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关》洛尘

20、20

　　第九章

　　爱上云鹏了吗？她不敢肯定。云朵不在身边，在电话中又不知如何说得清楚，所以她只好把心事压在心底——就算云朵在，也不知如何启齿呀，原来她当初之所以那么卖力撮合晟涛和云朵，竟是为了自己能和云鹏在一起吗？难道她其实在那时就对他……也许吧。唉，想不到自己是这么“奸诈”的一个人。不想再和自己的心过不去，爱上了他就承认了吧，这也没什么。
　　要对他告白吗？不不不！虽然她的内在不若外表表现出来的乖巧，但该有的矜持还是有的。倒不是死要面子得等人家来追她，有句话说“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曾有位朋友就是因为太过矜持而与一段深刻的爱失之交臂，她才不要重蹈别人的覆辙，如果真有爱一个人爱到刻骨铭心的程度，她绝对会放下身段倒追人家——然而她有爱他到这种程度吗？应该还不至于吧。而且，倒追人家那也要他有意才行啊，如果到头来是她在演独角戏那不糗了？如果要说云鹏对她好到那种程度，那她可以自信地说一句：与他对待云朵无异。但就因为这样，使她不得不考虑他是否把她当成了妹妹看待？
　　还是算了吧。就如当初她对晟涛所萌发的情愫一样，现在不是烟消云散了吗？对云鹏也是一样的吧？反正过几天她都要走了，说不定一分开，经过时间冲淡一切，这份所谓的“爱”就消失了，她依然是爱玩爱情游戏、凭外表骗死人不偿命的慕曦。不想再花时间去解这道爱情方程式，太难！
　　明天云朵就要回来了，到时她又有人陪，时间肯定很好打发——当然云朵不在的这七天倒也不是那么难过，而且相反的过得极快，对她来说——然后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节一过，这个年就算正式过完了，回到学校，开始她新的学期，继续当她的江大才女，忙碌的生活会让她很快淡忘云鹏，说不定她可以遇见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虽然由于云鹏的影响，她已经偏向于喜欢“黑马”，但“白马”终究是她从小深植心中的，不可能一下子磨灭掉。
　　不是决定不再想的吗？怎么又想到和云鹏有关的事了？唉，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然而她的实际行动再次背叛了她——又或者是忠于她内心的——她想吹吹冷风使自己冷静下来，却没有选择靠房子背面的窗台而开门走到走廊上，只因在走廊可以看到房子正对面的温室里云鹏忙碌的身影。他好像一直有忙不完的事情似的。
　　“慕曦！慕曦！”星晖的声音自房子顶部传来。
　　她转身仰头：“星晖？又在看星星？”从小看到大，不厌的吗？
　　“上来陪我一会儿吧？”他知道她不会拒绝。
　　“好啊，你等一下。”她走向楼梯，然后登上小阁楼从窗口爬出来。
　　“小心。”星晖伸长了手去接应她，让她靠在他身边坐下。“我们好久没这样一起看星星了。乡下地方的天空似乎特别干净，那些星星好像唾手可得，真的很美！”
　　“人家说，‘月是故乡明’，怎么你却会赞美别处的夜空？”慕曦凝望着半空中近圆的明月。
　　“我是说星星，又不是说月亮！不过这月亮也挺圆的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哪！”他故意注视着慕曦的表情变化。
　　“又来了，你从来到现在总离不开这个话题，又要劝我回去了对不？”
　　“站在她的角度来说，她并没有错。慕曦，你不要这样对她好吗？”
　　以后你会明白的，当你更成熟些的时候。脑际忽然闪过云鹏说过的话。她该成熟地去考虑事情、站在别人的角度为人着想吗？“她需要有个伴，是吗？”
　　“是的，你总算明白了。”星晖释然一笑，“我们两个都在外求学，只有她一个人在家，自己面对着空荡荡的一所大房子和以前与叔叔在一起时的回忆，日子太难挨了。”
　　“那——她并不是不要我们了？”
　　“不要我们？原来你一直在担心这个？她不会撇下我们不理的，就像当初她没有丢下我一样——而且，我们也都长大了，我们可以照顾自己，根本不用担心没有她的照顾，反倒是我们要照顾她呢。你都没发现吗？她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
　　虽然星晖说的和她想的并非完全一样，但她至少明白了自己还有个家！
　　“那好吧。我们回去一趟，回学校之前回家去看看她。”
　　“慕曦？”星晖有点不敢相信她答应得这么爽快。
　　她笑着点点头。
　　星晖高兴得搂住了她。
　　在温室里透过玻璃把星晖的举动看在眼里的云鹏紧抿着薄唇，深黑色的眼瞳中隐隐有怒火跳动。星晖乐得几乎昏了头，才没工夫注意云鹏的不满，他早已忘了说过什么“公平竞争”的鬼话，反正只要他把慕曦拐出云鹏的“势力范围”，她自然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回到家里、回到学校，慕曦身边就只有他一个人，她会渐渐淡忘云鹏的！他确信！

　　嫉妒常常是处于朦胧状态的爱情的催化剂。
　　第二天早餐后，云鹏拉着慕曦在客厅坐下来并很认真地问她：
　　“你对你未来的丈夫有什么要求、条件吗？”星晖被他打发去收拾餐桌了。
　　慕曦的脸顿时热了起来。这个人的思考逻辑真奇怪，怎么餐桌上逗他说话时他不说，这会儿却突然来这么一句？“没有。只要他爱我，我也爱他。当然，如果他能长得好看一点我是不介意的。”
　　“我是认真的！”云鹏的眉头几乎都纠结到一起。这个笨女人！还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吗？竟以这种玩笑口吻来应付他！
　　慕曦伸出手抚平他眉间的结，丝毫没察觉到这个动作太亲昵。思忖了一会儿她才道：“我也是认真的！”
　　“那么——你会让你丈夫以外的人吻你吗？”他想起烧烤聚会那晚对她情不自禁的“冒犯”——他偷吻了犹不知情的睡美人，在脸颊上。
　　“不会。”她脱口而出。
　　很好。云鹏邪气地笑着，然后欺身上前在她诱人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你注定是我的了！”
　　“云鹏！你——混蛋！”
　　此话并非出自被吓呆了仍在发愣的慕曦之口，而是刚匆匆收拾好餐桌出来正好撞见那一幕的星晖！
　　“你跟我出来！”他抓住云鹏的前襟往外跑！大有决斗一场的架势！
　　慕曦还在发呆。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吗？她怎么会发这种“春梦”？捏捏自己的脸颊——会痛耶！那就不是梦了？云鹏真的吻了她？
　　记得云朵说被晟涛毫无预警强吻了去的时候气得歇斯底里，为什么她却一点也不？相反的还十分期待、爱死他霸道的温柔？天！她心中暗骂自己，无可救药了！

　　星晖拖着云鹏刚走出门廊，就被云鹏大手一挥打掉了那双与他迥然不同的白皙的手。
　　星晖回头的同时毫不客气地就挥出一拳——挥出他从出次见面起就积压下的怨气。“你混蛋地不讲信用！说了要公平竞争，而你——你居然用强的？”
　　“原来你还记得公平竞争这回上啊？”云鹏对他来势汹汹的拳头十分敏捷地一躲，等着他的第二波攻击。“那你昨晚的行为又如何解释？”
　　星晖自知理亏，但却不低头：“我和慕曦从小一起长大，一个拥抱又算得了什么？至少她是同意的。而你呢？我都不曾吻过她，你凭什么可以？简直趁人之危！”说完他真的“趁人之危”地在云鹏专心听他说话的同时出拳！
　　云鹏这回躲不过了，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他要还手了！对准星晖的脸就是一拳，连带打掉了他的眼镜。“那就来场堂堂正正的决斗吧！”
　　星晖的工夫不弱，只是他疏于练习少了力气而且太注意重视以致略逊于打架打到大拳脚毫无章法的云鹏。星晖学的是拳术，袭击目标在于云鹏的身体、四肢，而经验老到的云鹏则攻击最难防备的面部。
　　然而，这一切却造成了只有星晖受了伤的假象……
　　“住手！住手！你们都给我停下！”终于不知在几时清醒过来的慕曦一追出来就见他们两人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厮斗。“你们到底为什么打架嘛！”
　　迟钝！云鹏和星晖很有默契地暂停下来瞪她一眼，然后继续。
　　终于星晖被打倒在地。一直插不上脚的慕曦赶忙跑过去——
　　“星晖！星晖你怎么样了？”他的伤几乎全在脸上，在慕曦看来就仿佛只有他受了伤，而云鹏却好好的（其实他是“内”伤，尤其看到慕曦护着星晖之后内心更伤）。“云鹏！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言而无信！你答应过我不再恶作剧，那就不该又找星晖麻烦、又伤了他！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把星晖当成好朋友、把他当成亲哥哥？你没气度、没涵养、没风度、没深度！你卑鄙、无耻、混蛋加三级——我要跟你绝交！”
　　慕曦从不知道自己气头上的话竟可以如此伤人。一下子，两个原本爱着她的男人都因她的话而受了更重的伤——心伤！
　　好朋友？亲哥哥？星晖总算明白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没气度？没深度？云鹏也看清了横越她与他之间那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晟涛到车站去接云朵回家，云朵回来后面对的就是三个莫名其妙的闷葫芦！
　　车站，云先生云太太要先到爷爷奶奶家去看他们，于是和云朵分了手。晟涛对几天不见的云朵来了个热烈的拥抱，云朵却赶快挣脱他道：
　　“这儿人那么多！你别败坏了‘民风’哦！”
　　“我想你嘛！”晟涛温暖地笑着。
　　“我也是。”云朵害羞地承认。“怎么办？晟涛？你才两天没见到我就跑到市区去看我，我四天没见你又想得快要生病，而且中间还每晚一个电话的。要是过几天我回学校，我们就得分开四个月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咯。我们可以写信、打电话啊。”他会想个办法解决无法见面的问题的。
　　回家的路上，晟涛车开得很慢，两人都很珍惜已十分短暂的相处时光。下了车，云朵马上奔回屋里大声地喊：
　　“曦！曦！我回来了！你托我买的礼物也买齐了哦！曦！你在哪？”
　　直到她想奔上楼找人时，慕曦才慢吞吞地从楼梯走下来，无精打采地。
　　“曦，怎么了？”云朵本来还想给她来个热情的拥抱呢！环视客厅不见另外两个人的踪影。“鹏哥应该还没有去诊所吧？你哥呢？”
　　慕曦的眼光递向医药室。吵完架之后她就跑回房间，云鹏和星晖则互相瞪着又互相搀扶着到医药室上药。他们大概化解仇恨成了朋友——唉！男人的友谊，女人是不会懂的。
　　“小朵，我想回家了。”虽然一向不赞成云朵的鸵鸟做法，但此时她真的好想逃开这儿的尴尬，就让时间去收拾残局吧。她已没有力气了。
　　“为什么？”此话不单出自云朵，还有抱着一大堆礼物近来的晟涛。
　　星晖也刚好从房间里出来，默默无言地看着她。
　　“我答应星晖要回去看他母亲——兰姨，今天走，明晚还赶得及到家和她一起过元宵节。”
　　星晖没说什么，他实在不好表态。如果慕曦这话是在昨晚甚至今天早餐之前说的，他会高兴得谢天谢地谢如来佛祖——现在，他明白她只是哟来逃避而已。而面对云朵和晟涛询问的眼光，他习惯性地包容她的任性只点头说是。“我这趟来的目的就是要带她回去。”
　　“曦，为什么不多留几天嘛！反正过几天我们也要回学校，就顺路去看兰姨不就好了？反正以后要看还有的是时间，你来一趟可不容易。”云朵搞不清楚她来的时候兴致冲冲到的时候却三番五次说要走。
　　“对呀，慕曦，我们这里的元宵节有很多节目的，你错过了就可惜了。”晟涛也在云朵的示意下帮腔。
　　“不了，我真的得走。”慕曦又转向星晖道，“我们上楼收拾行李去吧。”
　　“曦！”云朵拦住她往楼上移的脚步。“你非走不可吗？好，我留不住你，我去找个人留……”
　　“我不会留她的，她要走就走吧。”医药室的门打开了，云鹏面无表情、闲适地倚在门边。
　　“你们、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嘛！”云朵大叫。
　　三个人都没回答她，云鹏重新关上门，星晖往外走，慕曦则“咚咚咚”跑上楼去。

　　当然，匆忙间难以成行。即使慕曦坚持要在当天走，却因为要到各家送礼物并道别的原因而多留了一晚——一个无眠的夜。
　　第二天清晨，车站，最早的班车。
　　云朵昨晚说干了口水想做最后的努力留下慕曦，现在他们站在这里表明她是浪费表情；她又尽了最大努力想从三个闷葫芦嘴里套出点什么消息，三个人的嘴巴都闭得死紧，所以她仍是徒劳无功。
　　死缠活缠要云朵去留下慕曦的——即使再次使她受伤——云朵就是知道只要云鹏出没有搞不定的事，谁知云鹏睬都不睬她，商量的结果是答应今早来送行。而他送的居然是星晖！甚至他到了车站以后只对星晖道了句“保重”就扬长而去！什么跟什么嘛！云朵气得简直要冒烟了！
　　“送花使者”的角色是由晟涛扮演的，云朵和慕曦同坐他的车，行李和星晖由云鹏负责运送。
　　慕曦在见到云鹏的车子开走后低头掩饰受伤的表情。她以为至少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他道别的，谁知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星晖先和云朵、晟涛道了再见，然后拎着三个行李袋先行走入车厢，留下空间给慕曦。
　　“曦，到了要打个电话给我。”
　　“嗯。”
　　慕曦点头，云朵却以外地看见因为这个细微的动作而被甩出眼眶的晶莹的泪珠。没有给她发问的机会，慕曦上前一步拥紧她——
　　“我走了，再见！”
　　“还有没有话要让我传达？”云朵也与她紧紧相拥，附在她耳边轻问。“最后机会哦！”
　　“向爷爷奶奶问好。”
　　“不是这个啦！”云朵气极。这慕曦到现在还能装下去？“鹏哥……”
　　“替我谢谢他。谢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她转向晟涛，“也谢谢你，晟涛。告诉小狼有机会我还要向他学钓鱼，上次他钓到最多的鱼呢；告诉晟波有机会我要向他学踢足球，虽然我的运动神经不是很发达；还有景耀、景平、云鸿、云鹫、孔孟、军异，没有亲自和他们告别，很抱歉。”
　　“我会转告的。”晟涛握了握她戴着羊毛手套的手。“一路顺风。”
　　“谢谢，再见。再见了，小朵，我们过几天再见！”
　　说完，她在泪水又将掉落之前转身走进车厢，没有回头。
　　其实，她如果回头的话，恰好可以看见倚在柱子旁边的云鹏。
　　他终究舍不得不看她最后一眼……

　　元宵夜。
　　花好，人却散；月圆，心却缺。
　　晟涛和云朵去逛夜市回来又和军团除云鹏以外的成员在基地玩通宵。
　　云鹏独自在家（云氏夫妇到父母那边去了），也是一个不眠之夜，却和原先的计划完全不同。原先的计划？呵呵，他会陪慕曦放烟花，逛夜市，走遍镇里十八座彩桥玩通宵。
　　他坐在紫荆树最高的一个枝干分岔处，伸长了腿架在枝上，上半身倚靠在树干上——慕曦总为他这个潇洒至极而又危险的动作喝彩又担心——抽着闷烟。若不是他沾不得酒，他早已过去和晟波晟涛喝个一醉方休，来个一醉解千愁。他难得有这种闲情逸致赏月，幻想中月里嫦娥却成了她，后羿举起第十支箭拉了个满弓要射下奔月的嫦娥，但他终究没有下得了手，爱她，就让她自由——什么跟什么？他的思想都混乱了。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她的倩影，只是短短的一个月啊，为什么二十三年不曾动过的心此时像缺了一角？从未如此在意并记挂着一个人甚至他自己的喜、怒、哀、乐，此刻却总在脑海里浮现着她的一笑一颦——
　　“咦？这里还可以放烟花啊？我住在市区里，那儿是不准的。元宵夜我要自己开个‘烟花大会’！”她满是期待神色……
　　“前面也在下雨，为什么要走快点？”她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小朵说逆境内这里有‘行彩桥’‘走运’的风俗，你要陪我去逛哦！”她不容拒绝地说道……
　　“你没气度、没涵养、没风度、没深度！你卑鄙、无耻、混蛋加三级……”她气得口不择言……
　　即使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但昨晚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解释一下比较好。然而云朵老在旁边叽叽喳喳，他只得死硬派地闭口不谈，更拉不下脸去当面和她讲和了嘛。爱她在心口难开，那他用写的总行了吧？正准备写出他有生以来第一封道歉信兼情书，却在开头就犯了难——他不会写她的名！曦，他叫得那么顺口，却写不出完整的字型！
　　果然被星晖言中了！他和她不相配，他们之间存在着那么大的一条鸿沟。
　　他从不以为自己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世俗的一切都是他所鄙视的，而他却在此时在乎了——该死的那么不合时！
　　他没太想过娶妻的念头，毕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现在专心想的是建立一番事业。男人三十而立，他以为会在自己闯够了之后定下来，然后像父辈的男子一样娶一个会理家的贤妻良母，有没有爱情不重要，反正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而慕曦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他会理所当然和一个朴实无华、没有多少学识的农村女子过一生，以他的“学识”要当个种地人已绰绰有余，注定了不会和人们称之为天之骄子的大学生有何联系。然而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对爱是那么渴求与执着，并且为了爱她而萌生出那么多自卑，不是为自己的面子问题，而是怕她在别人眼中看来受了委屈……
　　月已偏西，远方的她，此刻应该已到家？
　　呵呵，他苦笑。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结局?你们猜得到吗?呵呵,最后一章揭晓哦!不会是悲剧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