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8、第 8 章

　　少恭果然还在实验室里清洗器材。应该是刚刚一下课就被元勿逮着提问，现下空空荡荡的教室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千觞推门进去，脚步带起老大回声：“少恭。”

　　“下班了？”少恭的声音还和往日一样平静，“稍微等我一下……”“元勿说你有女朋友了？”

　　“你们两个，八卦都八卦到我这里来了。”千觞听见少恭不置可否的笑了声，关了水龙头将器皿一一擦干。

　　却并没有矢口否认。千觞突然觉得有些喉咙发紧。

　　“他说看见你跟一个女生在一起——是真的么？”

　　“你又何必要介意这些呢，”少恭没看千觞，低着头将一桌子实验器材整理归类，“我们也都不小了，迟早都要离开这个家，不可能还像中学时候一样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被桐姨照顾一辈子。”他整理完了，又把套在衬衫外的白大褂脱下来，打算挂到门后去——却一把被千觞推到了墙上。

　　千觞用手抵着墙，将少恭拦在两臂间动弹不得。近在咫尺的距离点燃了一种极其暧昧的气氛，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被清晰捕捉到。“你怎么又喝酒了。”少恭皱眉，尽可能以平淡的语气开口，“不是说了节制着点儿？”

　　衣服还拿在手里，少恭用另一只手推推千觞胸口：“够了，别闹，保温杯里还有点儿茶，我去给你拿。”

　　千觞却没动，稍微低下头又把脸凑近了些，几乎是鼻尖抵着鼻尖，一双眼睛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神情盯着少恭的，像是要从里面挖出些什么来：“可如果，我就是介意呢？”

　　“什么？”

　　“我说，如果我就是介意呢？”千觞哑着嗓子开口，“介意你找女朋友，介意你离开这个家……你会怎么做？”

　　他的手臂紧贴着少恭，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千觞清晰感觉到少恭身体传来的一下颤动。

　　室内的温度达到标准，空调再度安静了下来。蝉依旧在树荫里不知疲倦的聒噪，但隔着紧闭的玻璃窗，无法打破此时死寂的格局。

　　“你是认真的？”

　　就在千觞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少恭突然开了口，不输丝毫气势的半挑了眉狠狠盯回去，“尹千觞，你别忘了，你没有十六岁以前的记忆。”

　　“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自己的前十六年经历过什么，也许你早就有了个喜欢的女孩子，甚至已经订了婚，而她在一直等你回去。”少恭的声音是波澜不起的平静，可被衣服遮挡住的右手却已紧握成拳，“到那个时候，你就会觉得，你今天说的，和之前的那些比起来，简直单薄的不堪一击。”

　　“连青玉坛医院里最权威的医生都不敢断言我到底能不能想起来，你这个大一学生倒是确定的很。”千觞苦笑了声，摇摇头，“何况，就算明天就能想起来，我也已经在欧阳家呆了七年了。”

　　“七年很长，少恭。足够改变很多东西，也足够留下很多记忆……”

　　“我很介意，非常介意，认真的。那么你的回答呢？”

　　“如果我说‘不’的话，是不是今天就别想离开这儿了……”少恭按揉了一下太阳穴，似笑非笑的叹气，“随你吧。”

　　“……啊？”

　　“先让我把衣服挂上，一直拿手里会皱的。”他又推了下千觞，这次倒是轻轻一用力就推了开，后者站在原地挠着头，一脸悟到了什么却又不得要领的茫然样：“少恭，你……我……”

　　“呀，忘了，自行车坏了还没去修，回去晚了桐姨估计又要瞎操心。”少恭回过身，轻描淡写的模样，“今天你送我一下吧？”

　　“那个……元勿说的那个女生……”

　　“是你那位恩公百里屠苏的女朋友晴雪。”

　　“啊？”他们正走在同样空无一人的楼梯上，听了这话，千觞忍不住停下来愕然反问，“晴雪妹子？”

　　“我也是无意中碰见她的。”看他停步，少恭也随着停下来耐心解释，“她好像是在附近的幼儿园当老师，结果有个孩子说不舒服闹的厉害，爸妈又是青玉坛的教授脱不开身，只有麻烦她送过来，结果她迷路了。”

　　“她倒应该和兰生好好聊聊……”

　　“所以说，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我的哥哥大人。元勿的话你也愿意信？他上次过来还碰见我和雷严在说话来着。”少恭笑笑，转过头打算继续下楼，却一把被千觞抓住了手。

　　“不要叫我哥哥。”

　　他用另一只手揽住少恭的头，重重吻了上去。

　　那之后少恭却再没有更多的表示，导致尹千觞第二天早上醒过来推门看见少恭一如既往的坐在餐桌上以他惯有的表情和语气对自己打招呼的时候，突然开始怀疑起昨天自己是不是喝多了酒然后做了一个过于美好的梦……

　　“牛奶给你热好了，快先去洗漱吧。”寂桐端了牛奶放到桌上，看他呆在门口一动不动，以为是还没睡醒，忍不住温言催促，说完又转向少恭，“还是让欧阳先生的司机回来送你们一下吧？”

　　“不用了，也就四十多分钟的路，昨天不也是走回来的么。”少恭喝完了牛奶，抬起头，正好看见千觞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你再悠闲一点儿，我就先走了。”

　　“啊？”他在少恭对面刚坐下，听见这句话，刚拿到嘴边要咬的包子又挪开，晃了晃头，还是没反应过来。

　　“你的摩托车，不是还在青玉坛的车棚里放着么？”少恭收拾了碗筷站起来，侧过脸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不要和我说你打算今天就直接这么走着去上班——还有，现在已经七点半了。”

　　——是了，昨天少恭的自行车出了问题，本来是让自己送他的，结果走到了车棚才想起来只有一个头盔，最终只有给寂桐打了电话，两个人一起步行回家。

　　所以今天还得先走去青玉坛拿摩托车——思路总算是逐渐清晰了起来，千觞呼了口气，端起热牛奶喝了一口，突然间反应过来少恭刚刚还有后半句话……少恭刚刚还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他是说已经七点半了。

　　七点半了？……！

　　“桐姨对不起我来不及了今天不吃早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