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匈奴是我国古代北方的游牧民族,在商代被称为鬼方,西周时被称为严允,战国时期才被始称做匈奴或胡。匈奴人散居在北方广大草原地带,经营着极为发达的牧畜业,奴隶制、私有制发展迅速,男人个个强壮,女子也彪悍成风。
但毕竟是游牧民族,居无定所,四处漂泊,日子十分不好过。与汉人杂居后,定居屯田、牛耕垦殖,倒使村子一时间荒野变沃土,悄悄地发展起来。匈奴的马匹和牲畜,以及先进的养马技术也先后传入,对当地的发展起了很大作用。
一年多来,大宋隐忍不发,一边消耗匈奴部队粮草,一边趁机培养自己势力,因此一直没有大规模进攻,使这片地区处于一片虚假的平和之中。可人们都明白,因为上次宋军的不抵抗撤军,才避免了百姓的死伤;这次宋军一旦进攻,必定两军对垒,生灵涂炭。
焦急,害怕,却无可奈何。
——穷苦的百姓,哪里才有真正稳定的家?
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玉琼叹,向此时正坐在对面的敌方大将军——苍炎轻声恳求着:可不可以不要伤及百姓?言下之意——退兵,或暂避一时,以免正面冲突。
苍炎沉默着。
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和动作,玉琼的焦急表露无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望向苍炎方向,势必要一个答复。
“你不明白,”许久,苍炎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按家族划分势力的匈奴国,其实是由众多贵族把权的。我匈奴近几年一直遭受旱蝗虫害,赤地数千里,草木尽枯,人畜饥疫,死伤极多。现在,贵族内部又发生内杠,争权夺利,下层民众已有所不满。所以定要大举南下攻宋,一是夺取土地,二是转移下层民众视线。因此……这场仗,避不得。”
一句句语调平缓的话语,却千斤巨石一般压在玉琼心上,胸口一滞:“没有……办法了吗?”村民们世世代代居于此地,是不可能大规模迁走避难的。
苍炎沉默。
玉琼绝望了。
那么淳朴的人们,那么善良又贫穷,却容易满足的人们,谁又能真正的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呢?
玉琼长长的睫毛委屈地垂下,头也轻轻低了下去。
苍炎看着对面低垂的小小头颅,也叹气,突然就把手伸了过去,轻抚了下那柔顺的长发,用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语调道:“我也有亲人,将士们也有妻子儿女,谁又真正想抛家弃子来异国找仗打?事关国家,有些事,毕竟无可奈何啊!”
话至此,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安慰人的话了。
绞尽脑汁的安慰却更让玉琼陷入混乱:从前可以把匈奴人当成敌人来看待,可这近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匈奴男子特有的豪爽大气和敦厚朴实,以及现在知道的他们的身不由己,竟让玉琼再也分辨不出孰对孰错,孰是孰非了。
第二年,宋军开始试探性地回击,以测彼此实力消长,几次下来,双方也伤了不少人,这些战斗虽规模小,却也打响了一个讯号:大宋要大举出兵了。
受了伤的匈奴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让苍炎很是着急,竟把玉琼也拉了出来,硬是让他帮忙医治。
比起匈奴的茹毛饮血和野蛮未开化,宋朝的医术和各种偏方密药不知先进了多少倍。
玉琼没有拒绝。
他忘不了上次苍炎说过的话,彼此都是身不由己,彼此都是无可奈何——毕竟生命是无辜的。
匈奴士兵渐渐地也都熟悉了这个善良温和的宋人,对眼盲的他更加照顾,令玉琼欣慰不已:人心都是肉长的,匈奴和大宋又有何不同?
可是,一些村人就不这么想了。
见他与匈奴人亲近,一些人开始闲言闲语,对玉琼也冷淡起来。
一日,玉琼与往日一样走进平日教课的茅屋,却反常的没有听到任何人声,不禁疑惑地扬声问道:“有人吗?孩子们?小石头?阿红?”叫了许多名字,却没有人答应。
这是……怎么了?玉琼楞楞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一阵响响的脚步声传来,立即一个小身子已经扑进了他的怀中,然后一个稚嫩的童声软软的响起:“琼哥哥,爹爹和大家都说你和坏人好,是不是呀?你不要帮坏人!琼哥哥……”
玉琼身子重重一颤,苦涩慢慢驻进心里:是啊,自己这样,岂不是与叛国无异?
可,仍旧不能放下重伤的匈奴兵不管啊……
轻轻弯下身子,玉琼跪在地上抱住孩子,脸贴上那嫩滑的小脸蛋,轻轻笑道:“他们不是坏人,琼哥哥也不是。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来打仗的,而且他们并没有欺负我们啊,对不对?”
孩童清澈的大眼睛忽闪着,里面闪动的是全然的信任:“恩……我不太懂,但琼哥哥是好人。我回去和爹爹说,说你不是坏人!”说罢跳下地一转身跑走了。
玉琼怔怔跪在地上,许久都不动一下,脸上露出的痛苦和失落,让看的人心里揪痛不已。
一双火热的大手将于琼缓缓扶起,手习惯性地摸上了玉琼的头:“对不起。”都是我。苍炎嘴笨,只说了句对不起,尽管心中已千言万语,只是手仍坚定地扶着玉琼纤细的身体。
玉琼苦笑着缓缓摇了摇头,眼睛酸涩,坚强却又脆弱的模样惹得苍炎一阵阵心疼。
将玉琼送回家,拖上床,笨拙地哄他入睡,然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眼前人儿毫无防备的美丽睡颜,竟让苍炎呆呆看了半夜。
窗外,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第二日,玉琼的草药全部失踪了,不同意让玉琼只身一人上山去,苍炎硬是给他配了个士兵陪伴,这才答应让他出村。玉琼拗他不过,无奈应下。
山间,玉琼在熟悉的小径上慢慢走着,年轻的匈奴士兵亦步亦趋地紧跟他身后,好奇地不停问着,宛若一个大男孩一般。
玉琼微微笑着一一解答,心想:真是个好奇的孩子呐。
采够了药,两人又慢慢下山,却不料寂静的山林间,变故突生!
一道身影急速逼近,凌厉的一刀直直劈向玉琼,士兵一惊之下迅速相挡,却一刀毙命。
不甘心的,年轻人睁着哀惋的眼睛缓缓倒下,眼中闪烁的像是轻愁,又像是乡恋,也像是对生命的留恋和无可挽回的绸然,但一切都立刻随着他最后一缕气息逝去了。
玉琼被士兵撞到一边,踉跄着后退数步,还来不及呼救便失足滚下了陡峭的山坡,转眼消失在了飞扬的尘土中。
凶手向下看了许久,犹豫片刻,返身离开。
天边,夕阳若虹。
村子里,此时的苍炎已是忧虑至极,焦躁地转来转去,时而望向天边下沉的夕阳。
新月初升,苍炎咬牙,狠狠吐出两个字:“搜山!”
山间的夜晚野兽出没,实在不能想象玉琼会遭到什么不测。
带一百士兵上山,高举的火把吓退了各种野兽,边大声叫喊,边密密地搜寻着……也慢慢的绝望着。
终于到达山顶,通红的火光映红了一无所获的众人,看着静立的士兵们,苍炎愤怒地下令:“下山,再搜!”
跳动的火光,高喊到嘶哑的男声,天边已微微泛起鱼肚白。
当最后一个火把也熄灭的时候,天亮了。
苍炎通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横陈于地的士兵尸体,心中又怒又恨:怒的是自己的士兵如此惨死,恨的是自己为何如此大意地便放玉琼上山?!
地上猩红的血迹,映红了每个人的脸。
一行人沉默地下山,多得只是担架上自己兄弟早已僵硬的尸体。
苍炎终于体会到了冷热交织的滋味:想到自己手下的弟兄无故惨死,苍炎恨得血冲头顶,浑身炽热地像要燃烧起来一般;想到下落不明的玉琼也许已经遭到毒手,或受伤后被野兽撕吞,心里又马上冰凉一片,冷得直想发抖。
混帐,到底……到底是谁?!
“将军!将军!找到了,在这里!!”前方探路的士兵高喊着将混混噩噩的苍炎震醒,他呼吸一窒,心中马上生起了希望,飞奔过去,却看见的是玉琼紧闭着眼,浑身是伤倒在血泊里的僵冷身体。
看着他好象已经没有了呼吸的样子,苍炎僵硬在原地,心里一片混乱和苍茫:堂堂匈奴国□□大将军,所有的冷静、无情、残酷、自持……全他妈见鬼去吧!
一个士兵见将军抖着嘴唇不动,大着胆子道:“将军,快送他去找军医吧!他伤得很重……”话语被将军猛射过来的炽烈眼神吓回了肚子里。
“送军医……他还没死?!”身体猛扑过去,一探玉琼鼻息,果然还有!即使很微弱。
迅速恢复了精明冷静的本色,苍炎当下不在多言,抱起玉琼便飞快向山下跑去,士兵们互相对望一眼,也迅速跟上。
急促的呼吸,狂奔的脚步,希望的眼神,在寂静的山林间迅速蔓延开去。
苍炎用尽全身力气飞奔着,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玉琼,我不会让你死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