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10、第 10 章

　　等少恭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样。洗衣机轰隆隆地转着，靠枕的枕套摞在一旁排队。拖布靠在茶几上，尹千觞正拿着块湿毛巾擦着沙发。他一声不响翻了块干的毛巾拿在手里走过去，帮着一起又擦过一遍。

　　之后欧阳家也再没请保姆，只雇了钟点工每日前来打扫。早饭从外面买来，午饭各自解决，晚饭他俩轮着上阵，经过一段时日的磨炼后，餐桌上总算没再出现诸如甜味的土豆丝，或者是切的大块大块的莲藕了。

　　其他的倒是一如往日。周末少恭还是总窝在书房里忙着各种事情，千觞每每耐不住寂寞冲进去想要打扰，下次都是要么被一本药学辞典砸出来要么被扣下塞一张清单帮忙找书。这活儿看似简单，可欧阳家藏书不少，找起来还是挺累人。

　　这天他按着清单上列出的书目一一在书柜中搜寻，忙活了半天总算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最后的一本，千觞摸着下巴嘿嘿一笑，伸手抽出这本书的瞬间却发现一张相片从书中滑落，不由得“咦”了声。

　　——竟然是少恭小时候的相片。

　　“怎么了？”听见响动，少恭转过头来，“那本书找着了么？”

　　“找着——啊不不不是，还没找着。我以为找着了结果是本看起来有点像的，我再找找再找找。”

　　直到少恭再次转回去千觞才小心翼翼蹲下身，将那张相片拿起来细看。照片背面写着“少恭四岁生日留念”，翻过来，少恭头发竟是被剪成快要垂到肩膀的妹妹头式样，再加上小孩本就不易分辨性别，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乖巧的女孩子。

　　不知是不是小少恭不怎么满意这个发型，脸涨的通红，腮帮子高高的鼓起来，眼睛也望着别处。千觞看着好笑，捂着嘴不敢发出声来，肚子都快抽筋了，结果冷不防照片被一只手抽了开，头顶上飘来凉悠悠的一句：“千觞好兴致~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你高兴成这样？”

　　“哈、哈哈，少恭，真巧啊……你怎么过来了……”他干笑着站起来，老老实实把那本书递过去，“我什么都没看到……”

　　“那就好。”少恭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接过书，把照片揣进口袋。近两个月下来，少恭的头发又长长了些，用皮筋松松束了垂在脑后，不干扰视线。千觞赔着笑跟在他身后，看少恭没进一步发火，好死不死地开口：

　　“少恭，其实我觉得，你偶尔换个发型应该也……”

　　话音未落，前一刻还在少恭手中的那本书已经气势汹汹地飞来。

　　寒假第一个周末的晚上琴川下了雪，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窗外已经是银白的一片。雪在这里算是难得的，这下就连少恭也不肯再闷在书房里，主动提出想出门去走走。

　　千觞自然是双手赞成，两个人穿了厚衣服戴了围巾，检查过钥匙后就趁着太阳还没露头赶快出了门。欧阳家院子里的花草上也落了一层雪，好看的很，少恭掏出手机来照，千觞却趁他拍的入神，从另一边的叶子上拨了点雪下来洒在他头上脸上，弄得头发眉毛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雪粒。

　　“这是偷了谁家的白糖？”千觞开玩笑地问，也不顾少恭充满威胁性的眼神，笑嘻嘻凑上去，“让我尝尝甜不甜……”

　　啪！一团雪猛然被拍在他的脸上。“慢慢尝。”少恭擦了擦手上的雪水当先一步走出院子，笑得云淡风轻。

　　郊区人少，再加上是清晨，他俩也乐得没人打扰，专门拣了僻静的小巷子漫无目的的闲逛。千觞试探着问起一些少恭以前的事情，父母的事，寂桐的事，兰生的事……少恭也尽量简洁地答了，反倒弄得他懊恼起来。

　　早就应该明白少恭从来就不是个主动的人，如果不是寂桐临走时候那一句“他不说，你就不知道去问了”点醒了自己，还不知道会被这些事情困扰到什么时候。

　　不由得就伸出手去，把少恭的手握在手里。两个人总觉得隔着层东西很不方便，就都没有戴厚手套的习惯，好在琴川的冬天也还算偏暖，不用担心会生冻疮。不过这次的天气罕见的冷，否则也不至于下雪了，被风吹了半天，手早就冰凉，千觞连连摇头，把两只手都拉过来，捧在手里呵口气轻轻搓着：“暖和点了没？”

　　“嗯。”少恭笑，老老实实让他把手握着，“谢谢千觞了。”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话还没说完，不远的拐角就传来脚步声，让尹千觞只得把手松开，揣回口袋里望天叹了口气。少恭看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继续向前。走到半路少恭突然想起来家里的蔬菜昨天吃完了，于是又换了方向朝家附近的菜市场走。这一路上人就渐渐多了起来，树叶上的积雪也开始融化，有时候突然淌一串雪水下来顺着头发留到脖子里，冰得人连连跺脚。

　　放着假，街上也开始有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出来玩闹，不远处三个孩子正在一棵还积着薄雪的松树下面不知道玩着什么，个字高点的男孩突然一伸手，狠狠拽了下松枝，一瞬间积雪扑簌簌下落，弄了树下的小女孩一身，小女孩被弄得狼狈，简直气得要哭出来，扑在旁边姐姐模样的女孩怀里，男孩怏怏挪过来道歉，被横了一眼，赶忙点头哈腰陪着不是，这才又和好如初。

　　少恭没经历过这些小事，停了步子看得趣味盎然，千觞也停下来陪着他看，突然就觉得有些眼熟起来。

　　突然就觉得，曾经也经历过相似的一幕。雪在房上树上积得厚厚的，所有人都穿得像个暖瓶，走在雪地里一踩一个大脚印。他把妹妹骗到树下，趁她不注意踮起脚摇晃积雪的枝条，雪落了妹妹一身，气得她跑去躲在隔壁女生的怀里不肯理自己，被那女生好言好语地安慰着，又抬起头来，嗔怪似的说他：“广漠哥哥，你明知道晴雪爱惜衣服得很，就别吓她啊。”

　　广陌？晴雪？

　　尹千觞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