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凝眸》残念

2、第二章

　　第二日，玉琼早早起床，梳洗之后开始准备答应做给士兵们的饭菜。

　　与这里的落后不同，京中的饭菜是他几乎想象不到的。

　　多亏了见多识广的重楼，告诉了他许多他根本从未听说过的事。

　　比如，那里的姑娘们会穿着暴露与男子们调情，那里的大官一顿饭的花消是整个村子半年的花费，又比如那里有个叫江湖的地方，很多腰别长刀的人侠士们会在空中飞来飞去，劫副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慢慢想着，他从后院的一小片菜地里拣出几种菜蔬，又从墙上取下挂着的半只死鸡，回到厨房。

　　做什么好呢？

　　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重楼说过的菜式，他沉思了片刻，打定主意。

　　手摸了摸那半只拔光了毛的死鸡，他心里想着：真是浪费材料的做法啊……

　　宫爆鸡丁。

　　葱、姜、蒜，切丝入锅，顿时锅内劈啪做响，油点四溅。

　　不动声色将溅到手上的几滴滚油抹去，紧接着倒入切成精细小块的鸡肉，待肉至六成熟时再放入黄瓜，西红柿，青椒。

　　翻炒一番之后，加入盐，味精，酱油，又另加了些其他作料，出锅倒入一个个大盘子中。

　　热气蒸腾，他甚至冒出了汗。

　　——这么多，应该够吃了吧？

　　顿时，菜的香味引得附近人家的狗吠叫起来，热闹至极。

　　摸索着将炖在一边的鸡汤倒入准备好的铁盆中，思索一番，又加入些下火的药草。

　　香气四溢中又夹杂了些淡淡的药香味，分外诱人。

　　唤了邻家的壮小伙帮忙把菜和汤端至营房，此时已近正午。

　　操练完的士兵们寻着香味将他团团围住，年轻强壮的身躯将他挤得晕头转向，几乎站不住脚。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暴喝，士兵们立即原地立正，场内顿时一片肃静。

　　“吵吵嚷嚷，目无军纪，我平日里是怎么训练你们的？你们……”声音和火气都在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端着一大盆汤无辜的面容时消失无踪。

　　几步跨至玉琼身边接下盆子，重楼低喝：“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这么乱，他们又不知轻重，你就不怕受伤！简直胡闹！”

　　怒气冲天中，却包含了浓浓的担心。

　　察觉到这一点，玉琼微微一笑，温和地道：“我知道啊。只是觉得他们太累，天气又热，怕他们身子受不住，才做了些饭菜让他们吃吃。重楼哥，你就不要骂他们了，他们吃完，我马上就走。”

　　士兵们闻言，感动地两眼直发光，同时又小心翼翼得拿眼瞄他们面色阴沉的大将军。

　　重楼重重一哼，转过脸去，算是默许了。

　　士兵们齐齐欢呼，一下子挤到菜前，几大盘子菜，不到几分钟就被消灭光了，又抢劫似的喝光香气四溢的鸡汤，才一个个满足地坐在桌边打饱嗝，还不忘马后炮地称赞玉琼的好手艺——谁知道他们又尝出味道来没有？！

　　微微一笑，玉琼又变戏法似的端来一盆清凉的酸梨汤，分倒给大家喝。

　　酸甜的梨汁，被井水镇过的冰凉，下火的草药，让在大太阳底下毒晒了一上午的士兵们瞬间来了个透心凉，舒服地直眯眼睛，真是动都不想动了。

　　另一帮巡逻回来的士兵见状又不乐意了，委屈地缠着玉琼也要吃，直到好脾气的玉琼答应明天再做一份才振臂高呼起来，整个营地一片欢腾。

　　安抚了大家，玉琼摸到重楼的手臂，努力踮起脚尖来在他耳边低声道：“重楼哥跟我来，我有留你的份。”

　　这时，我们一直阴沉着脸不乐意的大将军才满意地扬起了嘴角，狐狸一样微微笑了。

　　士兵们看到他的笑容，心中都一片恶寒：大将军怎么会笑得这么阴险？没错，就是阴险！可怜的玉琼，你自己要小心啊！阿弥陀佛~~~

　　同情的视线投向玉琼，而两个当事人却浑然不觉，渐渐走远。

　　两人回到玉琼家，重楼脱下衣服，打了井水擦拭着身上黏腻的汗，而后全身舒爽地赤着上身坐在桌边喝茶，心安理得地等着吃饭。

　　一回家就钻进厨房的玉琼端着饭菜缓缓而至，又倒了碗鸡汤递到重楼手中。

　　重楼眉开眼笑正欲接过，却在看到玉琼白皙手上的烫伤时面色一沉，反手抓住他的手，气道：“你看，烫到了吧？疼不疼？”

　　玉琼微微一楞，随即笑着摇头：“不疼了。我说重楼哥，虽然我眼睛看不到，但也没那么娇弱啊！好歹我也是一个男人，你不要保护过度了。”语罢轻轻抽出手，返身再回到了厨房。

　　手中滑腻柔软的触感骤然消失，重楼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失落地放回桌上。

　　饭后，两人围坐在桌边喝着茶，享受着午后特有的宁和气氛。

　　“其实我很羡慕你们呢。”玉琼小口抿着茶，眼睛直直望向重楼方向，突然道。

　　“为什么？”重楼不解。

　　他们壮年从戎，虽气吞残虏，却也流年虚度，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

　　这种愁滋味，不易言，不肯言，不必言——他以为他懂的。

　　长长的睫毛柔柔一垂，在眼睑上洒下一片阴影，玉琼放下茶杯，想了一下，才缓缓道：“你们远离自幼成长的京师来此僻地驻扎，会想家，会思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但你们可以一己之力直抒侵国之恨，表现对国家的忠诚，身后，是祖国无数百姓的鼎力支持，以及家人妻儿的深切惦念。不像我，生活平凡清淡，到死也什么都不会留下。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梦里浮生。就像一株野草，来之不明，去之无痕……真是凄惨。”

　　说罢，唇边已溢出一丝令人心疼的苦笑。

　　重楼心中一紧，正欲出言相劝，玉琼却已轻轻敛去一切，收了表情轻笑道：“看我，又在胡说些什么了。你不要在意。明天我再做一份菜送过去吧，看他们吃得开心，我也就高兴了。”语气已不容拒绝。

　　重楼重重一哼，浓眉深深皱起，狠道：“看他们抢成什么样子！简直目无军纪，不成体统！……”

　　“那重楼哥你还不是一样？不光吃了那么一大盘子才菜，还吃了六个馍！又喝光了鸡汤和酸梨汁！不怕撑坏肚子无法训练，违反军纪吗？”玉琼轻笑着调侃他。

　　重楼脸上挂不住，勉强道：“我……本将军平日里也是吃这么多的！不只是你做的！”

　　玉琼不接话，只是微微一笑，调皮却又狡猾的样子可爱至极。

　　重楼假意咳了一声，找了个借口溜号了。

　　玉琼脸上却笑意残存，作弄了别人，心情很好地摸到后院草药边。

　　咦？怎么甘草没有了吗？想了想，好象给士兵们做饭时用光了。

　　明天还要用啊，这可该怎么办？

　　想了一下，抬手感受了下日光，应该还是下午，离太阳落山还要一段时间，上山再去采些吧，反正基本路线都摸熟了，很好找。

　　暗暗打定主意，赢弱的肩背上了半人高的筐子，摸到放在一边的木枝，向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