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温柔》万俟贞

3、第 3 章

　　抛却所有凌乱的感情，我决定让自己冷静，并按照母亲的遗愿学着坚强。用木箱里的钥匙，我打开了母亲在银行里的保险柜，终于找到了紫晶。它确实和秦轩送我的那串一模一样，但是细看来，在中间的一颗紫晶球上有个浅浅的“秦”字，和张律师所说的一样。这应该是父亲的家传之物，也是父亲对母亲的爱的见证。
　　带着这串紫晶，我再次来到了乐海律师事务所，并不是为了遗产和那两封信。从上次张律师谈论父亲的语气来看，他们是老相识了，我迫切的希望了解父亲，了解他的一切。
　　“张伯伯。”我不再叫他律师，是因为他不只是律师，也是父亲的朋友。
　　“我知道你和父亲的关系不仅是律师和委托人，所以我希望你帮我解答一些疑问。”
　　“你看起来好多了，想开了吗？”他确实是一位很和蔼的长者。“你喊我‘张伯伯’，那我就叫你‘薇薇’吧？”他抬起手来，示意我坐下。
　　“你想要什么解答？”
　　“关于我父亲，我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很刚毅的人，也许正是这样，他才爱上你的母亲。”
　　“因为母亲的温柔？”
　　“不错，你母亲宋怡确实是个柔情似水的女子，我跟她也有几面之缘。”谈到母亲，他的眼神越发得温和起来。
　　“你见过我的母亲？”我很疑惑。
　　“我和你父亲是老同学了，我看着他一步一步打拚，一手创立了秦氏企业。也就是为了事业，他才娶了你的大妈沈洁。沈洁的家世为秦氏的创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是，你父亲对沈洁却没有丝毫的爱意。”
　　“很像老上海滩上的电影桥段，为了利益而组成家庭。”我觉得很不真实，言语中透着轻蔑的意味。
　　“薇薇，我知道你觉得你的家庭、你的身世很荒唐，但是，请相信你的父亲。在他的三个女人中，最爱的便是你的母亲。”张伯伯为父亲的辩护说服了我，于是，我继续听着父亲的故事。
　　“程敏儿是你父亲的第二个女人，她是个很精明的人，是秦氏的一个部门主管。她在交际方面很有一套，帮了你父亲不少的忙。不过，你父亲始终觉得她太攻于心计。”张伯伯边说边端起茶杯，趁他喝茶的空儿，我回忆起我认识的敏姨。
　　她确实是个很干练的女人，即使上了年纪，也是如此。我第一次见她是程轩带我回家，去见家长。
　　“妈，这是宋薇。”
　　“程阿姨，叫我‘薇薇’好了。”
　　我本以为她会跟我很亲切的打招呼，可是没有。她愣在那里，神情愕然。
　　“妈，你怎么了？”程轩很疑惑。
　　“哦，没事，请进吧！”她嘴角一扬，立刻绽出了笑容。情绪变化之快，连我这个一贯挥霍情感塑造人物的作家也为之一振。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是谈笑风生，幽默而不失高雅。我不得不承认敏姨是那种我极崇拜的女人。然而崇拜就是崇拜，所以，我永远无法成为她那样的人。
　　张伯伯放下茶杯，抬起手看了看表。
　　“嗨，都快12点了，薇薇，你也听累了吧！”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可累了，不介意陪我吃个饭吧！”
　　“当然。”

　　吃过饭，张伯伯带我来到了一家咖啡馆，名字很有趣，叫做“流年”。老板也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和张伯伯交情不浅，后来我才知道，他当年也是父亲的知交，名叫周啸雷。
　　“你一定很奇怪，我们都这么老了，为什么还不退休。”周伯伯是个很开朗的老人，一点儿长辈的架子都没有，倒像是我的忘年交。
　　“是有些奇怪，我想是有典故的吧！”
　　“嗯，当年，我、你张伯伯和你爸是很要好的兄弟。那时候，年轻力壮，一心要干出一番事业来。我们还有一个约定，就是不到60岁，谁都不准退休。可没想到，你父亲……”他叹了口气，显然对于父亲的过世，感到十分惋惜。
　　而我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血癌。”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竟然是病死的。
　　“那是他离开你和你母亲的原因。”我感觉如梗在喉，只能静静地听张伯伯说下去。“就在你父亲准备跟沈洁提出离婚的时候，突然检查出了血癌，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医生预测，如果他入院接受治疗，可能还有一年的生命。于是，你父亲决定离开你们。他不希望你母亲看着他死。”
　　“秦浩就是这么个倔脾气，当时他怎么也不肯入院治疗。结果不到7个月他就……”周伯伯谈起父亲，就像说起自己的小弟弟。我想，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深很深。
　　我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原来我和母亲都误解了父亲，他是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心情离开人世的。他的苦衷，他的遗憾，我们都无从得知。
　　“别太难过了，薇薇，你应该坚强些，你还要面对很多。”周伯伯说着递给我一张面纸。我接过来，拭去脸上的泪。
　　“你不是一直对你父亲的遗嘱很不解吗？现在明白一些了吧！之所以放在24年以后宣读，一是不想让你母亲得知他的死讯，为此连葬礼都简单举行，还对媒体封锁了消息；二是他打算让你继承他的大部分遗产，由你来接管公司。但是你那时还太小，你母亲又太柔弱，一定斗不过程敏儿和沈洁，所以放在24年之后，他想等你长大。再者，6月20日是他和你母亲第一次见面的日子。”张伯伯分析得很明白，父亲的深谋远虑确实是我意想不到的。
　　离开了流年，我带着被张伯伯鉴定过的紫晶和父亲的两封信来到了母亲的陵前。点燃了父亲给她的那封信，看着淡紫色的信封被金黄的火焰吞噬，最终化作一团灰烬。我在母亲陵前献上一束白菊，默默祷告，希望我能管理好父亲的公司，并化解上一代的恩怨。

　　按照张伯伯给的地址，我找到了方婷的家，据说这也是大哥大嫂的故居。
　　然而令我惊讶的是，这里并不是高级别墅，而是一间不足70平米的小公寓。以大妈沈洁的家世财力，再加上秦氏这间家族企业，我的大哥，秦家的长子竟过着这样的生活。
　　“是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请进吧！”我的到来让方婷感到很惊讶，但是她并没有不欢迎我的意思。
　　“从张伯伯那里拿的地址，来得有些唐突。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我们家好久没来客人了。”方婷帮我沏了茶，然后坐了下来。
　　我开始环视室内的摆设，没有什么昂贵的家具和电器，这个四口之家带给我的是一种淡淡的温馨。
　　“你们为什么不跟大妈住在一起？”我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你那位大妈根本不肯承认姐姐。”方婷谈到这里，眼中一片黯然。“姐姐是个芭蕾舞演员，她热爱舞蹈。但是，你大妈显然认为一个舞者配不起她的儿子。所以她反对他们的结合，就在这种反对下，姐夫为了姐姐离开了秦家。”
　　“秦家的人都是性情中人。”我也为大哥的执着而感动。
　　“是呀，你也是。”方婷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我今天来，一是想看看你们；二是请你去秦氏，毕竟芊芊是大哥的继承人，她拥有秦氏20%的股份。”我说明了来意，等待着方婷的答案。
　　“姐夫已经离开秦家了，我们也不想与秦家有任何的瓜葛。”方婷的语气很坚决。
　　“但芊芊始终姓秦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请你回去不是为了大妈，而是为了秦家，为了芊芊。”
　　“就是为了芊芊，才不能回去。她能接受一个对她漠不关心的奶奶吗？”
　　“她的爷爷如果在世，一定会很疼爱她的。为了我的父亲，我希望你能够来秦氏。为芊芊打理属于她的产业。”方婷不再说话，她动摇了。芊芊在她的心目中地位高于一切。
　　“我期待着与你的合作，记住，为了芊芊，为了他爷爷。”在我觉得多说无益的情况下，这一句话算是我的道别。
　　“也许你是对的，我答应你，但芊芊依旧由我来抚养。”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
　　“好的，我还有事，公司见。”我与方婷相视一笑，然后，便匆匆离开了。因为我和应研、启悦约好了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