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惊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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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在戚少商到来的同时，小城北边的另一条路上，跌跌撞撞地来了一个陌生人。身上穿着一件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军衣，上面沾满了尘土和鲜血。
顾不得身上还在滴滴答答流血的伤口，记不起颤颤巍巍还插在肩上的半截断箭。陪伴多年的战马哀鸣着倒在路上，他却连一个眼神的关注都没有，只是拖着僵硬的两条腿几乎麻木地继续前进。整个脑袋里只剩下两个字：
往前！往前！往前！
血还在流，他感到身体越来越重，眼前阵阵发黑，远远地，他依稀看见了一座城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到一只脚踏进城门的那一刻，他依然不能确定这一切是不是他的幻觉。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倒在街上的最后一刻，他拼死抓住伸过来的手，用他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说出了藏在心里，那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府衙门前，被那人死死地抓着衣袖不放手的年轻秀才，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和几个人一起把不知道死没死的人搬了进去。折腾了半天在后院找了一间没人住的客房安置下来，再一看，那人已经面色死灰，出气多进气少了，眼看着就要没命了。
几个人登时乱成一团，不多时一个文士打扮的清瘦身影出现在门，左右扫了一眼，立刻大声喝道：“都给我安静！去个人马上请顾先生过来，准备清水和干净的布，秀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秀才啊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期期艾艾地说：“我也不知道。刚才他从北边过来，就到在衙门口。”
师爷两只手指拈起那人身上的一块布料，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沉声道：“是军中斥候的衣服，他有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秀才愣了下，猛地一拍脑袋：“有、有！他说鞑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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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子来了。
这个消息就好像一把大火，往日里一潭死水似的没精打采的府衙彻底开了锅，连后院烧饭的厨子洛大叔都表情严肃地放下了铲子。
城守大人一改上任三十年来的散漫作风，如神迹般降临在府衙后堂，若非小城已经足够小到让每一条看门狗都互相熟识的地步，他大概逃不掉被当成“闲杂人等”拦在门外，再治一个扰乱公堂的罪名了。
一张五官端正堪称英俊的脸，微微走形的身材还可以看得出原本挺拔的轮廓。每次出现都笑眯眯、极为和气地打着官腔：“这个问题嘛……我还得考虑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他的官服和翅帽没有穿在身上，而是提在手中。这会正随手扔在后厅办公用的桌子上。本人则衣衫不整、火急火燎地背着手不停转圈：“师爷？师爷！”
师爷用着让武林高手都惭愧的速度出现，面无表情：“大人，别转了。”
他那清瘦的身形站在微微发福的城守身边，看的让人心疼。衙门口卖豆腐的豆腐西施就不止一次哀怨地叹息：“城守大人也太过分了！就知道围着他家那个黄脸婆打转！可苦了我们家师爷……看那小身板瘦的！哎呦……”
不解风情的师爷却总是面无表情：“我们家大人说了，你很烦！”
城守大人见了师爷，总算停下来，皱着眉长长地叹了一声：“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师爷依然是一派淡定，把刚才从秀才那里盘问出来的消息简单地说了一遍。听到没头没脑的‘鞑子来了’四个字，两个人苦笑着无语。
“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西边的客房，我已经差人去请顾先生，但他大概的干部到那时候了。”
师爷才说完这句话，秀才就从门口冲进来，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那……那个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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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和大头冲到府衙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
戚少商伸出一只手指，从地上的血迹处拂过，暗红色带着腥咸的气味，没有毒。他抬了抬头，向身边不远处拉着小孩的中年妇女：“这位大婶，请问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大婶奇怪地看了他一会：“外乡人？”
“是。您知道怎么回事？”
“哎，就刚才，也是个外乡人，从北边过来，哎呦浑身是血！到了衙门口拉着秀才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倒了。这不，刚刚被弄到里面去了！”
“大婶听见他说的是什么？”
大婶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哎呦，刚才可把我吓坏了，也没注意啊！”
“我听见了！”旁边的小孩猛地插嘴，大婶狠狠地拉了他一下，他却没理会，用清清亮亮的童音说道：“他说：鞑子来了！”
混乱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小孩愣了一下，有些害怕地躲到大婶身后，乌溜溜的大眼睛怯怯地转了一圈，立刻泛起了泪花。
戚少商也呆了，正要继续查问，那府衙本已经合上的大门忽又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二十多岁年轻的脸，看见大头立刻喊了一声：“大头，发什么呆呢？！快进来！”
见大头还傻乎乎地不懂，伸出手一把拉住他狠狠地就要关上门。
戚少商举着剑撑开门，一手掏出平乱珏递进去，沉声道：“六扇门戚少商，公差。”
秀才对着那块平乱珏瞅了半天，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城守大人长长的叹气声，一眼看见大头，立刻道：“哎，大头你来得正好，快去请老将军过来，就说有要事找他商量。”
“大人……将军他、将军他死了！”提到将军，大头眼睛又红了。
城守猛地转过身来，脸色惨白，骇然地看着他：“你、你再说一遍……谁、谁死了？”
“将军！将军死了！”
不只是城守，后厅里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被这个可怕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
“大人？”大头红着眼睛小声地问 。
“去、去请先生过来，告诉他……告诉他……鞑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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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大头，秀才总算是想起了刚才的事情，凑上去对城守和师爷说了两句。两人都有些惊讶，城守定了定神，苦笑着对戚少商道：“戚捕头来得可不巧，想来已经知道老将军的事情了吧？我们这遇到了这种事情，也不能招待你了，明日一早就送您去老将军府里看看，然后早点回京吧。”
戚少商似乎是笑了笑，淡淡地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戚某大小也是个吃公饭的，怎么能胆小怕事 ，在这种时候独自逃跑？差事什么的就先放放也无妨，等到事情结束了再办不迟。况且戚某之前也在连云寨和辽兵交过手，留下来或许有些助力呢。”
城守大人看了他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等顾先生过来，就请戚捕头和他说吧。老将军突然去世，我们也只能依仗他了。”
“顾先生？那是谁？”戚少商心里一动，对于和那个人有关的字，他依然有些过敏。
“顾先生名讳青诗，三年前来到这里，他懂些医术还精通军略，老将军与他一见如故，他就留下来做个教书先生。老将军病着的时候，全靠他帮了不少忙。”
正说着，忽然听到大头的声音在门外喊了一句：“大人，先生来了！”
戚少商下意识地转身往门口处望去，入眼便是那令他永远忘不了的青衣卷发。岁月似乎格外地眷顾这个人，无论是清隽温雅的容颜、还是潇洒飘逸的风度都没有改变，一如旗亭酒肆初见。
戚少商怔怔地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似乎不经意地转过头来对上他。似乎平和了许多的眸中闪过莫名犀利的光芒。
只一瞬间之后，青衣书生淡淡地笑了笑，优雅地向其他人见礼，视线淡淡扫过某人腰间。戚少商低头看去，自己的手正死死地握着逆水寒剑的剑柄，青筋湛湛。
之后说了什么，戚少商完全没有听进去。
他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却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那个熟识的身影：优雅潇洒的姿态、犀利精辟的言谈，冷漠自信的态度、指点江山的气魄。
这些年，这些事，他、竟真的没有一点改变！
“戚捕头？”城守的声音。
“啊——有事？”
“顾先生说，要找人去外面探探情况。”
“我去？好吧……”戚少商利落地点点头。
“不是你，那是你和我。”书生淡淡地开口，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我，给你引路 。”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惊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