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令》恒言

3、汤少祖

　　回到汤家，少华已经在我房里等了很久，看她坐立难安的样子我不忍心再逗她，赶紧把信给她看，她脸上一阵绯红，拿着信到一边看去了，等我换了身衣服出来她已经看完，满脸喜色。
　　“嫂子他说他会尽快准备，等到时机一到我们就一起私奔。”
　　“那什么时间走，你有没有想法。”
　　“下月初一是娘亲的五十寿诞，家里肯定要大大热闹一番的，我打算那时走，家里忙肯定不会发现。”看来我取信的这段时间她想了不少，我也同意，然后想起那块玉，也许她在路上还能换些银子，拿出来交给她。
　　“嫂子没什么银子，只能送你这个当嫁妆，希望你和方云一辈子幸福。”
　　少华很感动，眼圈红红的，看着我，突然扑到我怀里呜咽起来，“嫂子，你变了好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个好啊。”
　　“现在的好，谢谢嫂子，谢谢嫂子。”
　　听到她说我比以前的温凉玉好，心中竟有窃喜，看来千错万错马屁不错，我也是个喜欢听好话的人啊。
　　接下来的日子，我依然做着那个连接方云和少华之间联系的邮差，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而老夫人的寿诞也越来越近，府里开始忙碌起来，而想到少华要走了我也觉得很难过，以后这府里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真难熬。
　　“少奶奶，少奶奶，老夫人有请。”小桃急急忙忙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看我脸色有些紧张，赶紧喘口气说，“好事，好事。”
　　这么些天，小桃已经和我很熟悉了，听她这么一说我便放心的离开房间，来到正院，老夫人正在那里等我，满脸笑容，果然是喜事，然后还有梅老爷，我走了进去，福了福身子给老夫人请了安。
　　“凉玉，天大的喜事啊。梅老爷，快说。”
　　“是，老夫人，少奶奶，事情是这样的，京城里各家商号都在竞标洋人的一笔生意，本来生意都要落入韩家手里了，不知为了那洋买办听说我们是汤家的人，便二话不说让我们得了标，这笔买卖可是一笔大买卖，咱汤家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啊！后来一打听那洋买办一直说汤家是有信誉的商人，汤家的女人都是女中豪杰，对我们有无比的信任，并且打算和我们一直做生意，老夫人您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
　　“是的，是的，真是大喜事，你说我这都要摆寿宴了，又来这么回喜事，真是双喜临门。”老夫人转身双手合掌祈祷着，“云天，我没给汤家丢脸，你临走时交代的我都一一做到了啊。”第一次看到老夫人真情流露，我有些动容，但隐约觉得汤家这个风头出的不是很好。因为很快八国联军就要打仗，到时候给洋人干活好还是不好，尚不确定，而且清廷对此怕是也会有所举动，枪打出头鸟，得找个机会劝劝老夫人，见好就收。
　　呆了一会，见他们俩谈话了没我什么事，我便告退了，那个洋人估计就是这个买办，看来他是把我说的汤家重信誉的话给记住了，心中有些担心，他不会还记得我吧，那就糟糕了。
　　想着事情出身地走着，根本没注意到前面有一个人挡着我的路，直直就撞过去了。
　　“你这个人怎么挡着道，好狗不挡道有没有听过啊。”抬起头打算好好教训这个挡道的人，却觉得这张脸好熟悉，哪里见过，哪里。。。。。。我仔细回忆着，但记忆就好像卡在了某处。
　　“我说我的娘子，你怎么连你的夫君都不认识了。”
　　啊，我说怎么好像见过，“你。。。。。。你怎么把辫子给剪了！”看着眼前的人，不能怪我一下没想起来，主要是因为他穿着一身长衫却留了一头短发，实在是很难和那个长辫子的夫君联想到一起。
　　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在意的笑了笑，“现在都洋务时代了，一个短发有什么好稀奇的，哪里比得上我的娘子啊。”
　　其实我不是诧异他的短发，而是诧异他居然敢剪短发，老夫人知道吗，能接受吗，而且他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他笑着不坏好意的贴近我，“我一进京城就听说我们汤家新研制了一种叫十字绣的针法，让所有的人都能迅速掌握刺绣，说是少华想的，但是以我对少华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我又听说我们汤家出了位懂洋文的小姐，在大街上和洋人卿卿我我，我正在想汤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号人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被你一幢就明白了，原来是你。”
　　他边说话边笑着，我一下竟看呆了，少祖和少华有些像，但少祖更加俊朗，剪了短发后更加干练，身上并没有那些一般纨绔子弟的柔弱和一吹就倒的感觉，反而很有力，感觉还像练过武的，他那样笑着看着我，倒让我有些看不释眼了。
　　“你原来就是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洋人的吗，我竟不知道我的媳妇温凉玉竟这么会勾引男人啊。”
　　他的话等于泼了我一盆冷水，可恶！我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这个人和汤荣灿一样可恶，汤家人就是汤家人，到哪里都一样！“要你管，我外头风评不好不是正合你心意，休了我，休吧休吧，我等着你呢，等得好心急啊，如果你再不快点，我就把你给休了。”我前面故意嗲着喉咙和他说，但最后一句是正色严肃地说的，因为那是我的真心话，我巴不得他休了我呢！
　　转身准备绕过他离开，却突然被他一把握住手腕，被迫与他对视，之间他脸部有些肌肉僵硬，仿佛在忍着什么怒火，难道要打我，我回瞪他，伸舌头给他做了个恶心的鬼脸，故意刺激他，却发现他突然一愣，进而脸一阵绯红，喝酒了吗，然后眼睛转到别处不和我对视了，手上的力气有点松，我手腕可以动了，我甩开他，正好走。
　　“温凉玉！”没走几步又被他叫住了，回过头看他打算干嘛，“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许给洋人抛媚眼，不许对别人笑，你的事情都要告诉我，你的行踪都要向我汇报，你对外不能说自己是小姐，你是我汤家的少奶奶，我汤少祖的媳妇，到哪都只有这个称号！”
　　要不是他一脸认真，我真当他说的是反话，但琢磨他的话感觉他八成是疯了，要不就是在为要休我先立规矩然后找借口休妻，我耸耸肩，看着他，“随便，你爱立什么规矩立什么规矩，反正要不你休了我，就是我休了你，无所谓。”转身快步离开。

　　少祖虽然回来了，不过还好他没来打扰我，当然休我的事也没见下文，我想怕是因为快到了老夫人的寿诞不敢提，等老夫人寿诞过后再提吧，我最近也忙的很，没空理会这个。少祖的回来因为剪了短发的事让老夫人生气了好些天，最后还是我怕老夫人生气不肯过寿诞，影响到少华的出逃，赶紧帮少祖说情，就说短发也是朝廷鼓励的，让和洋人接触，学习洋人的文化，这样对咱汤家的生意也有帮助，毕竟我们汤家刚接了一大笔的洋人的生意。
　　老夫人一转念也就想通了，虽然嘴巴上还不饶少祖，但我知道已经没那么气了，少祖就更知道了，我还记得他看我的眼神，觉得有些让人心跳加速，我可不是有心帮他的，没想要他的感激，还是赶紧做些让他休了我的事吧。
　　老夫人的寿诞眼看马上就到了，但这段时间少华和方云这边却出了点事，方云那边都好些天没来消息了，这准备可都妥当，万一。。。。。。我心里很着急，少华更是没了主。
　　“嫂子，你说。。。。。。会不会我们逃走的事被发现了。”
　　“不可能！”
　　“那怎么一直没消息啊。”
　　我也纳闷，在屋里走来走去想着办法，看来必须得亲自走一趟，此时丫头小桃掀帘子进来，“老夫人请少夫人。”
　　“什么事？”
　　“听说是为了少爷的事。”
　　少爷？最近没怎么看见他，他能有什么事，我稳住少华让她等我消息，然后就到正院见老夫人。
　　来到正厅，老夫人看起来很生气，但见到我神情还可以，看来生气的点不在我，我福了福身子，“凉玉，快，快到飘香楼去把少祖给抓回来。”
　　飘香楼？“什么地方？”
　　“就是。。。。。。就是。。。。。。那种地方，男人爱去的那种地方。”看着老夫人羞愧难出口的样子我猜到了八九十，青楼！“我说少祖这个逆子最近躲哪里去了，不上你屋的，原来跑那里去了，这不是给咱汤家丢人吗，凉玉，你去，去把他给我揪回来，把人带到我这。”
　　我暗自想正好借此机会去找一下方云，看出什么事了，“好的，老夫人，我马上去。”
　　说完我便启程，我先让马车卡到城西绸缎庄，就说是我做了件衣服顺便改改，找到方云才知道方云送的信都不知所踪，他都已经安排好，明晚寿诞夜逃走没问题。我和他确认好联系时间、地点和暗号后便赶紧离开，赶赴我此行的任务地——飘香楼。
　　飘香楼，和我看的电视剧里描写的样子差不多，喝醉的男人进进出出，浓妆艳抹的女人在门口招呼客人，楼上楼下、客厅都是一副夜总会的景象，所以说现代的人对古代的生活研究的是多么的透彻，特别是青楼！
　　“哎哟，少奶奶，您这是。。。。。。”看着飘香楼嬷嬷的旁敲侧击，我也直截了当。
　　“汤大少爷在吗？”
　　“哦，哈哈哈，原来是来寻夫的啊。”那刺耳的笑声听得我鸡皮疙瘩猛起，“到我们这都是有妻有妾的，寻夫的你也不是第一个了，等他愿意走了自然会回去的，哈哈哈。”
　　谁愿意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多呆一分钟，气不打一处来，男人都一个样，我运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汤少祖，你给我听着，你爱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去，我没那闲工夫管你，不过明天就是老夫人的寿诞，老夫人最重面子，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说完转身准备离开，却迎面被一股酒席熏过来，只见一个极胖又壮而且已经喝得七荤八素的男人不坏好意地看着我笑，“原来。。。。。。你就是那至今没老公要的汤家大少奶奶啊，哈哈哈。”他的话引得满堂人哄堂大笑，我脸色有些发青，他继续逼近我，“没有男人的滋味是不是不好受啊，来，让哥哥我来满足你，保准让你醉生梦死。”说完扑过来，我吓了一跳，往后躲，没料到后面是门槛，绊住了我，我朝后摔了下去，真是哪壶不该哪壶开，此时摔倒正好让那个大胖子往前逼近我，我觉得靠力气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希望他碍于我汤家少奶奶的身份不要太过分。
　　但我马上发现判断失策，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是不能理性处理问题的，而且周围又都是些好事之徒，都在煽动等着看好戏。
　　我大脑快速运转，想着脱身的方法，只见那胖子已经弯腰下来，很快捏住了我的手臂，看来我真的算错了，他一把架起我，哈哈哈哈的笑声，色迷迷地看着我，我也打定了主意，他要是敢再进一步，我就弄瞎他的眼睛，一把发簪已经捏在手中，准备出击。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抓着我的手臂一松我整个人开始落地，但很快一双手稳住了，“你的手要是再敢碰她，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这只手废了就当你碰她的赔偿！”只听见嘎巴一声，大胖子的手竟被掰断了，我惊呆了，转身看我的恩人，结果——竟然是汤少祖！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大胖子痛苦地呻吟着。
　　“我管你是谁，你最好记住我是谁，我就是她的夫婿汤少祖！”他突然转身对着飘香楼里的其他等着看好戏的人说，“以后谁还敢造谣中伤她，我就要谁好看！”这一顿下来飘香楼里都安静了，而我更是傻眼了，看着这个我不太认识的汤少祖，他是汤少祖吗？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缓解了紧张的气氛，“哎哟，快，快把韩少掌柜送去看大夫，费用我包，这事是一个误会，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一个长得很灵秀的女子走了过来，走近我和少祖，大家都因为她的一番话都散去了，而我则对她的来者感到不善，“少祖，少奶奶受惊了吧，来，到我房里坐坐，都怪我刚才和你说的太起劲，没留意少奶奶来了，差点闹出大事！”
　　她真是来者不善，简单一句话，就告诉我少祖在她房里，而且关系不一般，我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不痛快，甩开汤少祖的手，“不用了，该说的话我已经带到，你们继续温存我绝不在意，本少奶奶告辞了。”留下这两人，我拂袖而去。
　　回去的一路上我心潮起伏，怎么会有股酸酸的感觉，汤少祖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啊，温凉玉，你别搞错了，不冲别的，就冲你不是正牌的温凉玉你也不能有酸酸的感觉啊，我赶紧晃掉脑袋里的杂念，专心思考明天怎么帮少华逃走。
　　回到汤府，我简单地回了老夫人我此行的情况，表示少祖不在那，但已经留话让他快回来，让老夫人放心，便回房继续策划少华的逃跑行动了。
　　一直到深夜，总算把少华的整个行动想了个完美，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了，思想一开始松懈感觉有些困了，朦胧中看着烛火竟想念起一个人来，正是汤少祖，我是怎么了，就因为他在飘香楼的那一句吗。。。。。。，带着复杂而酸酸的感觉，我趴在桌上渐渐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