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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第三章

      又过了几日,到书院放学,柳念苏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游静阑去继续前几日没有去过的地方玩了。

      真要说去哪里玩也并不是,宛水镇这么小,茗烟河两旁都是朴素的民居,可柳念苏还是很想让游静阑知道、认识、喜欢上这个他从小生长的镇子。

      不巧正走了一半的路,天却下起了蒙蒙细雨,幸好恰巧路过李爷的铺子,借了一把油纸伞。

      游静阑伸出手接起几滴从伞上滑下的雨水,道:“我家的地方雨水向来是少的。”

      柳念苏笑着说:“我们宛水向来都是多雨水的,只是呀又和其他地方不同,爹爹说这里的雨总是细细地下、静静地下。”

      细细的雨丝像一根线缠绵着天地,将这个安静而美丽的小镇笼罩在烟波中,像画卷里浓开的水墨,说不尽的素雅。

      那两个孩子执着同一把油伞,细雨中只能看见他们伞下青色与素色的衣袖,美丽的好像凝在了画里。

      很多年后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执着颜色不同的伞,看雨水像帘一样从伞下滑落,可他们身旁的景物,有一成不变,也有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

      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二十二桥,如果说茗烟山是宛水的尽头,那么二十二桥虽说是宛水的最后一座桥,却是宛水镇子的入口,从二十二桥前的上柳河堤,杨柳渡口,来到或者离去。

      游静阑说:“这里我来过。”

      “恩,因为整个宛水只有这么一个渡口呀。”

      柳念苏走过二十二桥,然后随意地坐在渡口的石阶上,对面是一望无垠的江水绵延。

      柳念苏说:“静阑是从江水的那端过来的吧!”

      “恩,坐了很久的船。”游静阑也如他一般在石阶上坐下,然后他觉得这水把这个镇子与外面的繁华隔得真远。

      “我的娘亲和爹爹也是从外面来的呢。可是镇子上的人说,没过几年,娘亲就被家人抓回去了。他们说娘亲时大将军的千金,和静阑一样是大户人家。”

      游静阑看他撑着脸眺望远方的样子,飘来的雨水湿了刘海,孩子幼小的内心一阵说不出的悸动,他说:“我哪是什么大户人家。”

      “可是竹桃姐姐说你家的东西比知府老爷的还要好。”

      “哪有这么好。”游静阑笑着说,“不过是以前家里的东西,舍不得丢掉罢了。我父亲啊,是前朝尚书,可惜朝代改元,他这老臣便成了新皇上的眼中钉了、肉中刺了,如何都想拔去。”

      “改元?”柳念苏一脸不解。

      “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可能不知道。长安城的人都这么说呢,先帝驾崩,太子即位,忙着铲除旧臣,笼络新的心腹。兴许过几天,新的知府爷就要来宛水了。”

      柳念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柳亦生从小叫他写字念书,却从未对他讲过这外面的事,镇子上的人也不过闲扯家常,因为镇子上从没有外面的人来,告诉他们外面的事。

      游静阑继续说:“我爹爹爱极了长安,爱极了这个国家,他从小就对我说将来要考个好的功名,然后继承他的位置继续为国家效力。“

      “有多爱?”柳念苏问他。

      游静阑想了一会儿,说:“就想你喜欢梨花酥那样,巴不得把所有的零钱都用来买梨花酥对吧?”

      柳念苏认同地点点头。

      游静阑说:“这国家、这长安就好比是我爹爹的梨花酥啊,可是纵然我爹爹再忠心,新的皇帝也不信任他们这些老臣,被迫以一个‘年事已高’给打发了,遣散了家眷,搬出了长安。可是后一天,娘亲却在书房里发现……爹爹已经……已经离开了。”

      纵然游静阑多么沉稳内敛,他也不过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他想到那天看到父亲的尸体从书房被抬出,想到那个原本热闹非凡的尚书府冷清的只剩下随风飘散的纸钱,只剩下娘亲一个人的哭泣声,而自己也躲在书房,看着父亲最喜爱的藏书,和一直教导的要忠心为国。小时候爹爹抱着他在长安城墙上,笑着对他说:“阑儿啊,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皇上的长安的,美不美?”小小的游静阑看着眼下红墙绿瓦、缤纷缭绕的长安,拉着爹爹的衣襟说:“真漂亮。”然后父亲大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等阑儿长大了,就靠阑儿来保护长安,保护皇上,保护我和你娘亲了。”游静阑记得那时自己用力的点了点头。

      可最爱这个国家的父亲却被他最爱的国家和用生命跟随的君王抛弃,还谈什么保护,什么效力,真是好笑。

      他藏在袖间的手用力的握紧,指甲扣入掌间,才因为疼痛掩去了话语间的哽咽:“随后,我便跟着娘亲来到了江南,将父亲葬在了长安,因为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娘亲说父亲离开后,她便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他也不想我再步爹爹的后尘,便来到了这里。”

      柳念苏静静地听完,不作言语,游静阑浑然不知他极力掩饰的脆弱,早已被这个孩子发现。在陷入沉默之时,柳念苏蓦地将油纸伞丢开,两个人立马被雨水打湿,游静阑惊奇地抬头,却又想到了什么,立马低头,却感觉到自己冰凉的手被另一只冰凉的小手握住,然后他听到那孩子说:“静阑,伞被风刮掉了。所以我们都湿光光了的说,所以我根本分不清你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不见游静阑抬头,柳念苏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离开家乡一定很难过吧,爹爹教我的诗里有句说,关山四面绝,故乡几千里,所以就算有那么多人离开宛水,我也从来没打算过哪天要出去。虽然我没去过长安,但是它一定很美吧!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可是我会让静阑喜欢上宛水的,让我的家乡也成为静阑的家乡,你看,它这么漂亮,一点都不必长安差吧!”

      游静阑抬起头,视线跟着柳念苏伸出的手指点向的方向,他只看到一个被烟雨笼罩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江南小镇。若是长安的人看到,一定会为这个孩子的话嗤笑说:“这种平凡的镇子,哪能和夜夜笙歌、繁花似锦的长安比啊!”可是现在的游静阑却觉得这个名叫宛水的镇子真像身边的孩子说的那样,美丽的不下长安;可是现在的游静阑却止不住温热的液体从眼中夺眶而出,混着雨水源源不断地流下来。

      柳念苏慢慢靠近,然后抱紧了游静阑。其实他不能完全理解游静阑说的一些话一些事,他明白的只有爹爹不在了会有多难过。他觉得抱紧游静阑,自己的力量就能传到他那边去。

      感受到孩子的体温,游静阑不由地反拥住他,明明同样冰凉的两个人,靠在一起却不可思议的温暖。

      多久了,从小生活在灯红酒绿的长安,从小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官场,长安城里的人心早已冰凉;爹爹去世,母亲的恸哭,他想到爹爹说的要保护娘亲,便仰头让留下的泪水倒流回去,他怕自己的哭泣让母亲更加担心。到头来,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忘了一个孩子该有的、父亲离去的哭泣。

      游静阑渐渐哭出了声:“……念苏……我好想爹爹……”

      柳念苏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安慰道:“……静阑,以后我爹爹就是你爹爹。”

      听着游静阑哭泣,柳念苏也有想哭的冲动。孩子间的同病相怜、依依相惜,他想到了自己离开了经年的娘亲。

      哭了一会儿,泪水渐渐的止住了,仿佛所有的眼泪所有的苦涩都在今天流了出来。游静阑不由的想靠近这个孩子,于是他捧起孩子的脸,唇贴上他的前额,轻轻一碰,随即离开,尝到的是来自这个镇子的雨水味道。

      柳念苏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贴近又离开的人,额头上是温凉的触感,随即他伸出手环住游静阑的脖子拉下他的头,在他的脸上用力的“吧唧”了一口,放开后又有点局促不安地看着他。

      游静阑惊奇地看着他一系列的举动,察觉到他脸颊在雨水流过后依然存在的一抹红晕后,嘴角微微上扬,他轻声说:“念苏。”声音有点沙哑、有点稚气。

      “恩?”小孩子立即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柳念苏听了头立马点的如捣蒜。

      游静阑说:“爹爹离开前几日,曾把我叫到书房对我说,要给我取字,男子弱冠方由父亲取字,或许当时他就已经做好离开的打算了吧。”又提到伤心处,游静阑一顿,又接着说:“他说人要静其身,更要静其心,所以才在我名字里加上静字,本来啊是打算叫游阑的,可是他说我还不懂得收敛锋芒,所以啊给我取字,叫青争。”

      “青争?青和争就是静字吧!”柳念苏立马说。

      游静阑点头,说:“所以,你唤我的字,如何?”

      “青——争?”柳念苏试探性地叫道。

      “恩。”游静阑笑着垂首。

      “青争?”

      “恩。”

      “青争!”

      “恩。”

      “青争青争青争!清蒸!哈哈哈哈……”

      “……不准笑。”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的头发和衣衫都早已被打湿,带着一点凉意,却浑然不觉。

      一路上柳念苏都不断地说:“回去后我也要让爹爹快点给我取字,然后只给青争一个人叫!”

      书院口分别后,柳念苏走进家门,柳亦生见他湿漉漉地回家,走过的木板上都留下一道明显的水渍。

      柳亦生拿过干毛巾蹲下身体他擦头发,一边皱着眉说:“下雨了都不知道回家,弄的浑身湿透,爹爹身体不好,你也要像爹爹一样么。生病后看你怎么去玩。”说罢伸出手指弹了一下他前额,道:“快去换一件干的衣服。”

      “知道了。”柳念苏摸着额头,一面“哒哒哒”地跑向自己房间,那长溜溜的一串水印看的柳亦生一脸无奈,拿出拖把将其拖干。

      饭后,柳亦生抱着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柳念苏,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一起坐在外面的长廊上,雨还没有停止,从屋檐留下,发出不规则的声音。

      柳念苏拉了拉柳亦生的衣角,叫道:“爹爹。”

      柳亦生低下头,附耳听。

      “今天静阑告诉我他的爹爹是前朝官员,可是新皇帝却不要他的爹爹了,他还说外面改元了,还说他爹爹在家里……自缢了。”说到这里,柳念苏又有点替游静阑伤心。

      “改元……这样啊,外面已经是新帝登基了么,看来你娘亲他们家……”看来也要没落了啊。

      “娘亲?”一听到爹爹说起娘妻,柳念苏急急追问:“娘亲怎么了,难道娘亲也和静阑的爹爹一样?”对呀,他们说娘亲的爹爹,也就是自己的外公是大将军,那新皇帝是不是也不要他们了……越想可能性越大,柳念苏忍不住地红了眼眶,仿佛求验证一样看着柳亦生。

      柳亦生看着他湿红的眼眶,安慰道:“不会的,你娘亲一介女流之辈,皇帝是不会怪罪的,只要不犯重罪,皇帝陛下是不会怪罪的。”仿佛也是安慰自己,柳亦生想,连衣她一定不会做傻事。

      听柳亦生这么说,柳念苏一下子安心了很多。他想,娘亲一定在某个地方,好好地活着,然后和自己想念她一样,想念着自己。

      过了一会儿,柳念苏又拉了拉柳亦生散下的长发,“爹爹,静阑说他的爹爹给他取了字,把静字拆开来,叫做青争。他说我可以这么唤他。”然后他怯生生地说:“爹爹也给我取个字好不好?”

      柳亦生说:“可是男子弱冠方能取字,这是历来的规矩。”

      “可是青争现在就有,我也想要,我也想让他唤我的字来听。”

      柳亦生看他满心期待地小脸,想了一会道:“也好。”然后看柳念苏高兴地在他身上动来动去。他担心,会不会自己在这孩子弱冠前,就离他而去了。

      柳亦生抱着他往上拉了拉,免得他动来动去的掉下去,又思索了一会儿,说:“念苏,爹爹一生不要求你有多大成就。我和你娘亲受的苦太多,可是在宛水的几年里却是我们最快乐的。我想你娘亲也和我一样,只希望你能幸福平安地过完一生,纵然颠沛流离,你却是我和你娘亲幸福的见证。既然我给你取名叫柳念苏,那这字,也没有太多寓意,便叫连生,可好?”

      “苏连衣的连,柳亦生的生?”柳念苏问道。

      柳亦生笑着刮了一下他鼻子:“我家小苏儿真聪明。”

      柳念苏高兴地说:“连生连生,明天我就要去告诉青争,我也有字了!”

      到了半夜,柳亦生从睡梦中被推醒,他看到自家孩子站在自己床前一脸哭腔地说:“爹爹,我难受。”柳亦生急忙坐起来抚他的前额,如预想的一样滚烫,便知这淋浴的恶果来了,柳念苏发烧了。

      急忙将他拉进自己被子裹好,然后到厨房给他熬药。

      只可惜第二天柳念苏的伤寒还没有好,柳亦生便让他在床上休息,自己先去授课了。到教室时,发现除了自家孩子,还少了一人,仔细一看发现是游静阑。柳亦生估摸着昨日也是淋雨得伤寒了。

      当中午柳亦生告诉柳念苏游静阑也未来时,柳念苏比自己生病还懊悔昨日不该为了说些好听的话而扔掉了油纸伞。

      等到柳亦生监督着他喝完药,吃晚饭,又去给别的孩子上课后,柳念苏立马掀开被子跳下床,抓起外衣和柜子上的药包,偷偷从后门溜出,甚至连鞋子都忘了穿。

      他想游静阑这才搬来镇子上几日,便染了伤寒,又不熟悉镇子,定是没有买药,想到这里,更加想将药送去,也加快了步伐,脚丫子踩在未干的路上,发出“啪沓啪沓”的声响。

      可当真到了那大宅子的门口时,他却胆怯了。

      朱红的大门显得严肃而庄重,才九岁的他甚至连门上的门扣的高度都没有到,柳念苏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和溅上了泥点子得裤脚,更加不敢敲门了。

      可是一想到游静阑还在里面生着病,兴许连药都没有的受着煎熬,便鼓起勇气,伸出手在朱红的门上扣了三声,迅速地收回手,他觉得自己紧张的寒毛都竖起了。

      不久,门就开了,因为些许老旧的缘故,发出“吱呀——”的一声。

      开门的是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他看了看门口手里抓着药包的小孩,问道:“我是这家的管家,这位小哥有何事?”

      柳念苏说:“我……我是游静阑的朋友,听说他病了,便来看看他。”

      老管家打量了他一会儿,说:“请进吧。”

      跟在管家身后,柳念苏小心地打量着四周,房子很大,柱子什么的都重新上过漆了,院子里的花草也都修剪过,还添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盆栽。

      穿过朱色长廊和偌大的院子,前面迎来一位妇人,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

      老管家见了,急忙行礼:“夫人好。”

      夫人微微颔首,看见管家身后的柳念苏,问道:“这孩子是谁?”

      老管家忙解释说:“这位说是少爷书院里的朋友,听闻少爷病了,来看望少爷。”

      一看这妇人与游静阑七分相似的面容,便知是他娘亲。柳念苏连忙对着夫人亦鞠躬:“伯母好,我叫柳念苏,是青争的朋友。”

      听他唤自家孩子叫青争,夫人妇人微微皱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白净的脸上嵌着一双像宝石一样的大眼睛,此刻胆怯的看着自己,有几丝楚楚可怜的感觉,是个长得讨喜的孩子。

      这一边,被打量着地柳念苏显得分外局促不安,妇人四十左右的年岁,显然保养的很好,不过三十岁的面容,一双和游静阑一样的桃花眼显得风韵犹存,她盘着简单的发髻,穿着素色的长裙,却更显高雅。被这样打量着,柳念苏紧张的抓着衣角,脚趾微微蜷起。

      半响,妇人却轻笑了出来,道:“紧张什么,我带你去见他罢。”

      柳念苏被她这反映惊的有点傻,楞了一下后忙缓过神来,说:“谢谢夫人。”

      衣袖一摆退散了管家,妇人笑着说:“说什么夫人,我姓沈,单名想。你若不客气便唤我伯母好了。”

      柳念苏点点头,乖巧地说:“沈伯母好。”他发现这位美丽的妇人不笑时有点令人生畏,笑起来却和游静阑一样温柔而令人心生亲近之感。

      沈想见这孩子还是有点拘谨,一路上便和他说这话:“念苏几岁啦?”

      “伯母,还有两个月便九岁了。”

      “比阑儿小两岁。阑儿这几天说他在这里交了个好朋友,想必就是你吧。这孩子自从他爹去后,就再没笑过,我还想着他能不能适应镇子上的生活呢。能有个玩伴就好,不至于一个人闷在家里,我看着都心疼。”

      柳念苏仔细地听着游静阑地娘亲说话,又跟着她走路,根本没注意加下,“啪沓——”一声踩进了院子里的水坑,水花不只溅上自己,还溅上了沈夫人的衣摆。

      柳念苏一下子就定在了那里,怔了片刻才不知所措地道歉:“伯母对不起对不起……”

      沈想不在意地说:“没关系。”看了看他光溜溜地脚问:“怎么鞋都没穿?”

      柳念苏尴尬地说:“……出门太急了……我想青争会不会没有药……”说着将手上的药包递上。

      沈想笑着接过药说:“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虽然府上有药,怕是阑儿吃了你送的药才好的快。”

      话说着,就到了一件房门前,沈想上前推开门道:“阑儿,你朋友来看你了。”又对柳念苏说:“快进去吧。我去给你拿双鞋,地阴,冻着就不好了。”

      柳念苏低声说了声谢谢,进了房间。

      “念苏?”游静阑低低唤到,因为伤寒声音不如以往的清澈,略有些沙哑。

      “恩,”柳念苏几步来到他床前,“对不起,青争,昨天我不该把伞丢掉……”

      游静阑撑起身,扯开一抹微笑:“有什么关系,听你的声音,莫不是也得了伤寒?”

      柳念苏点头,又随即道:“不过我已经吃过药了,不碍事。”

      游静阑说:“方才我娘亲说你给我拿药来了?”

      “我以为你初来这里,没有备药,也不晓得去哪里买……可是你娘亲说府上有药的。”

      “所以你为了送药鞋子都忘穿了?”游静阑打趣道。

      柳念苏的脸一下子蹭的通红,两只白皙的脚丫子不知该往哪里放。

      游静阑说:“你靠近点。”

      柳念苏疑惑的上前一步,却被眼前的人拥住,他说:“念苏,我真高兴。父亲去世后我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柳念苏忘记了挣扎,一动也不动地任他抱着,他高兴的扯开嘴角说:“青争,你知道么,昨天我也求爹爹给我取了字,我告诉你好不好,以后你也唤我的字。”

      游静阑问:“叫什么呢?”

      柳念苏挣开他怀抱,然后摊开他的手掌,用手指在上面描了两个字,“你猜猜?”大大的眼睛中闪烁着狡黠。

      游静阑当然猜出了是哪二字,可却明知故问道:“是什么?”

      柳念苏便更高兴地说:“连生。我爹爹和娘亲的名字。”

      “连生。”游静阑重复了一遍,“真是个好听的字。”

      柳念苏说:“青争,以后我便只唤你的字,你也只唤我的字。这样才能显示出我们关系很好。”

      游静阑说:“好。”

      又细聊了一会儿,沈想就推门进来了,后面的两个丫鬟一个拿着双鞋,一个捧着糕点和茶。

      沈想拿过鞋子给柳亦苏说:“府上也没有别的孩子,这鞋是阑儿地新鞋,对你可能大点,可总比冻着好。”说着又拿过丫鬟手中的盘子放到床边的柜子上道:“我听阑儿说你喜欢吃糕点,便令下人备了些。你若觉得好吃就多吃些。”

      柳念苏接过鞋子穿上,是有点大可是很舒服,又看了看端来的糕点说:“谢谢伯母。”

      沈想笑说:“你这孩子真讨人喜,你是阑儿的朋友,我自然也会像亲儿子一样待你,你不嫌弃多一个娘就好。”

      柳念苏连忙说:“不嫌弃不嫌弃。”却忍不住湿了眼眶。

      沈想没有发觉到,她说了声:“你们孩子间说悄悄话吧,我先出去了。”就合上门离开了。

      “连生。”游静阑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便叫了他一声,可半晌没反应,又叫了声:“连生?”

      这回柳念苏听到了,慌忙跑到床前说:“我、我刚才没听到……我还没习惯你叫我的字。”

      游静阑伸出手抚上他脸颊,“怎么眼睛都红了?”

      柳念苏忙抓住他的手重新塞进被子里,“你不要乱伸出来,不然伤寒又严重了。”替他捻好被角,才说:“我只是觉得你娘亲真好,他还说愿意把我当儿子看,可我连自己娘亲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

      游静阑看他泪水在眼睛里打转的模样,不由有几分心疼,他说:“昨日你说你爹爹便是我爹爹,所以以后我娘亲,就是连生的娘亲。”

      柳念苏听了,破涕为笑说:“恩!这样我们都有爹爹和娘亲了。”

      又闲聊了一会儿,顺便吃了几块糕点,游静阑说:“今日我身体不适,也没法带你到宅子里看看,你伤寒未全痊愈,早点去休息吧,免得柳先生担心。我娘亲会做很多好吃的糕点,改日你来一定做给你吃!”

      柳念苏点头,“那我回去了,你也要好好休息。下次我再带你去玩。”

      离开了游静阑家,柳念苏又悄悄从后门进了书院,回自己房间躺好,所幸他爹爹还在上课,于是很高兴自己出去没有被发现。

      可惜晚上对着柳亦生讲话时那句脱口而出的“今天我把自己字也告诉了青争”泄露了自己行踪,被柳亦生指责了半个时辰。

      可是柳念苏还是很高兴,那一晚上他梦到了自己的娘亲,梦到了身体健康的爹爹,还梦到了游静阑。

      自己带他去了茗烟山上的竹亭里,看了一整晚的花开花落,露水长天。

      他唤着他青争,他低声念着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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