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婆罗花》alien_shooter

10、体验死亡

　　那原本是什么都没有虚无，却骤然间产生了变化，若要真的去形容是什么，又很难说清楚，因为光凭人类的肉眼判断，那里还只是什么都没有的存在而已。

　　但变化的确存在，微妙的、却又鲜明的，勉强说来，是一种空气的“紧张感”而已。

　　那只是短短数秒的变化，对于神经大条的小池，不过是一瞬间的违和感。

　　然而更加诡异的，是叹息着的山下，对着什么都不没有的空气张开双臂，姿势恍若拥抱。

　　还未等阿部宽断喝一声在搞什么鬼，原本虚无的空气中突然有了朦胧的轮廓——那是一个人形，先是脑袋，然后是手臂，跟着是上半身，最后整个身体在空气中显现，而形象也变得真实鲜明。

　　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双眼似闭微睁，白皙的面孔失尽血色，凭空出现的身体突然间由无重力状态恢复正常，跌落在早已张臂等待的山下怀中。

　　饶是如此，因为一时的冲力而没有稳住脚步的山下，仍然被撞跌在地——五官精致入画如同西洋画片中天使形象的金色少年，拥着似乎暗香四溢的传统和风少年，空气中仿佛有无性的白色翅膀拍动着，让跌落的动作变得缓慢而柔软，而身后浅色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如同播放着慢镜头的镜面，将少年们渐渐接近的身影倒映如茕茕的叙情诗。

　　“kame，你还好吧？”作为肉垫铺在底下的山下伸出手去抚摸身上少年的纤细发丝，没有立刻改变自己处境的意思。

　　“哇——啊——叔叔！大变活人啊大变活人！是瞬间移动啊！”看呆掉的小池因为山下的发问才稍稍缓过神来，跳起来抓住阿部宽的胳膊拼命摇，很有点拍着别人大腿确认自己是否在做梦的味道。

　　“好吵啊你！”“安静一下可好？”即使受到惊吓也一脸流氓的阿部医生和仍然躺在地上的山下同时发了声音。

　　“阿勒？好……好嘛。”被喝的有点委屈的小池娃娃憋了憋嘴，心有不甘地收了声——真的是很稀奇的景象啊，不让他好好兴奋一下怎么可以。

　　“……P？”凭空出现的少年眼神慢慢变得清醒，好像从极大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自地上撑起身体，“刚刚——那是什么？真是可怕的感觉。”

　　山下跟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却顿了顿才回答：“是我……看了小松小姐的尸检报告。”

　　如同普通人类通过网络交换异地的信息与感受，处理统一委托中的山下将自己的触感分出几支欲去桃丘大学的龟梨连接，原意是若有什么重大的发现可直接传递给调查中的龟梨，却不想那画面的震慑力委实太强，异地的龟梨因为突然间受到强大的冲击而跳跃空间至山下跟前。

　　“可有发现？有没有什么线索？”被强烈的人心负面力量冲击到的龟梨，顾不得从地上完全爬起，瞬间靠近山下。

　　“咳，kame，起身说话可好？”差点被撞得二次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山下后退抽身，迅速站了起来。

　　“喂喂喂喂！kame，你怎么突然过去了？先别只顾着调查啊，我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因为龟梨出现而撕裂的空气并未恢复原来平静无物的样子，显露出模糊而可爱的少年面孔。

　　坐在地上的两人这才想起，昨天去鬼屋大闹的赤西，在众人联手之下几乎封住了全部力量，至少再过一天才可恢复。

　　山下看看脸色还是一片苍白的龟梨，想想背后还有看得目瞪口呆的叔侄两人，以及错综纠结仍然没有多少头绪的委托，果断地挥手将赤西的脸从空间中抹去：“你负责留在那边跟人家解释，然后自己回事务所好了。”

　　被迫消失的赤西哇哇惨叫着，隐隐可听见是“钱包在kame身上，你叫我怎么回去”之类的抱怨。

　　“那个——”想着总要面对总要解释的山下缓缓转过身，却看见一张尚在僵持中的流氓大叔脸和一张兴奋地快要冒烟的桃子包脸孔。

　　总是喝斥怪力乱神的大叔表情僵硬还可理解，早已按耐不住地小池见山下龟梨转身过来注意到自己，一个蹦跳翻下椅子，嘴中啧啧出声地绕了龟梨转了几圈。山下与小池算是熟识，见状开口道：“小池，刚刚的事情是突发状况，我可以解释——”

　　小池双手交叉，表示阻止：“我知道我知道！不用解释了，反正我想看你们‘嗖’地过来‘嗖’地过去已经很久了，今天转到了~~我比较奇怪的是——”

　　“嗯？”面对小池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自己的面孔，龟梨仍是一脸营业用温柔笑意，小池的举动固然奇怪，他也没有什么怒色，只是在小池碰触的时候，稍稍皱了皱眉。

　　“我好奇的是，你们事务所的人都这么漂亮吗？我原以为山下君已经算是美少年的典型，没想到还有完全不一样的美人——j事务所的收人标准，除了有特异功能，还要看长相的么？”

　　山下虽已习惯了小池的无厘头，见他初见j家异能不问究竟却先纠结于别人的美貌，着实有些担心单纯的龟梨会被搅得昏头转向。

　　龟梨微笑点头：“你也很好看，也是当之无愧的美少年。”

　　被赞美的桃子娃娃双手捂脸面孔发红，就差没有兴奋到学火车汽笛长鸣，一脸崇拜心服的表情宛如在说“真是好人啊”之类的感叹。

　　山下暗中激赏一记，原来对付聒噪的小孩，还有这么有效的一招。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灰，又顺手帮龟梨掸了几下，在回过头来微微一个鞠躬，山下对着阿部宽说道：“对不起，阿部医生，打扰到你了。这是我的同事，龟梨和也。这样出现，纯属无奈，是因为——”

　　阿部宽一个挥手——这两人，叔叔和侄儿一样喜欢打断人家的解释——神情无奈且不耐：“不用和我啰里啰唆的解释，反正你们解释的东西我一样不会懂。说干脆点，有事快办，无事请回。”

　　绕是龟梨也算见惯各种场面，如此不留情面，即是没有尊敬也没有一丝畏惧的赶人手段，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脸上的笑意不由微微凝滞了一下。

　　山下轻拍龟梨的肩：“不必对那个大叔的话太认真，他是面恶心善，有什么事情直接问好了。”

　　被看穿的大叔涨红了脸，幸好面皮本来就偏黑外加一脸胡茬，旁人也看不太出来，他才正想恼羞成怒地为自己的形象辩白，龟梨已听了山下的话，对自己稍稍点头，转向小池问话，一股子气到了喉咙口，却也不得不讪讪地散去。

　　“对不起——刚刚你伸手时碰到我的那个手环，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龟梨的注意力早已被雕花木镯吸引了去——他虽不甚喜欢旁人碰触，但小池天真烂漫，心思纯白，气息象春天清新绵软的云絮，这样如同孩子般的碰触，让自己的气场也跟着明亮起来，只是这样一个孩子，手上佩的手环气息暗沉至悚然，实在有些奇怪。

　　山下这才想起，补充一句：“龟梨，那是小松玲兰生前带过的手环。”其中的种种曲折以及自己在馆山医院中收集到的信息，一边已悄悄借了空气传了过去。

　　小池见j事务所连续二人对自己的手环介怀，不免心中有些发毛，乖乖地脱了下来递给龟梨：“这个镯子真的很糟糕么？有没有办法帮我变好？毕竟是人家最后给的东西，我不想丢掉。”

　　龟梨给了小池一个由衷的微笑，心下暗赞对方果然善良纯和，一边屏住呼吸伸出双手接过木镯。

　　即使只是一个木环，对于小松玲兰的随身之物，龟梨也不敢大意，暗暗蓄了六分力气——左手光芒淡青用来接受残留的情感，右手光芒纯白用以净化负面能量。

　　即便如此，手中的力量也撑不了多久，光芒几乎在数秒中便消耗殆尽。

　　龟梨一身冷汗，浅色格子衬衫已可看见明显的湿迹，向边上冲了一步险险跌入座椅中，软软地笑着开口的第一句却是：“小池君，你的手环已经没事了，现在就还给你，以后请继续好好珍惜。”

　　山下略略扶住龟梨肩头，一脸忧色，却只是以眼神询问。

　　龟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山下的手掌温暖坚定，隔着衬衣传来的暖意让自己冰凉的皮肤稍稍缓和：“那个镯子中残留的感情很简单，如果转换成语言，也就几句话。”

　　如果我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好了。

　　好想破坏一切，真想把所有的都破坏掉，可是这天啊，地啊，我眼中看到的，手中摸到的，没有一样真正属于我，又有什么资格去破坏。

　　所以能破坏的，就只有我自己吧。

　　这就是用来遮掩手腕道道自杀旧痕的木镯中不停流转的，小松玲兰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