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如梦》花籽

2、分手1

　　第二天，我还是去上班了，我的工作不同于其他职业，每一门课程都会有一群固定的会员来跟，他们大多是专门来上你的课的，如果来了发现上课的不是你，纵然安排别的教练顶替，还是会闹意见，如果这个教练上得不如你，会员还会直接到前台投诉。

　　教练在健身房混，全凭会员的拥戴，跟你课的会员多，自然说明你有实力，老板对你也会刮目相看，课时费相应也要高些，所以，我再有情绪，也不能得罪会员，让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会员群流失掉。今天我是早班，也就是从上午9点半上到下午5点半，所以我肿着双眼一大早就来了。

　　我换好工作服（就是一套白色的nike运动服，胸口印有俱乐部的logo）后，在器械区晃悠。上午来健身的人很少，大大的器械区显得很空旷，我看吴主管还没来，就一屁股坐在器械上发呆。

　　浩民，和我谈了一年恋爱的浩民，居然是别人的男朋友，我以为握到了的幸福，原来是一掌沙。记得一次和他逛街，广场上做活动的影楼在派发传单，销售人员拉着我们过去了解一下，露天下的宣传点搭建得很精美，我和浩民在巨大的白色阳伞下，一册一册看婚纱照……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们肯定会结婚。

　　正当我情绪快要滑至低谷的时候，有一只手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嗨，发什么呆呀？”

　　是宋琦，我们健身房的兼职街舞教练。兼职教练的意思呢，就是不用坐班，穿梭于各个健身房之间，能不能给他排课，全凭他的本事，如果会员不喜欢，下个月就可以把他炒了。兼职教练虽然自由，但其实很辛苦，每天要在不同的健身房之间奔波，但也很锻炼人。不像我们专职教练，底薪拿着，每天就守着这一个健身房，上每个月都会固定排好的课，拿比别人高一点的课时费，舒服是很舒服，时间久了还真有点倦怠了。

　　宋琦的街舞跳得很棒，课也带得很有气氛，每回他的课，会员都会提前来抢靠前面的位置，我呢，没事的时候总喜欢跑到最后面跟他的课，街舞不是我的强项，从小学民舞的我动作里总有奇奇怪怪的民舞份儿，他就在台上偷笑，不明就里的会员也跟着笑，我就扮个鬼脸逗他。

　　宋琦很帅，一米八零的个儿，皮肤白白的，总是带着帽子，偶尔里面系个头巾，一副嘻哈小子的模样。我总觉得他很阳光，像清晨的太阳，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你说我色女也无妨，反正我就喜欢跟他说话，正好我们也谈得来，所以每次他来上课，我们都要聊上半天。

　　被宋琦一拍，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用手捋了下前额的头发，尽量表现出正常的状态，“你怎么来了？今天没你的课吧！”

　　我看上去一定很不好，宋琦并排坐过来，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皱了一下眉说：“哭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呀！”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会敲他的脑袋，说他老眼昏花，可是今天我没有力气去开这些玩笑，我弱弱的说：“没有，我没有哭啊，可能是感冒了不舒服吧。”

　　“感冒了？那跟我跳舞去，出身汗就好了。过段时间我要参加个比赛，所以从今天开始要发奋了，你不是想学街舞吗？那就跟着练呗，不过首先声明，我不见得有时间指导啊，你自己在后面混好了。”

　　所以这一个上午，我就混街舞了，其实这样也好，由于动作的纠结而暂时停止了思维的纠结，只是练习一结束，音乐一停，我就坐在地板上，双手环抱着腿，把脸埋起来不想理人。

　　“怎么，累趴了？”宋琦边喝水边问。

　　我以歪就歪的点点头。

　　宋琦过来用手揉我的头发，“我要赶课，马上就要走了，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

　　宋琦一走，这空旷的操厅就只剩下我，我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想动，直到他来了。

　　浩民用手摸我的额头，我抬眼看是他，狠狠的瞪他，打开他的手。

　　“还在烧，你一定没听话，不好好吃药，叫你去打针，你去了没有？”

　　多么滑稽可笑的关怀，我现在连跟他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你还可以演得更像一点。”我撇下这句话就站起来要走，一只手却被他死死拉住，我奋力挣扎，可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我就用另一只手去打他抓他，他就把这只手也钳住，我的反抗在他面前显得那么的微弱，我还想弄出更大的动静，可这毕竟是我工作的地方，只好隐忍着。

　　“中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此时已经来了很多会员，她们拿了踏板在占位子，12点半的踏板操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不想在会员面前和他拉拉扯扯，于是很没有感情色彩的说：“随便。”

　　浩民带我到附近一家新开的中餐厅，名字很过瘾，叫水晶宫，走进去，里面果然装潢得像水晶宫一样。

　　入座后，我呆呆的一直皱眉不说话，浩民张罗着点菜，说我感冒了不能吃太辣的，说我最近又瘦了要喝老鸭汤补补，问服务员我最爱吃的椒盐排骨有没有……点完菜后服务员问需要什么酒水饮料，浩民说熬一壶生姜可乐来，服务员说本餐厅不提供这项服务，您可以点其他的饮料，浩民说我女朋友感冒了就要喝生姜可乐，服务员说真对不起，这是餐厅的规定，浩民说你们不熬生姜可乐我们就到别处去吃，结果经理来了，一看就是机灵人，他礼貌而圆滑的说：“先生是这样的，按照规定，我们是不为顾客提供这项服务的，但因为本店才开张，先生您也是第一次光顾，那么我们就破例赠送您一壶生姜可乐，愿这位美丽的女士能早日康复，也希望您以后能多多光临。”看看人家这话说的，经理就是经理，他能当经理就一定有当经理的道理。

　　在等菜的当儿，浩民拿起我的手，看我手腕处的淤痕，我用力抽回来，“假惺惺！”

　　“我对你什么时候假惺惺过。”他说得很认真，我差点又被麻痹了，这个大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你不用在我面前演戏，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浩民低下头，半天才说话：“珊珊，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演戏，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一个脚踏两只船、视感情如儿戏的人，居然可以把情话说得那么真诚，更诡异的是，我打赌他一定已经猜到我知道事情真相，羊皮一旦被撕开，不是应该作低眉顺眼、痛心疾首状来博同情吗，这只狼却不走寻常路，表现得坦荡而自然。

　　“这些话只怕对另一个人也说过！”

　　应该是被我说中了，他沉默了，直到第一道菜上完，他才开口说话：“珊珊，其实我早就应该告诉你这件事，而不是由别人来告诉你，要知道，这样一来，性质就完全变了。”

　　我憋在心里的愤怒，屈辱和残存的自尊心让我一下子爆发了，我大声冲他吼叫：“告诉我什么？告诉我你早就有女朋友，告诉我一直以来我就是你手中的玩偶，想起来就抱一下，想不起来就以一句工作忙打发了？你有女朋友为什么不好好对她，来招惹我干什么，我招谁惹谁了要被你骗，你骗什么不好要骗我感情，你早就想告诉我？现在都快一年了，你说早就想告诉我，你骗三岁小孩呢！”我越说越激动，眼泪不受控制的就哗啦啦流下来。

　　他也听得怔住了，看我一个劲的流眼泪，慌着拿纸往我脸上蹭，我挡开了，自己拿纸巾慢慢揩。

　　“是，在认识你之前我就有女朋友，可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我觉得好笑，是怎样苍白的辩解啊，“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那还能是什么样子，你和我在一起的同时还和她在一起，或者说你和她在一起的同时还和我在一起，就是这个样子！”我大声说。

　　“我和她是大学同学，从大三开始就在一起了，起初几年我们还很相爱，可是后来，我们发现越来越难相处，我们都是太倔强太执着的人，很多事情彼此都不肯让步，结果就是硬碰硬，弄得大家伤痕累累，在认识你之前，我们就经常吵架，分手闹过好几次。我知道在还没处理好跟她之间的感情，就贸然追你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害怕你被别人追走……和你在一起后，我决意要和她分手，可是，她说她怀孕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陷入一种很低的情绪中，稍微顿了下，接着说：

　　“她情绪非常不稳定，见面就和我争吵，有一次她像发疯样咬我的胳膊，我用力推开她，没想到她撞上桌角流产了。那段时间我很苦恼，减少跟你见面的时间，就骗你说我调到了h市，事实上我很纠结，一方面我觉得愧对飞羽，另一方面却无法割舍对你的爱。直到半年前，我再次跟她提分手，她说性格不合不是分手的理由，说我们在一起也有快乐的时光，这就说明并不是性格的问题，她说再给大家一点时间，相信一定会像刚开始那几年一样的。我态度很坚决，她就跟我闹，闹得很凶，我的公寓都快被她砸烂了。”

　　我安静的听他讲这一切，这是我无法想象的关于他另一段感情的事，我的生活一向简单，可摆在我眼前的剧情却出乎意料的不简单，我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场三角恋，我一向最为不齿的恋情。

　　“那段时间过得很煎熬，吵过闹过，发现不起作用，她就突然变得很温顺、很听话，对我无微不至的好，可是我心意已决，她做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变心了，有了别的女人，就到处打听我的事，其实我倒不怕什么，只是担心一旦她知道你的存在，以她的性格，会对你做出危险的举动……”

　　他停下来，看着我，眼光热切，我并不看他，我为什么要接受他热切的眼神呢，在这个时候。

　　“要知道我爱你，很爱你，我从来没有一见钟情过，也不相信这种事，可是从见到你的那一秒开始，我所有爱的细胞就被激活了，跟你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爱你，我那么迫切的想完全的跟你在一起，可是我又害怕你受到伤害，所以……”

　　“所以你就理直气壮、肆无忌惮的同时跟我和她交往？浩民，这是理由吗？还是你脚踏两只船最好最安心的借口？！”我言辞犀利并且毫无感情的说。

　　“不是你说的那样，正当我不知如何进退的时候，她爸爸中风进了医院，我们手忙脚乱了好长一段时间，每天往医院里跑……分手的事，就暂时放下了。”

　　很长时间我和浩民都不讲话，这个话题对于我和他都足够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