吗还吓成这样？“报信？什么信？”

　　黄鼠狼赶紧回道；“是小姐派人押送来的那两个朱雀国人重伤不治死了。朱雀那边要追究责任。下官想此事定不与小姐相干，必是手下家丁擅做主张所至。只是下官刚刚奉皇命调查此案，最慢后日就要锁拿人犯。因那两名护院都是侯府的人，所以先来讨小姐的示下。”

　　“哦。”殇音都不知道是该夸黄大人明察秋毫，还是该恨他官官相护。不过黄鼠狼确实给了殇府好大面子，于是吩咐左右丫头扶他起来，隔着软烟画屏和气道；“原来如此。到要多谢黄大人回护美意了。只是我长住深闺不谙世事，想请教黄大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不敢，不敢。”黄鼠狼又要跪，被丫头们拦住。便更加恭敬低头向着画屏道；“下官见识浅薄，私以为若府上护院过堂，恐会累及侯爷官威和府上颜面。所以了时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请小姐裁夺。”

　　“什么办法？还请黄大人赐教。”确实，自己府上的人当众过堂，面子上是不好看。

　　“不敢。”黄鼠狼又道不敢，这才给殇音出主意道；“下官是想，此事源于孙家，本来就与侯府无甚关联。贵府上两名护院也只是无妄之灾。若真上堂反而不美。不若小姐先给二人放个什么差事，远远的打发出去。下官拿不到人便只能拖着。拖他个一年半载，不就……”

　　聪明人，这样既不会招百姓唾骂，在贵族圈里又不至于伤了脸面。这只黄鼠狼是有点儿脑子啊。殇音很高兴，命人去库房挑了一串珍珠两方金砚送给黄鼠狼。另又封了五百两银子打赏办案差役。很夸了他两句，才命人好生送出去，不得怠慢。

　　“小姐，您打算派给他们什么差事？”春歌这会心早定了。深为自己刚才的慌张感到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嘛，管他死的是谁，这里毕竟是凤翎，朱雀再强又能怎样？何况本来也不是她们的错。咱们不追究已经是很给朱雀面子了。

　　“让他们去郊外庄户院待着就行。”殇音不在意道。有权势就是好啊，凤翎真是弱啊。

　　又过几天。有传闻孙月蝉疯了。孙府大张旗鼓到处请医问药。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忘了派人送来十几抬礼物，感谢殇音当日援手之恩。殇音当然要客套两句推辞一番。谁知孙家人太实诚。殇音刚说不收，来人就真不送了。一帮人跪在府门口磕头，感谢殇音出手救命。

　　“小姐，这孙家也太实在了。送来的礼物，居然真能往回收啊！”春歌大为惊叹道。

　　殇音笑笑，修剪着花枝往瓶子里插；“因为这礼物他们不抬回去不行。”

　　“为什么？”春歌好奇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殇音笑的无奈，整理手头活计吩咐道；“去准备顶小轿，咱们出去转转。别多带人，只跟前几个机灵懂事的就行。出去也别露了身份。”

　　“哦。”春歌点头出去，一会又跑回来问；“小姐，咱们是要出去玩吗？去那啊？”

　　“随便转转，在府里待的闷了。”殇音叹道。冬天了，天干物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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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孙小姐就要遭难，忽听一声娇喝；大胆贼人休要猖狂，敢伤我凤翎百姓。看剑。”啪！惊堂木响，说书人声情并貌手舞足蹈，讲的绘声绘色口沫横飞；“三名贼人闻声大骇，回头见一仗剑少女威风八面迎风而立。三人不觉惊呼；是殇音殇女侠，跑哇——”

　　殇音脸色难看，从一间茶馆里退出来，又进了另一间。这边正讲到殇女侠如何善后；殇女侠一剑斩了元凶巨恶的首级，又派人拿着自己的名帖将余孽送去官府，指明严惩不待。一应妥当，这才解了自己的斗篷盖在孙小姐身上，说，姐姐莫怕，一切有我。

　　“有看官问了，殇小姐小小年纪，怎会有如此身手？欲知因由，且听下回分解。”惊堂木响，散场。

　　再换第三家，这家已经翻过一场，刚讲到殇小姐路闻呼救，便知凤翎百姓又遭苦难。立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道；我幼承廷训要为国为民，如今同胞遭难又岂可袖手旁观？可对方颇有来头，这万一……踌躇间呼救声更紧，救人如救火，殇小姐牙关一咬，罢，罢，罢，了不起浪迹江湖做个一代女侠去。

　　殇音一口茶没来得及喷，已有心细者高声问道；“殇女侠光听见喊救命，人还没去呢，怎么就知道对方有来头？”

　　“呃！这！！”说书人被问的哑口，情急道；“难道你不知道殇小姐能掐会算吗？”

　　“那不就是神仙？殇小姐的师傅是谁啊？”又有好事者问，居然一点也不怀疑真实性。

　　“这就是殇女侠最大的秘密。她幼年得遇高人……”

　　殇音理解人们长期处在劣势，从心底里盼望英雄呼唤救星的心理。但是这也编的太不靠谱了。乱七八糟一点真的都没有。这帮子说书人是怎么编出来的？难为他们还能编的这样口径一致互不冲突。如此大规模大范围集中火力全员上阵，对京城百姓日夜洗脑轰炸。殇音看见场内听众个个神情向往目光晶亮，提起她的名字都激动半天。在说书人的口中，她诡异化身忧国忧民，忌恶如仇，仁义无双的巾帼女英雄。天天吃饱没事干，满街溜达做好人好事。重点寻找被朱雀国人欺负的凤翎百姓加以保护。各种各样诸如扶老太太过官道，送小娃娃找亲妈，见乞丐没命散钱，遇病患施医赠药。某某家某某小子被朱雀人欺负，殇音出面把对方打残了扔出国门。某月某日，谁谁家的闺女被朱雀人强抢了去，又是殇音孤身犯险把人给救回来。这次也一样，殇音杀了恶贼救了无辜。老天保佑，凤翎百姓有人出头了。

　　见鬼，她恨不能缩头才对。不必再换地方了，看意思京城所有茶楼酒肆青楼馆阁，最近讲的全是‘巾帼侠女传’。连唱小曲儿的花姑娘，都用又软又糯的嗓子连弹带唱‘有了你就有了依靠。有了你，我们再不受伤。皇天厚土保佑你，杀尽恶贼保国家。’

　　殇音坐在茶楼包间里看不出喜怒。被招来弹唱的小姑娘看着才十二三岁，幼嫩嗓音唱到高亢处居然颇有气势。等她唱完了，殇音打赏给她一大锭银子，狼外婆似的诱哄道；“小姑娘，你唱的不对。那个殇音其实是个缩头乌龟，她根本没想救人。以后唱别的，好不好？”

　　小姑娘一听急了。扬手把银子狠狠摔在地上；“不许你污蔑殇女侠。我不要你的银子。”

　　“对，不许你污蔑殇女侠。”一道如玉嗓音自隔壁传来。仿佛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陆羽轩。殇音长长，长长，长长的叹了口气。真不消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