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凝眸》残念

7、第七章

　　坐在床边，苍炎楞楞地望着躺在床上仍昏迷着的玉琼，心底一片冰冷：已经三天了，为什么他还不醒来？军医说他身上的伤并无大碍，致命的是脑后撞击到的硬物凝成的血块，可能会使他长期昏迷不醒……最终衰弱而死。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苍炎呆呆地陪在他身边，却束手无策。

　　为什么命运待他如此不公？幼时意外失明，在黑暗中度过近二十年，现在却又……

　　莫名的心痛突然袭至，他失控般靠近玉琼苍白的睡颜，在他耳边冷冷道：“玉琼，营中还有士兵需要你医治，你必须醒过来！听着，我再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再不醒来，我便……我便对你最重视的村民下手，每天伤一个，看你能熬，还是他们能熬！……我苍炎说到做到。”

　　再看他一眼，苍炎烦躁地甩手离开。

　　门口守卫的士兵见将军又是脸色铁青的愤恨离去，相视叹气。

　　说不清自己在烦恼什么，明明是担心他，却又转为难以消去的怒气：为什么不醒，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担心？区区一个瞎了眼的卑贱宋人，不过是长得顺眼些，不过是身体弱些，不过是身世可怜些，不过是善解人意些……不由一愕。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已经在自己心里驻扎的如此之深了？

　　入夜，边骂自己犯贱边忍不住又回到那人的床边，痴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不愿再深想，现在最重要的是等待他醒来。

　　夜寂静，天空银河垂地，月华千里。

　　黑暗中，苍炎靠做在床边的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苍白平和的面孔，一杯又一杯地喝着辛辣的烈酒。

　　皓月泻寒光，最是割人肠。

　　清冷的月光柔柔地倾泻而下，照在那美丽到飘渺的脸上，折射出一层细腻圣洁的温润光华，美得令人窒息。

　　不由自主似的，苍炎慢慢靠过去，手无意识地抚上那柔滑的肌肤，然后他，弯下身，吻上了那张没有血色的唇。

　　只是轻轻的贴合，他却已经屏息了，摩擦着，舔吻着。许久，吻开始变质，滚烫的嘴唇四处游移——光洁的额头，黑长的眼睫，尖挺的鼻尖，柔软的脸蛋，顺滑的长发，纤细优美的颈……吻得几近疯狂。

　　是谁……是谁在骚扰我？……不要动，让我睡……

　　玉琼从昏迷中混混沌沌地想着，不胜其烦的打扰让他用尽所有力气张开了眼睛。

　　夜色深沉。

　　窗外，银河横亘中天，月光清冷华美，照进寂寥的深院中。

　　室内一片黑暗，只依稀在月光下见到身上人结实的轮廓，那么的高大和健壮，紧紧地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庭院，月光，夜色……

　　玉琼全身剧烈一颤，猛地僵直了身体。

　　难道……我的眼睛……？怎么会……

　　察觉到怀中本是柔软的身体突然僵硬，此时的苍炎也停下了动作，疑惑地抬起头，却一下子撞进了玉琼晶亮的眸中！

　　没有多想什么，见玉琼睁开了眼睛，苍炎只是单纯地感到了放松，惊喜地叫了声玉琼，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多久了，自己日夜守护在他的身边，他只是那么静静地躺着，轻轻地呼吸着，那么的虚弱，仿佛随时会失去呼吸一般。

　　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他是再也不想去回忆了。

　　相对于被狂喜淹没的苍炎，玉琼则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男人幽深精明的眼眸，尖挺的鼻，粗犷的面孔，缓缓抬起手，抚上了那张仿佛是被精工雕刻出来一样的脸。

　　脸被玉琼冰冷的指尖轻轻滑过，苍炎疑惑地出声：“……玉琼？”却猛然发现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竟直直对上自己的！难道？！

　　不敢置信般的，他更深地望进玉琼眸中，细细地搜寻着，颤抖着声音问：“玉琼……你、你的眼睛……”

　　玉琼乌黑的眼中波光粼粼，盈盈地望着自己，轻灵的一个转动便如朝霞般五光十色，灿烂夺目，在黑暗中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玉琼楞楞看了他一会，嘴唇轻轻抿起，眼睛也弯了起来，有些颤抖地道：“我的眼睛……”略有些胆怯的样子愈加的惹人怜爱。

　　因为许久没有进下食物和水，嗓音有些低沉沙哑，意外地蛊惑慵懒，在夜色中是那么的动人心魂。

　　苍炎脑中“嗡”地一声出现了片刻空白，几秒之后才恢复了正常，只是心脏在那水眸的注视下跳地激烈异常。

　　“怎……怎么？”苍炎大脑缺氧，仍呆呆地压在玉琼身上看着他，压根忘了起身，也忘了去叫军医来，只想一直就这么看着身下这张俊颜。

　　玉琼艰难吐字：“你……好重……”两人紧紧相贴，太近的距离让他不自觉就烧红了脸，诱人的红色一直延伸到小巧的耳后。

　　“啊！哦！”苍炎一起身离开，玉琼马上用力坐起，快速渴切地望向四周：放着笔记稿的砚箱，织锦的茵褥，自己喜爱的素琴，桌上用惯的杯子，修过的窗子，还有窗外微明的月色，沉浸在银光中的安静大地，寂静的小院，高大的梧桐，浩瀚的星空……

　　眼前渐渐模糊一片，好象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又像是被一层雾隔了开来，慢慢地看不清楚——泪，终于不经意地涌出。

　　不要，不要消失……让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这个世界！让我再看一眼……

　　流出的泪被玉琼伸手狠狠擦去，又流，又擦，再流……眼睛终于慢慢红肿起来。

　　突然手被坚定地握住，玉琼抬头，泪眼朦胧中是苍炎坚毅又温柔的面孔，接着他一贯霸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许再揉了！眼睛会痛。”

　　苍炎把玉琼虐待自己的手紧紧包在宽大的掌中，另一只手轻轻抹去他眼角欲滴的泪珠，把他的头压到自己肩上，缓慢却坚定地道：“没事了，不要哭了，眼睛不会有事的。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大夫来，恩？”低沉和缓的声音意外地令人信服。

　　本欲挣扎的玉琼莫名地安静下来，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乖乖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疲惫和虚弱瞬间侵袭而来，他在苍炎滚热的胸膛温暖下再次沉沉睡去。

　　苍炎这才动作轻缓地将他放入床内，细心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去。

　　门口站岗的士兵还未行礼，便立刻被苍炎通红的眼睛镇住了。

　　苍炎刚刚故作镇定安慰玉琼，实际上自己也万分激动，因此一出门便神经质般失常地大声喝道：“你们快去请军医来！！！快点！！还有，小声一点！不要吵到他！！！”自己的声音却大得引得全村的狗都热闹地齐吠起来。

　　纷乱嘈杂的声声狗吠中，两个士兵匆匆跑向军医处，却各自在心中暗想：我们的将军已经神志不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