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欲返去》诸葛闲云

29、第 29 章

　　“如果我说，”我顿了顿，无比认真却又没有把握的对着电话说，“如果我说，我一直很想你，但在今晚才想清楚一些东西，你相信么？”
　　电话里有几秒钟的停顿。然后，听见孟凡轻轻的应了一声。
　　“嗯。”
　　一时间我不清楚这声“嗯”意味着什么。是代表孟凡听清了我的话，还是理解了我想表达的东西。
　　孟凡一惯很理性，骨子里又是一个理想主义追求完美的人。有时，她会让我有点不自知的怯，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
　　就像现在。
　　经过这一夜，我非常非常想清晰的表达我心里那些涌动的思绪，想告诉孟凡，我长大了，至少是，我愿意长大，愿意努力，愿意和她一起分担。
　　我知道，以孟凡的理解能力和对我的了解程度，她应该能准确抓住我要表达的东西。即便，有时候我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表达得吭吭巴巴。
　　但我此时特别没底。或许，是之前混沌得太久，如今醒转了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散漫让孟凡承受了太多，我的心里，除了内疚，更有对孟凡的心疼。
　　我希望孟凡可以对我发发脾气，大声的指责我过去的种种恶迹。如果说，之前的混沌是我犯下的错，那么，我愿意接受孟凡所有的惩罚。心甘情愿。
　　我想我一直像是在旷野中晃荡的人吧，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四处游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也许，行走的时候未必觉得悲伤不快乐，但是，那快乐终是飘忽的，像没有方向的风，不知道停在哪里。
　　这样的行走太久了吧。从小五死以后，我站在还没来得及烧完的少年时代的尾巴上，一脚踏空，走到了青春的末梢。那些青春里的明亮奋斗和飞扬，于我，统统用了另一种形式来替代。久了，连自己都错觉了。
　　但那心底隐隐的不安却是最最真实的啊！无数个夜晚，热闹也好，狂乱也好，孤单也好，安静也好，无数个夜晚，我会突然想起自己的存在，觉得可笑悲哀，还有，淡淡的厌恶。
　　我知道叫嚣着“用青春赌明天”、叫嚣着自由、流浪的自己其实是多么的渴望安定，渴望有一个方向，一个目标，一条看得见未来的路。我知道我一个人在旷野里走太久了，习惯了自言自语，习惯了漫无目的，习惯了苦中作乐的无可奈何的生存。我知道，以我自己的力量，多半是找不到方向的。
　　或者，我不是没有力量，而是，它们积聚在身体里，从小五死以后就开始封存，冷冻得太久了，我自己的温度已经不够解冻，需要有一个人走近，给我指引，和我一起用力，那些隐藏在身体里的力量，被因踏空而无端闲置的青春的力量，才会被激活，迸发。
　　而我，在之前的那几年里，在孟凡的身边，竟然会没有意识到她就是走近并足以激活我的那个人。
　　一想到这里，我几乎要不能原谅自己。
　　是的，冰冻太久了，冰层太厚，孟凡一直努力的靠近我，伸出双手试图温暖我，我却没有回应。那彻骨的冰冷让孟凡不得不选择了稍稍远离我一段时间。因为，孟凡是现世的，像她自己说的，一直心存希望和美好。她不能任我冰冻下去，只好积蓄更多的热量，试图再一次的靠近吧。
　　我不知道，在过去的那几年里，在我的漫不经心里，孟凡是否感到了灰心。我不知道，我究竟有怎样的好，可以让孟凡一次一次的努力靠近我，温暖我。即便被冻伤，也不忍放手远离。

　　“我是想说，”做了个深呼吸，我决定赶走心里萦绕的那些悲伤。
　　是的，再悲伤，已经过去。我不可以逆流而上重新活一遍。我只能要求自己，从现在起，孟凡不要因为我而悲伤。
　　“我想说，”我顿了一下，终于决定说出口，“我们不要再这样了好吗？你累了，我也是。我们需要休息，但完全可以靠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整年不声不响。”
　　我说完了，迫切的等待孟凡开口，像小时候等待期末考的成绩。
　　只是，小时候的期末考，即便考得不是太好，新学期里仍然可以继续努力，至少不会被PASS，但现在，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继续努力。
　　也许是我在混沌里待得太久了，当我自己忽然意识到那是混沌时，我竟是对那之前久以习惯的生活充满了不安和恐惧。我害怕再回到之前的生活状态。
　　像是一个人，在黑暗里待久了，习惯了，也不会觉得黑暗有多沉重。但是，如果曾看到一丝光亮闪过，他会不能忍受光亮过后的黑暗，虽然，那黑暗和之前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