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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盼念 ...

  •   “公,公子……”笙儿看到他,几乎是惊呼而起。

      安逢然站在原地,衣袂随风肆扬,宛若天地两端折射出的虚透幻影。此刻他的眼神不知在看哪里,仿佛是被眼前渐渐霜白的景象给迷怔住了。

      “雪崩……”然而嘴里死死抓住一个词,每一念,唇便抖得愈发厉害,每一想,脸就变得愈发煞白。

      ——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猛然间,那道声音回响耳边,安逢然恍然惊醒,亦如承受不了雪花落在身上的重量,身形竟是微微一晃。

      “依儿……”下瞬,他浑然忘却了所有,惊慌地跑出院去。

      “公子!”笙儿大叫,紧跟追出。

      “依儿……依儿……”迎面有冰晶扑来,刺痛眼睛,安逢然失魂般地往前冲,像在寻找,不断呼唤着这个名字。脚下一滑,双腿险些无力摔倒在地。

      “公子!”他撑着墙急促喘息,笙儿忙去搀扶,却被对方一手拨开。

      “依儿……”安逢然喃喃而念,宛如着了魔,竟一路踉跄地跑到安府门口。

      “公子,你要做什么!”笙儿见他直奔向外,这回紧紧抓住那抹袖角,再也不肯松手。

      “我去找她……”安逢然脸上泛起神智错乱的红晕,望着遥遥模糊的远处,眼中情绪,简直比这漫天疾飞的雪花还要凄狂迷惘!

      得知方才的对话被他听去,笙儿一时更不敢放手:“公子,现在消息尚不确定 ,万一只是被人胡乱说传呢?先让我们派人查清好不好?”

      “不会的……”安逢然摇摇头,心底似比谁都清楚,“如果虚假,过去这么久,依儿又怎会连一封信笺都没有寄来。”

      “如果,真的出了事……”声音嘎然而止,已经感受到难以想象的痛楚!

      为何不在身边?为何当初要同意?

      每一次,都是她在照顾保护自己。

      而自己呢?因着这残破身躯,又能替她做些什么?

      总是这般柔弱而无用啊!

      今生头一回生出了怒极恨意,所要针对的人,却是自己!

      “我要找她……”安逢然眼神恍恍望着某个方向,仿佛要望穿这纷飞四散的朦朦霏雪,去寻那衣飘纤柔的身影。

      “公子,你先冷静下来啊!”笙儿见他又开始挣扎,疾声劝阻,“即使发生雪崩,也不见得慕姑娘与柏叔他们就是遇到意外,也许……也许他们正巧躲过这一劫,只是如今道路被堵死,以致无法寄送书信呢?”

      安逢然神色微微一凝。

      “公子,我们先留在府里,耐心的等待消息好不好?”笙儿几乎用着一种央求口气。

      安逢然没说话,只是抬头间,飞雪冰凉凉的落入眼中,晕散开一片凄伤幽寒。

      “好……”许久,声音轻弱得叫人听不清,“我,等着她回来……”

      后来事情经人打听,果然如所说一样,因为大雪连降,数座山峰崩塌,从国都通往南源州的官道被死死堵住,导致书信交通都被阻断。

      多日来,天空灰暗阴沉,仿佛是无数失去家园和血亲的百姓们在低泣悲鸣。

      不知何时起,府门前总会站立着一道清瘦身影,即使披着绒厚的银雪长裘,也仍显弱不胜衣。

      安逢然静静望向前方,眼神透着一份期盼迷惘,在那来往穿行的车马行人中,只为等寻一个人影。好像不知累不知倦,每日从清晨到黄昏,一直这样痴痴地凝望等候。映入眼中的景象都因而蒙上一层忧色,恍若天地,也浸在这浓浓无言的悲伤之中。

      十月的天气里,冷风侵袭,带来刺骨般寒意。本就苍白的面庞,被冻出红晕。裘下单薄的身形,更变脆弱如瓷。

      “公子,公子,回去吧,这样子下去,你的身子根本就经受不住啊!”无论笙儿是哭是求是跪,安逢然也恍若未闻,目光像被远方的什么吸引住一般,始终不移。

      饭食汤药吃不下,因为会情不自禁想起她的陪伴,她的哄劝,一时间思念倍增。

      日复一日,身子愈发站不稳,咳嗽加重不断。

      天穹飘起了细绵雪花,放眼望去,尽是一片凄冷的白色,沾染着眉角,冷意甚浓,雪花落在那削肩上,都化成一种孤寂。

      下雪了……

      可是这么久,仍无一丝消息。

      这般冰天雪地,依儿可曾觉得冷?

      本该一切,都是由他来承受的啊。

      雪花绵绵不断,漫天漫地的白,一阵刺目灼痛下,视线猛然恍惚,乌发散扬,人倒落在地。

      三天里,高烧咳嗽,醒后盗汗,白天黑夜,总会陷入昏迷。

      “依儿……依儿……”然而浑浑噩噩时,他启着干裂的唇,总在不断唤念她的名字。

      这一次病得凶极,加上寒疾又犯,整个人哆嗦颤抖得好似要裂开,大夫被请来,不得已,开了几剂药,硬是灌入他口中,终于给压缓下去。

      “公子……”笙儿睁着哭红的眼睛,看他才渐好转,就伸手朝门口指去,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似乎想要起来,可是身体已虚弱得无法站立。

      “公子,多吃一些吧,不然身体怎么能好?”

      “公子,你不是还要等着慕姑娘回来吗?”

      “如果被慕姑娘看到了……一定会生气……”

      安逢然躺在床上,在旁听着笙儿声音哽咽,原本呆滞的目光忽然晃开一丝波动。

      是啊,如果让她看到这个样子的自己,肯定会气坏的。

      怎么,还不回来呢?

      他开始张开嘴,让笙儿将汤羹一勺勺喂入口中。

      就在慕半依离开的整整一个月后,一封来自南源州的信笺终于寄到安府。

      “是慕姑娘!是慕姑娘写来的信!”笙儿简直欣喜若狂,发疯似的冲到安逢然床边,“公子你看,是慕姑娘从南源州寄来的信!她跟柏叔都没有事!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们会平安度过这一劫!”

      安逢然睫毛颤动,这一刻睁大眼睛,苍白的面容上终于绽出兴奋喜悦的光彩。宝贝似的,接过那一封被风雪微微浸湿的信笺。

      果然,慕半依他们在前往南源州的路上,遭遇到那一场大雪,但因之前他们连夜赶路,未曾多加耽搁,竟是提前一日赶到了南源州主镇,同时就在第二天,山峰崩塌,走过的官道已被雪崩截断堵死,以致书信消息都无法及时传送到国都。

      熟悉的字里行间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淡芳气息。尽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却流露出无尽关怀与担忧,几乎能想象出她提笔前的焦急心情。

      将信紧紧攥在手心里,得知她平安无恙,安逢然只觉激喜难抑,一直绷紧的神经心弦,这刻全部松垮下来,随即胸口涌闷,竟是吐出一血来!

      雪衣朱血,如此鲜明。

      夜晚,安逢然连喀了两次血,几乎让笙儿吓傻了眼,小心翼翼喂些汤羹,却俱被他连呛带咳地吐出来。最后看到大夫留下几句,摇头离去的表情,忽然间,笙儿止住呼吸,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坍塌毁灭了。

      而安逢然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神怔怔地望着花纹床顶,那时唇角,却含着淡淡欢喜。最后吐出一句:“不要……说……”

      换来笙儿的一阵痛哭长跪。

      情况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然而安逢然恍若未觉一般,反倒显得格外平静。每隔不久,就能收到慕半依的书信,说着她在那边的情况,店铺生意怎么地慢慢恢复平稳,怎么地去给那些达官贵人登门道歉,自己设计出的衣服又怎么夺得他们满意。以及每回信中都不忘提起的,对他的关怀叮嘱。

      安逢然微微笑着,手中的一封封信笺,宛若珍宝般,几乎时时刻刻都在看,亦如看了千百遍。

      半个月过后,慕半依写信说南源州的情况已经处理妥当,官道也已重新经过修葺,马上就要与柏叔返回国都。

      终于,要回来了啊……

      安逢然欣喜地想着。

      *******

      经过连日煎熬,身体状况竟逐渐变得稳定好转,甚至还能下床走动了。

      他不再让笙儿喂食进药,而是自己主动到桌前用膳,好像要尽快恢复着什么。看着那满心期盼的表情,笙儿脸上却无半分喜意,没人知道每个夜晚,自己都会在他入睡后低声哭泣。

      枝叶落尽,霜沾窗纸,指尖抚过信笺,在空气里留下思念的温度。终于,盼到他们回来的那日。

      一大清早,安逢然就已梳洗完毕。白裘披身,纤尘不染。乌黑长发以缎带束住,余下丝缕垂散肩后。整个人坐在桌前,就宛若一具精致易碎的白雪玉雕。

      似乎有些激动紧张,袖中一双手总在轻微颤抖,他不时望向窗外,雪花正宁静而无声地飘落,渐渐遮朦了风景。

      “又下雪了……”笙儿叹气,替对方紧了紧襟处绳绦,凑近时,感觉那怀中手炉正暖,才放下心。

      “笙儿。”不知想起什么,安逢然淡淡开口,“帮我把镜子拿来。”

      笙儿一愣,病了这么久,还从未见他照过镜子。瞧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自己都有不忍。

      他在旁踌躇,安逢然不禁催促一句:“快……”

      笙儿抿唇,只好从内室取来一面纹饰铜镜。

      安逢然握住镜柄,更显得手腕细瘦无骨,脆弱近乎不堪一折。他开始端详起镜中的自己,入目时,即看到一张瘦削憔悴,没有半分生气的脸。肌色白得扎眼惊心,快要透明碎化了一般。乌发顺耳侧蜿蜒垂下,亦如鲜明的墨绘印在肌肤上,只衬着一脸的虚弱惨然。

      安逢然呆呆看着,就像看着一个苍白僵凉的人偶,纵使心里早有准备,但此刻望入,却似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现在的自己吗……

      右腕突然有些不稳,连带铜镜一起摇晃。

      他垂落眼帘,遮住睫下一片悲凉碎乱的光影,尔后,声音平静到听不出情绪:“笙儿,去拿些脂粉来吧……”

      “公子……”笙儿错愕出声。

      安逢然眉角处变得松缓,倒像展开一痕轻淡的笑,映着窗外雪光,虚弱渺然已呈不真实:“去拿吧……”说完,重新举起镜子,伸手抚了下毫无血色的唇。

      这番样子,终于让笙儿忍不住,跪在他身旁恳求:“公子,求求你,不如,不如就把事情告诉给慕姑娘吧!”

      安逢然凝视镜中的目光一滞,忽然斜睨过去:“忘记我说过的话了?”眼神不见往昔忧色,竟是令人意外的空洞与幽冷。

      笙儿一愣,转而悲伤欲泣:“难道真的要……”

      安逢然收回视线,仿佛想到什么美好画面,这一刻笑得温柔至极,竟使脸上泛起淡淡的薄红光晕:“我至少……至少要见她一面。看到她平安无恙,才可放心。”

      想到这个结果,笙儿眼眶里已含泪水,心中悲恸的情绪顿时化成了愤怨不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

      他的公子从来只会为他人着想,有人遇难定会施加帮助,连那些流浪的猫狗看了都会伤心难过,这样一个心性纯良的人,老天爷,你怎可忍得啊!

      他悲愤哭嚷时,安逢然却回想起曾经,在花月夜景下,她安慰自己的一句——

      “逢然,天下没有完美的人。如果你太过完美了,老天总会从你身上夺走一样东西。”

      夺走一样东西吗?

      安逢然闷闷咳了一声,对笙儿道:“那几名家仆,都已吩咐好了吧?”

      笙儿抹着泪颔首,却仍不甘心地劝说:“我觉得,还是,还是应该……”

      安逢然明白他要讲什么,声音转而变得清冷坚决:“那么今后,你都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笙儿一下呆若木石,不知所措般,看着他满脸决绝的表情。随即咬紧唇,终于咽下了满腹悲苦。

      下午,家仆匆匆传话,说柏叔他们的马车已经抵达府邸门口了。

      心底不禁开始默数,算着那人临近的脚步,还有多久,就会来到自己的门前。

      “咚——咚——”片刻后,房门终于被人极快的敲响。

      “逢然!逢然!”慕半依在外欢喜地呼唤,身上披着银粉色斗篷,花玉般的容颜掩在兜帽里。此时全身已覆了一层薄雪,因她敲门的动作而震落。

      门马上被打开,慕半依一见是笙儿,眼睛立即笑眯成月牙,正要逗趣他几句,谁知再定睛一瞧,奇怪道:“笙儿,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哦。”笙儿移目,伸手揉了揉,“可能是这两天,没太睡好的缘故。”

      “哈哈。”慕半依不免笑着调侃:“你该不会是太过担心我了吧?”

      “我……”笙儿还没来得及解释,对方已经冲进屋。

      “逢然——”慕半依像只粉蝴蝶似的来到暖阁,一掀珠帘时,明晃晃的光泽,顿令那张容颜晶莹生灿,映得满室都明亮起来。

      她看到安逢然站在桌前,身披白裘,月华凝照般清逸出尘,那样含笑而温柔地望着她。

      “逢然……”慕半依忍不住又低喃一声,蓦地放慢脚步,缓缓走近。

      他雪白的脸庞中透出红润,就像凝于琉璃中的一点桃红,连嘴唇都泛着淡淡柔色,竟是有种说不出的惊艳。一双清忧瞳眸静静凝视她,欣喜之余,还含着迫切期盼,期盼她的靠近。

      他的气色可说不错,但慕半依胸口莫名一动,突然有股无可名状的感觉纠结于心。好似在欢喜重逢之际,被自己忽视掉了什么。

      她一时若有所思,然而当临近时,整个人已被搂入怀中。

      “依儿,你回来了……”那般冰凉而颤抖的怀抱,有如一滩雪,快要融化在自己怀里。

      思绪转瞬即逝,慕半依马上抱紧他,露出笑容:“逢然……对不起,我离开这么久,让你担心了吧……”

      安逢然没有答,只是死死抱住她,亦如浸在梦中不知觉。

      慕半依又是一笑,把脸凑近胸口,双手却环在他纤瘦的腰间感受着什么,随即,眉头微微皱起:“怎么,瘦了好多。”

      安逢然睁开眼,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下,目光陷入黯然。

      慕半依想到一入冬季,他的身体总是多病难熬。遂问:“是不是又生病了?”

      “嗯……”半晌,安逢然轻轻一应。

      “我不在,你又没乖乖的吃饭用药吧?”慕半依佯作生气道,语气里却掩不住疼惜。

      “吃的……”安逢然答完,低声咳了几声。

      慕半依一惊,伸手推动,岂料安逢然竟似黏似架在她身上一样,就是不肯让她离开。

      慕半依几乎无奈地笑出声:“逢然,病了就该先躺到床上去。”

      “你真的没事,真的回来了……”他却自顾自的说着。

      慕半依一愣,接着心中泛起酸疼。原本计划离开一个月,可因遇到雪崩,她与柏叔侥幸避过一劫,也为此在南源州停留了将近三个月。

      这段时间,他一定急坏了吧?

      “是啊,是真的……”慕半依稍后才挣开那双纤臂。在他面前比划起手腕,显得活力充沛,“我在那里能吃能喝,似乎还胖了一些呢!”

      她笑得轻快畅然,仿佛春日里最欢快的蝶儿。看得安逢然痴痴怔怔。

      下一刻,慕半依踮起脚,勾住颈项,与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彼此长长的睫毛都快接触一起。

      她轻柔细语,带着一种平静安抚,朝他启唇:“逢然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

      四目相对,鼻息相融。似乎再一个低俯,就可触及那柔软的唇。

      安逢然眼神恍惚,只觉飘在梦里一般美好。幸福甜蜜涌现在胸口,却因急剧,换来一阵压抑疼痛,熟悉而残忍的味道,立即徘徊在喉咙之间。

      于是,一切都破碎了。

      他闭上眼,唇角轻轻撩动,却是笑得没有情绪。

      慕半依还沉浸在喜悦温旖中,尔后一道叫声突兀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依儿、依儿……”

      悬挂在暖阁角落的鸟架上,八喜正挥展着翅膀。

      慕半依一下子瞠目结舌:“它,它竟然会说话了?”一瞬怔愣后,竟是弯腰乐不可支,直要倒进安逢然怀里。

      “这只笨鸟,原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啊。”她仰头看向安逢然,简直开心的合不拢嘴,“逢然,看来还是你有本事,竟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喜!”

      她跑过去细细听,看不到安逢然满是错愕的表情。

      大雪一连下了两天,终于日出天晴。虽说慕半依已经回府,但这段时间与安逢然相见的次数并不多。每当她来,笙儿都说正睡着呢。或者是安逢然已经梳洗完,早早坐在房间内等她。但没谈几句,就眉泛倦意。

      慕半依知道冬日的天气让他难熬,因此经过商议,决定将彼此的婚期推迟到春季。

      安逢然倚在窗棂前,微微打开一小缝隙,便看到地面上一层银厚的霜雪。而院内有欢声笑语传来。

      慕半依身裹裘衣蹲在地上,正领着府里几个孩子堆起雪人。

      醒来已有段时候,但安逢然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望去,她的身影在目光中辗转,化成一道光点,仿佛天地万物间,能看入的,只有她一人。

      随即意识到,雪,已经停了啊。

      此刻她的背影,她的侧面,她眉眼间的笑意,她的每一个动作,融合在淡金色的日光里,几乎深刻到要刺出泪来。

      安逢然无力地往墙角一靠,就像团软绵柳絮一般。

      或许不该等,不该等着去看这几眼的……

      手指拢紧,他开始控不住的呛咳,用帕子捂住唇,继而摊开,呈现眼前的是一片殷红。

      不知是看得麻木,还是咳得麻木,安逢然目光竟静得出奇,也感觉不到堵塞于胸口的闷痛。

      “逢然?”慕半依在外听到他的咳声,突然转过头。

      安逢然一侧,从窗户的缝隙间隐去身影。当她进到屋时,将帕子掖入袖里。

      “你起来了。”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慕半依看到他的身姿正蒙罩在淡淡流转的光晕中,一时间虚幻晶透,给人不真实的存在感。

      慕半依莫名愣住。

      许久,她才开口笑道:“听说天阳街那里有冰灯,明天你若觉得身体好,我们可以坐在车里看。”

      “明天……”安逢然好像忘了什么一样。喃喃念着。

      慕半依上前把他拉过来,有些责怪道:“瞧你,离窗边那么近干嘛,还穿的那么少,小心再染上寒。”

      安逢然见她取来披风,为自己细心体贴地系上绳结。温柔凝视的眼神里,却混合着悲伤、凄哀、眷恋、不舍,以及最后的决绝。

      “依儿,明天……我可能会起的晚些。”

      “嗯?”慕半依抬头一笑,“没关系,反正要举办好几天,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依儿……”

      “我先去堆雪人,等好了让你看。”

      “嗯。”眼睫垂下,遮住蕴藏的千思万绪。

      慕半依转过身,安逢然一时望入她的背影,迷惘痴怔着,看着她一点点离远,在自己的生命里一点点消失。随即一阵悲痛下猛然清醒,这一刻,所有情绪几乎要喷薄欲出。他朝前迈出一步,伸出手……

      慕半依走到门口,没原因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逢然正低头站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像。

      积压在琼枝上的积雪,因树枝的不堪负重而簇落半空,不知伴随谁的眼泪,无声蒸发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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