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9、第 9 章

　　这天又是一起回家。千觞一直喜欢对同事炫耀“飙车不算啥，能把摩托车骑成自行车的速度才叫真功夫”的绝技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练成的，为了避免过多的回头率两个人专门选了绕路些的僻静小道，回到家刚好六点半。

　　寂桐却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笑着欢迎他们回家。老妇人坐在沙发上微微咳着，听见开门的声音，连忙站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你们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

　　几乎是同时开的口，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寂桐的反常显而易见，千觞往前走了两步刚想细问，视线撇过楼梯下敞开的卧室门的瞬间却突然愣住：“这是……桐姨你要出远门吗？”

　　“我……我老家有个大哥，很多年没联络过了。”似乎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寂桐迟疑了很久，总算理清了思路，缓缓开口，“虽然家里就我们两兄妹，但从小就不是很亲，当年我从家乡出来，到欧阳家做事，先生夫人都对我很好，也就一直没想过要回去。”

　　“结果，今天突然接到我侄女的电话，说我哥生了重病一直没好起来，她母亲早去了，现在就她一个人在眼前照顾着，就说希望我能回去，帮他们过这一关。”

　　少恭沉默着没有开口，千觞被这气氛憋得慌，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如果回去了……”

　　“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我已经给欧阳先生打了电话，火车票也订好了，明天早上就走，少恭……”

　　“啊……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少恭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我明天有一整天的课，没办法去送您了，千觞可以帮忙吗？”

　　“没问题没问题，就算你要去我也得去的，既然你忙就交给我吧。”尹千觞大大咧咧拍拍胸口，又有些担心的打量了他几眼，“你脸色怎么不大好？”

　　“桐姨突然提出要回去，有点儿惊讶而已。”少恭摇摇头，“快吃饭吧，别浪费了桐姨的手艺。”

　　“你先回去吧，不用陪着我了。”

　　“没事儿没事儿，反正请的是一天的假，现在回去也是在家里闲着。”千觞把行李放到脚下，在寂桐身边的位置坐下来，“不过桐姨你说走就走——还真是没想到。”

　　“也是没有办法了。”火车站里空气不流通，寂桐从一进来就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这会总算是理顺了气，听见千觞这样说，微微叹了声，“少恭小时候说让我不要走，就留在欧阳家，等以后他为我养老，我是答应了的。这次突然走了，他恐怕心里气的不轻吧。这孩子很重承诺的——也都是夫人当时教的好，可惜出了车祸。”

　　“这些，他都没给我说过。”

　　似乎少恭从来就不会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学钢琴，为什么要去青玉坛学医，他尹千觞通通不知道。少恭喜欢冰绿茶也是从寂桐那里得知的，至于少恭不大喜欢出门这件事，估计只要是认识他的人就没有不清楚的。

　　“他不说，你就不知道去问了？”寂桐哭笑不得，“我觉得你平时话也挺多的，怎么每次一到少恭旁边就闷了不少？”

　　“我还不是怕他嫌我烦——”

　　“怎么会呢，你不知道当时你来欧阳家的时候，少恭有多高兴。”寂桐打量着千觞七年来成熟了不少的脸孔，一点点的回忆着，“他可喜欢你了……就是总担心你记起来以前的事儿就离开了。你高二跑去住校，开始那阵子每周都不回来，少恭还和我念叨，说好不容易家里有三个人了热闹了点儿，又冷清了。”

　　“好啦，你也回去吧，别让少恭等你。”手背被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拍了拍，寂桐对他点点头，“少恭就交给你照顾了。”

　　从火车站到欧阳家其实也不算太远，千觞赶公交车回家，少恭还没回来，推开大门一看挂钟正好四点，寂桐那班火车应该刚好发动了。

　　冰箱里的啤酒喝完了懒得再顶着太阳出去买，他倒了半杯白酒在玻璃杯里坐在沙发上，还没抿一口手机就响了。电话那头元勿的声音急匆匆的：“千觞哥，欧阳学长回家了吗？我今天稍微来迟了五分钟，结果没看见他，手机也关机了，但是自行车还停在车棚里的……”

　　“是不是车又坏了？”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尹千觞叹口气，最后还是打算先安抚这个孩子，“估计是他被哪个老师找去有事了吧，手机没电了没办法通知你，你先回家去吧，等会儿他回来了我给你说一声。”

　　“麻烦你了……”

　　刚扣了电话就听见钥匙在锁孔里旋转的声音，少恭面无表情走进来，看他傻愣愣站在沙发边上，也没说什么，只是绕过他，朝着楼梯的方向走。

　　“你手机关机了？”

　　“上课关的，就忘记开了。”

　　“元勿刚刚找你来着。”

　　“啊，”这才总算停住了步子，转过头来，“忘记今天要给他补习的事情了。”

　　“你……他刚才还打电话过来，说没看见你人又打不通电话，差点儿都急死了。”他上前去拉少恭，却一下看见了右手食指上的创可贴，“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摔碎一个烧杯，清理的时候弄破了。”少恭依旧是淡淡的样子，躲开了伸过来的手，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喂喂，那个是我的酒……”尹千觞急忙追过去接下少恭还端在手里的杯子，帮他拍着后背顺气，“我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就算都是一个样子，那么大一股酒味儿你也不至于闻不出来吧？”他顿了顿，又问：

　　“就因为桐姨突然走了？”

　　“不是。”

　　少恭的呼吸逐渐平稳，却还是保持着埋下头的姿势，低声反驳道。

　　“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让你今天这么反常。”千觞叹口气，拽过少恭搭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的食指指尖被一个创口贴包裹住，边缘有黯红的凝固痕迹，“被碎玻璃划破的？有好好处理过么？”

　　“嗯。”少恭应着，试图抽回被紧握住的手，却还是以失败告终。

　　“哎，瞧我这记性。”他失笑，只记得少恭不似自己总是磕磕碰碰创口贴不离身，生怕这次只是包了伤口止血了事，却忘记了他早是青玉坛医科大的大一学生，比起自己，说不定处理的更专业。

　　“时间过的真快……”嘴里嘟囔着的是寂桐最常说的一句话，千觞俯下身，轻轻吻着少恭的指尖。

　　“可我不是还在这儿陪着你么？”

　　少恭的指间有股淡淡的酒香，应该是刚才呛咳的时候沾上去的。千觞展开他微蜷着试图抽离的手掌，将指尖逐一吻过，感受着这双手因紧张而变得有些发冷，一面低声问着：“如果有一天我也像桐姨这样离开了，你是不是也会这么难过？”

　　“我早就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我会把你送回去。”从上方传来的话语听不出感情，他却察觉到少恭的手微微一僵，差点戳上自己的嘴角，“你们本来就不是欧阳家的人，我也不会强迫你们留下。”

　　“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嘴硬的厉害……”尹千觞苦笑，放开他的手抬起头来，定定看着他。

　　“我和她不一样。”

　　之后，慢慢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比之前在青玉坛楼道里时候的要温柔了许多，他用自己的唇耐心厮磨着少恭的，却不急着深入，只是偶尔用舌尖在唇上舐过，像在勾勒着什么。两个人的鼻息混合在一处，逐渐变得愈发急促起来，少恭不甘被他控制，撑着身子想要起身走掉，却被千觞一把拽过胳膊，一起倒在沙发上。

　　“够了……”挣扎着说出的话语早没了半分的震慑力，反而是让千觞得了空当，叩开他的齿关长驱直入。少恭的口腔中也弥漫着熟悉的酒味，他品尝似的舔过牙齿与腔壁，又逮住一直在试图避开自己的舌头，深深纠缠着发出暧昧的水声。原本被同事说成是和名字一样千杯不倒的海量，此时却忽地觉着有些醉了。

　　“我不会走。”他突然从少恭的口中离开，用双臂紧抱住他，将头埋在少恭的肩上。看不见少恭的脸，尹千觞却觉得那一刻少恭定然是闭上了眼睛竭力平静着自己的呼吸，然后用他一贯的语气回答说：

　　“……但愿如此。”

　　“不是但愿，是一定。”他纠正道，一只手依旧保持着牢牢箍住怀中人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撩开少恭在高考之后就逐渐蓄长的黑发，侧头将他的耳垂含在嘴里轻柔啃噬。

　　“我证明给你看……”

　　那之后两人累极了就那样躺在沙发上相拥着睡了过去，虽然节气上早算是过了夏天，可秋老虎还肆虐的厉害，倒也没觉得冷。

　　等尹千觞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没有开灯，不过外面的路灯光倒是透过客厅的窗纱照了进来，还算能看得清楚。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哪知道先前被随手放在茶几边上的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翻到地上，险得是没碎，不过酒洒了一地，他踩上去就是一个打滑，咚的一声扑到在大理石地面上，疼得呲牙咧嘴。

　　这一下动静不小，直接吵醒了少恭。开了灯，才清楚看见以沙发为圆心的这一带简直是一地狼藉。靠枕全部滚落在地上，有一个正和少恭的那条裤子一起躺在酒里，他在少恭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之前半扶半推着带进了浴室，好在后者也没了那么多力气来指责他的不是。

　　“千觞。”

　　要带上浴室门的瞬间一直没怎么开腔的少恭却忽地叫了他的名字，千觞转过头，少恭正扶着笼头出神，倒没回头看他：“你这些都是从哪里学的？”

　　“呃，”他挠头，颇有些尴尬，“你也知道的，琴中对面不是有家租书的店子么……当时寝室里的那几个家伙帮我去租书，随便拿了几本回来，其中有一本就是……当时扔给那些女生看了，结果后来她们还回来，我又实在没看的东西……”

　　他做贼心虚，闷着头把一连串的话说得飞快，少恭却是听清楚了。沉默了片刻后，少恭突然开口说：“千觞，抬一下头。”

　　“少恭我……”他依言抬头，还想着再辩解一下，哪知道一眼就瞧见正对着自己的莲蓬头，而就在那个瞬间，少恭恶狠狠地拽起了水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