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凝眸》残念

10、第十章

　　脸贴在苍炎宽厚炽热的胸膛上，纤长的手指轻抚着他胸前的伤，玉琼虽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一也也不想脱离这个怀抱。秋末的冷空气中，这个身体是那么的火热，那么的温暖，那么的让人安心……

　　回过神来的两人迅速分开，都有些不大自在，玉琼的脸更是快要烧着了一般红艳动人。

　　自己这是怎么了？做出这么丢脸又懦弱的举动？他的伤也有跟宋军打仗留下的，自己怎么可以心疼一个敌人？……心疼？等等，这是什么词啊？！自己一定是疯了……

　　苍炎则是时不时看他一眼，偷偷看一眼，憨厚地傻笑，眸子却意味深长，精光四射。

　　将鱼也烤上去的时候，鸟肉刚好烤熟。

　　选了个秀气小巧的洒上佐料，苍炎小心地递到玉琼手中以免烫伤他，玉琼则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乌黑闪亮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手中的鸟肉。估计那鸟要是地下有知，知道自己“赤身裸体”被人如此火热的盯着看，一定羞愤的再死一回。

　　上下左右看了个遍，玉琼另一只手小心地轻触一了下冒着热气的肉，结果被烫的缩回手去，皱起了眉头，却又欢乐地再去摸，想要撕下一小块来。

　　对面的苍炎早就大口大口直接啃上去了，吃的满嘴流油，热的直流汗，见玉琼无从下嘴的样子，哼哈一声，努力咽下嘴里的肉，好心地指点他：“在外面吃野味就要像我这样大块朵饴！快吃！”说罢又大口吃了起来，甚至还香得直哼哼。

　　玉琼看了他半天，嘴吃惊地几乎合不住，然后低头盯着手中的肉，下定决心，也大口咬了上去！

　　啊！好烫！但是好香啊！嘴巴被堵住，但是眼睛却笑了，兴奋地看向对面的苍炎——看！我也会了！真好吃！

　　苍炎赞赏地看了看他，更加大口地吃了起来。

　　好不容易吃完鸟肉，玉琼刚要打隔，半只冒着香气流着油水的獐肉已经递到了眼前，玉琼吃惊回望过去，对面的苍炎已经把另外半只吃下一半了。

　　“……你可真能吃。”玉琼惊愕地盯着他，喃喃道。苍炎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话都来不及说一句，狼吞虎咽地吞吃着。

　　平日在村子里只吃些面食和没有油水的素菜，今天好不容易打野味开荤，当然要吃个够本！至少要半个月都不馋肉！

　　撕下一只獐腿，玉琼边吃边将剩下的大半推了回去：“你吃吧，我实在吃不下了。”

　　苍炎询问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认真地点头，顿时不再客气，接过便啃了起来。

　　獐腿肉筋道，有弹性，瘦肉多，肥肉少，味香而不腻，连已经吃饱的玉琼都吃得津津有味。

　　终于解决掉，竟然忘了还有三条鱼架在火上，发出阵阵鲜香。

　　玉琼咬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了，苍炎毫不介意地将他吃剩的拿走，全部吃下肚去。

　　一下子吃了这么多，饶是苍炎也有些撑得坐不起来了。两人便找了片柔软干净的草地随意躺下，惬意地听树动，听鸟鸣，听风声，听水流。

　　秋末的午后凉爽却又不失温暖，树林中又宁和安静，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让玉琼产生了一种生活本该如此的错觉。

　　轻叹一口气，玉琼暗暗嘲笑自己：怎么可能？可复明后，生活是那么的欢乐，阳光是那么的温暖，天空是那么的湛蓝，他感觉自己幸福的快要死掉。

　　“玉琼。”

　　似乎昏昏欲睡的苍炎忽然开口叫他，眼睛却仍旧闭着。

　　“恩？”他也懒得动，就那么随意地应着。

　　“你现在……快乐吗？”含义颇深的一句话让玉琼惊了下，终于转过头去看苍炎轮廓深刻的侧脸：“为什么这么问？”

　　苍炎缓缓张开眼，也转过头来，似浅实深的眸子就那么直直地盯了过来：“你现在这样，很好，真的很好，不用去改变什么。……你自幼受了不少苦，现在任性些，放肆些，也没有任何人会怪你。所以……”

　　玉琼心中一震，惊讶又略带些慌乱的转过脸去，嘴唇也紧紧抿了起来。

　　“你自幼受了不少苦……不用去改变什么……现在放肆些，任性些，也没有人会怪你……你现在这样很好……”

　　一句句看似平常的话，却深切的体会到了自己的矛盾与痛苦。

　　自从复明以来，自己欢乐又放肆地度过了一日又一日，却又想到不知什么时候会再次失去眼睛，于是，放弃，不敢再快乐，不敢再放肆，怕这光明会再次失去，怕老天爷看到自己得意会再次收回这份快乐。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保持自我，一如从前般淡漠，也许只有这样，才会在再度失去的那天不至于崩溃。

　　这痛苦，这无奈，这恐惧与期盼，是任何人也无法体会到的。

　　难言，不易言，不肯言，不必言。

　　可自己的所有想法与顾及，却被对方大胆地直抒出来。

　　苍炎，一个敌国大将军，任情纵性，无所顾及，却又是那么的睿智与敏锐。也许只有这种直率又狂放的人，才是自己的死敌吧。

　　苍炎沉默地看着玉琼，见他呆坐在那里，脸色不断变化，时而苦涩，时而茫然，时而困惑，最终，却是向自己看来，嘴角，似有似无地向上微微扬起。

　　苍炎定定看去，却见玉琼清丽的脸上笑意浮动，明澈的眸中闪烁着温和又摄人心魂的光芒，红唇轻抿，在这个有着慵懒阳光的午后，整个人散发出逼人的美丽光华，瞬间天地失色，仿佛整个宇宙也只剩下他一人而已。他像是要用尽自己所有的能力来展现自己的美与希望。

　　知道他已经定了心意，苍炎心里一宽，便也微笑起来，大大方方地任他看。

　　静谧宁和的树林中，阳光透过树冠洒下点点金黄，照在含笑对望的两人身上。

　　坐着的那人身材纤细，仿如弱柳扶风，翠眉弯弯，乌发垂腰，笑意盎然的眼中流光闪动，亮得像掉进了星星；斜躺那人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粗眉下是精明犀利的深沉眸子，冷峻的脸部线条也因那微小的笑意而柔和起来，整个人仿佛休息中的猎豹，慵懒却又不失强势。

　　这一刻，两人仿佛已心意相通，就那么长久地对望着，任时间流水般缓缓逝去。

　　秋风卷着红叶自空中飘然落地，两人这才回神过来，惊觉自己竟看着对方出神，略微不自在起来。

　　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像是要从胸口迸出来一样，玉琼捂着心口，心脏好像有些痛，有些苦涩，更多的却是要满溢出来的异样甜蜜和羞涩，竟让自己强烈的想要微笑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抬眼瞄了一下苍炎粗犷英俊、轮廓分明的侧脸，心竟跳得更快了，声音大得让脑子里一片轰鸣之声。

　　再说这边，苍炎有些发愣地看着玉琼微红的俏丽面颊，含羞带怯的水眸和被细白贝齿轻咬着的红唇，忽然感到一阵不可抑制的情动，腹部紧绷，他感觉自己的阳刚火烧般炽热起来，不由呼吸一促，火热深邃的眼睛更热烈地盯着玉琼，其中雄性特有的攻击性与霸道的男子气息成功的让玉琼微微发起抖来。

　　苍炎的眼神很可怕，很危险，像是在酝酿着什么，玉琼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危险优雅的猎豹盯住的羚羊，随时都会被扑倒撕扯一般。更奇怪的是，自己竟不讨厌这种放肆的眼光，只是心慌地厉害，忍不住想要向后退，或是干脆昏倒，来躲避这甜蜜的折磨，连头都不敢再抬起了，只是黑亮的轻柔眸子不由泛起水光来。

　　苍炎强迫自己拉回视线，心中懊恼地低咒：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对一个大宋的普通男子产生此等邪念？太久没发泄过的缘故吗……

　　又径自反省了一阵，才恢复常态，抬头望向玉琼，粗声粗气道：“我们该回去了，天要黑了。”

　　山中的傍晚也会有大型野兽出没，不甚安全，最好赶快回去。……而且玉琼的身子刚好，吹不得夜风，否则病后的身子会挨不住。

　　玉琼也勉强收了心思，闻言点头，温顺地站起身来。

　　时间过的真快呢……他想。

　　策马奔驰一阵，两人很快接近了村子，远远便望见村中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孩童叫嚷，一片宁和。

　　玉琼不由得暗叹：如果没有战争，没有死亡，百姓安居乐业，孩童欣然成长，该多好。

　　……美好到，不可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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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陶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