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觞恭|久病乘医》舒弥

11、第 11 章

　　买完菜回到家已经十点过，两个人还没脱离新手身份，择菜切菜动作都不够利索，每次弄一顿下来都得快一个小时，想着早饭吃的比较早估计在外面一冻饿的也快，少恭就直接进了厨房。今天是轮到他。

　　尹千觞托了头疼跑回房间躺着。少恭早觉得回来时候千觞一路上心不在焉，这下以为是被冷风吹了不舒服，点点头让他快点去休息，说饭好了再喊。

　　没脱外衣就倒回了床上，窗帘还关着，屋子里显得暗沉沉的，不过倒是都还看得清楚。临窗放着张简单书桌，也没怎么用过，靠门的另一边是衣柜，床摆在正中间，床头贴着墙。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另一间简陋了许多也小不少的屋子，掉漆的木桌贴床放着，还省了个板凳，衣柜立在屋角，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贴纸……

　　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下去越是不停的想，他想起了自己那在苍翠群山中的家，想起每年秋末就开始一直要下到来年的鹅毛大雪，想起当年刚满了十六，婆婆递给自己一沓零钱，说让自己一个人出去趟，见个世面：“你爸以前也算是咱这儿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你是要继承他的位子的，得多历练历练。以前咱隔壁家住了个阿姨和你爸妈关系都挺好，叫韩休宁，嫁去了乌蒙，后来她丈夫突然去了她就自个儿带着孩子走了，前几年写信回来，说是在琴川。你就去她那儿看看吧。”

　　然后就是将近半个月的旅程。他转了不知道多少回车才总算到了琴川，谁知道信中地址的住宅区早就在前年被拆迁，新建的豪华小区保安怎么都不肯让他进去，在外面蹲了三天也没能找到他要找的人。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他想着是得回去了，哪知道路上被人偷了钱，他追着那贼一路跑进了个暗巷，正遇见一帮人打得热火朝天，后来……就一下子被砸晕了。

　　他还想起了自己的名字，风广陌，婆婆说这个名字是母亲取的，是每年都会刮的广莫风、北风的意思。还有个比自己小了快十岁的妹妹，因为是在一个出了太阳的下雪天里生的，所以叫晴雪……

　　转身把头埋进枕头里，尹千觞重重的叹气。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少恭推门进来的喊千觞吃饭的时候后者还直挺挺倒在床上躺尸，外衣没脱，被子压在身下，弄得他皱起眉来，走过去拉那人的胳膊，音调不大，语气却是不容置喙：“先来吃饭，等会儿要是还不舒服，把外衣脱了进被子里睡，你这样呆着不是更要着凉？”弯下腰伸手想要去按去额头上试试体温，却一下子被千觞抓住了手用力往里一拽，带倒在床上。

　　“没，就是走累了，懒得动。”千觞嘿嘿笑着，不露痕迹第将方才的事按回脑海，用一只手揽住少恭的腰，另一只手则隔着薄薄的羊绒衫不老实地移动着，“怎么，担心我了？”

　　“不是说走累了？你恢复的到快。”一把拍开千觞的手，“休息好了就赶快起来，饭要凉了。”

　　“遵命遵命。”

　　当天晚上他睡在少恭房里，关系明朗后两人便时常这般，而且寂桐走后这房子显得更大，一个楼上一个楼下也太空旷了些。千觞洗过澡推开门时少恭正立在落地窗前拉开了小半窗帘望着街景，经过了一个白天，早上的那些雪都化净了，恢复了往常样子的街道现在看起来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冷清。“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下雪。”

　　“还没看够？”他带了点调侃的意思问，反手关上门，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着，“想看的话，不如去北方看个够？反正你假期也还算长。”

　　“你不用上班了么？”“请假不就得了，大不了辞掉重——没没没，我只请假，只请假！”少恭瞥过来的眼神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改口。

　　“一年换几个工作，你都不怕上班走错了路么……”少恭关了窗帘钻进被子里，“我想想吧。”

　　“嗯，想想。”千觞也跟着躺上床，半撑在少恭旁边笑嘻嘻地，“比如有什么地方想去的？那些地方去过了所以排除的？或者故地重游也挺好——反正我哪儿也没去过，都可以。”

　　“你这是在怨欧阳家虐待了你？”少恭半开玩笑地反问。他其实一直算不上是个风趣的人，甚至在中学时还被同学评价为“死板”。只不过和千觞在一起的久了便也习惯了他那些总是有点不着边际的话，偶尔也学着回上几句，他思路转得快，倒常把千觞噎得开不了口。

　　“哪有。”千觞这回倒是老老实实地答，帮少恭拣开额前的一绺发，在手指上绕了几下，怕他着恼，连忙又放下了，“还得谢谢欧阳叔叔，要不是他把我收养回来，我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着。”

　　曾无数次地想过，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失忆，又如果没有被欧阳老板心血来潮领养回家，而今会是怎样。有一点是必然的，那就是他一定不会与少恭相识，他们两个人，穷尽这辈子，原本也不应会有任何的交集。

　　可命运偏偏就是那么难以捉摸。

　　“这样可真好。”他喃喃说着，仿佛是要把早间一事彻底忘掉一样，俯下身亲吻少恭的双唇。

　　“嗯。”

　　结果到最终，琴川那年冬天统共也就下了这一场雪。千觞醒得总是晚些，也不知道少恭是不是每天清晨起来都会拉开窗帘一角看看窗外，又发出遗憾的小声叹息。去北方看雪的计划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末了两人只去了趟虞山的芳梅林赏梅花，很近的地方，当天就回来了。

　　少恭也没抱怨什么，反倒是安慰他说北方此时酷寒，除了雪也无甚好看，之类之类。他坐在琴凳一头听他练琴，等一曲结束时说，没事，反正雪每年都有。

　　“想看的话，明年再去呗。”

　　话语里隐藏着的另一层意思清楚明了，少恭如此聪明的人，他相信他一定能理解到。而正翻着谱子的人果然如他所想的顿住了手上动作，偏头看他一眼，却只笑了笑。

　　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