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婆罗花》alien_shooter

3、女鬼初见

　　正打闹得热乎的龟梨突然一个寒颤，山下见状立刻停下动作，关心地问道：“冷了？要不要加件衣服？”
　　龟梨摆手示意不要，随着寒战紧随而来的冷意几乎侵袭入骨，在抵抗这种不属于人间的阴冷的同时，还要集中精神搜索来源，使他无暇分神开口解释。
　　然而山下亦是见惯阵仗的老手，看龟梨的神情便已猜到情况有异。咨询课的人除了善于情报运作分析之外，灵异第六感触觉本也灵敏至极，但龟梨的体质更为特殊敏感，山下因而为此收敛了大半的灵异触角，以免影响到对方的工作执行。
　　龟梨使出八分的防御力气，同时尽力接收空气中的波动。可是阴冷还只是初时逼近的预兆而已，随着灵魂的逐步同调，一波一波疼痛似无止尽般渗入身体，那八分的防御力气竟如同白费了。
　　山下明白为了接近鬼魂而进行的同调步骤会令灵异工作者体会到死者濒死时候的感觉，他看过小松玲兰的资料，她选择的是割腕自杀的方式，双手大动脉同时割断，并且浸在浴缸中加快死亡速度，是极端冷静而激烈的做法。
　　比起□□共享的疼痛，年轻女孩能产生如此坚定决绝的死意，想必灵魂之中传来的疼痛感更甚百倍。
　　而同调一旦开始，第三方便不适宜插入，不然鬼魂会因为混乱感而变得狂暴失去控制，难以沟通之外，更遑论制伏。
　　但看到同伴原本白皙秀丽的面孔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变形，是任何人都难以忍受的事情，山下双手暗暗蓄力，准备一旦等龟梨引出小松玲兰的生灵后便出手相助，而他唯一庆幸的便是，今天跟来的不是冲动的赤西，以他的个性很有可能不顾一切地插手龟梨的工作，强行减轻他的疼痛。
　　时间对于鬼魂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而对于忍受疼痛以及目睹忍受疼痛的活人来说，即使五分钟也漫长得像五个世纪。龟梨惟有抵住墙壁才勉强支撑住自己不蜷缩成一团，最后猛一咬牙，使出最后的力气双手勉强结印。
　　空气中乍然出现女子的形体，几乎是同一时间，山下亦双拳舒展释出力量，原本白色冷光笼罩的楼道中，顿时好像被柔和而强有力的金色的光线渗透，形成越缩越小的六面体密闭空间。
　　龟梨沿墙壁缓缓滑落跌坐在地，惨白的面孔上冷汗涔涔，牙缝中几近无声地挤出一句话：“不……要，我……答应过……小松太太……。”
　　山下原本已将紧闭空间由正常人形收缩至半人大小，听见龟梨的阻止心中稍有迟疑，手上力量的释出便慢了一慢，而旋即因为速度放慢而看清的景象则令他惊异到完全停止了动作。
　　被关在金色空间中少女的灵魂因为活动范围的缩小而被迫双手环膝双腿屈起，但仍可看见面孔是生前的正常人类模样，不见丝毫妖魔化的迹象，也没有因为强加的束缚而拼命挣扎，甚至说灵体的姿势仅仅是为了适应空间的而改变，没有一点挣扎的动作。
　　是如同静静栖息在羊水之中的少女的诡异景象。
　　对于人类的攻击不加以还手的鬼魂本来便少之又少，而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没有攻击性的自杀灵更是绝无仅有，根据山下在j事务所的十四年工作经验，眼前的情况是难以置信的。
　　疼痛渐渐过去的龟梨自地上慢慢爬起，以眼神坚持要山下打开空间。
　　金色的光之牢笼如流萤般渐渐散开，楼道内除了龟梨低声的喘息以及衣服布料细琐的摩擦外，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重获自由的鬼魂没有改变动作，无声地飘浮在空气之中，白色冷光的照明下，长相酷似小松太太的年轻面孔以及自双腕起蜿蜒至全身的血迹证明了对方确是小松玲兰的身份。
　　再细看之下，那张漂亮面孔上的双眼是紧紧闭着的，虽然事实上鬼魂不是通过眼睛来感知世界的，但作为人类生前习惯的保留，闭眼的动作说明对方已基本放弃了与世间的交流。而自紧闭的双眼中，两道殷红的血泪自面颊流下，滴落在那件她自杀时穿的白色无袖连衣裙上，晕成触目惊心的血渍。而更加让人屏息的，是少女裸露至肩膀的双臂上，布满了各种可怕的的伤口，那说不清是刀伤，烫伤还是淤肿，然而光凭肉眼观察，便仿佛可以感到极致的疼痛。
　　“那是——灵魂受到的无法愈合的伤害。”龟梨以手压住胸口，仿佛借此来减轻刚才疼痛带来的强烈不快。
　　若是平时的山下一定会感叹一下龟梨力量的强大，竟然连灵魂深处的伤痕也可显现出来。但眼前的景象太过惨烈，□□与灵魂遭受过的的伤害布满全身的少女的灵体，安静无声地流着血泪，以至于他连同情的叹息都无法顺利地吐出喉咙。
　　无需再多作探问，物业住户晚上听到的，一定是少女即使封闭了灵魂也无法止住疼痛的哭泣。
　　若无外力干涉，将会是永生永世夜夜泣血的疼痛。
　　人类是如此脆弱，一旦脱离了□□，便再也无法掩饰住内心受到的种种伤害。
　　“和也，放弃吧，”眼看龟梨双手上下翻飞出种种结印，少女的灵魂始终无动于衷的模样，山下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反正她自杀之后已有半年，也没有造成什么灾害。我们可以一步一步慢慢解决这件事情，没有必要急于在一个晚上得出结果。”
　　明白山下说的是事实，龟梨慢慢停下手势，轻轻斜倚在同伴温暖的身体上，比起力量的耗费，少女始终绝望而麻木的面孔更加令他颓丧：“p——”
　　“嗯？”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龟梨半阖下眼睑，不愿意再看那鬼魂的面孔。
　　“不是能力的问题，”山下的手指轻抚过龟梨的发丝，“是你太善良，什么工作都想要圆满完成。”
　　如果只是普通的超度，龟梨可以一晚上就办到，但他却总是想要让怨灵得到真正的解脱而不愿意采取强硬手段，这种实行委托的方式费时费力，并且常常令他付出许多不必要的代价。
　　“不是的，我只是——想要帮助她。”龟梨不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他是容易被别人情绪感染的人，小松太太的悲恸，小松铃兰的绝望，强烈到让他也变得想要哭出来，他想要帮助小松家，无论是生者还是亡者。
　　“我知道，”山下轻拍龟梨的手，“小松小姐不愿意和我们沟通，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可以回去，通过其它渠道来了解她的悲伤，你看可好？”
　　龟梨无言挥手，小松铃兰的魂魄在楼道间渐渐隐去形体。
　　恢复正常景象的楼道内只剩下照明灯依然冰冷惨白地坚守着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