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二、
寒光一舍,枫红,斟满的茶杯,樱香旋转,一个将至未至的身影••••••
那是一个迷迷沉沉的梦境,有几分的清醒,又有几分的迷惑。我大约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那场景却清晰熟悉的就好似真实的一般。
压在身上的病痛骤然一轻,我似被人推了一下,身体一空,一时不知自己掉到了哪里。
入眼的不是寒光一舍的风景,那将至未至的人影也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又是梦吗,我迟疑片刻,就见对面黑气重重的死国地者冷脸站着,一旁还有天刀与失路英雄。
我顷刻便清醒来,知道做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有一种人,只能活在自己的梦中,靠幻觉给养,是为可怜;有一种人将梦境与现实分的太清,清到想借梦一时慰疗自己也不可得,大概有些可悲吧。
“枫岫主人,神之子已偿还你之恩情,但死国残留之恨,吾日后将一并追讨。”死国地者冷淡开口,语意明了。地者话毕,转身化羽而去。
“这是怎样一回事,地者怎会来此?”方清醒来便是如此场景,我虽有几分猜测,却难以把握其中细节。
“说来话长,稍后我会慢慢解释。”天刀如此对我说道,既然话长想必期间必有些曲折。天刀行事我自是放心,因此到也不急。
“这是你在昏迷时所画出的路线图。”身旁的失路英雄将一卷地图递给我。
“失路英雄这段日子多谢你。”我接过那卷纸,涩涩的触感有几分的沉重,那是认识拂樱不久后我暗藏在他身上的一个隐秘的术法,应该有很久了吧。
我曾以为这个术法不会有见天日的一天,却不想还是用到了,我也不知该为我的谨慎庆幸,还是该为不想用到却用到而痛心。
我还有我要做的事,我知道,也很清楚,但此时此刻我却骤然有些无力之感。我从不自诩自己可以掌握一切,却相信凭着自己努力总能把握几分。但事实证明,我也不过是个人,一个人总有疲惫的时候。
三角会议,算得上是我比较喜欢佛狱的一点之一吧。虽然对面那妖艳华贵的女人总不忘借机针对我,但若是触及佛狱的利益,我与她倒也没多少的异议。
将行的政策已定,太息公捏着白皙的手游走在自己嫣红的唇边,媚眼直直向我瞥来,“开佛狱,伤楔子,凯旋侯你倒是办的干净利落,真是丝毫也让人看不出一丝的情面。”
“拂樱行事向来取舍分明,时间久了,太息公忘了吗。”我回视过去,对于她的试探也并不在意。
上座上的王,一手支着头,端正犀利深不可测的眼静静看着我与太息公。
当初派我潜伏苦境,如今我久战回来,又要怀疑我的居心了吗。本来相识多年的情谊尚可毁于一昔,更何况这以利益维持的信任。
“凯旋侯,好生注意你的任务,莫让之前的辉煌功绩蒙上尘埃。”太息公退身前还不忘冲我一句话里有话的话。
我顺势回了句,算是将她送走,方才的一场暗斗下来我们都各有所得各有所失,也算是扯平。
“你与太息公的争执渐渐让我不耐了。”咒世主一手搭在心口,步履稳重地走了下来。
“任何人,对于威胁自己利益的人,其痛恨都会增加一分。”我积极行动欲露锋芒,遭人之嫌也是正常。但我要按着自己计划走,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只要别威胁到佛狱的利益。”咒世主深沉着话语提醒着我,身为佛狱之人这个底线我自然明白。
我微微低身算是回应,咒世主是个值得拜服其下的王者,即便他或许算不上是个执掌天下的最高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登上的位子,必然有多数人不能接受的牺牲,而佛狱正是个天天都有牺牲的地方。
“还有一事,关于说服者,她在苦境的行为稍有僭越。”想了想,我还是把这件事私下和王提到,寒烟翠的行为还不至于严重,但任之继续下去就难料了。
必要残忍的事,我从不手软,但没必要的,还是没有必要的好。
有一个人曾说过,佛狱并不该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地方,只是一个很多时候不能为感情所左右的地方。
二、
我奔跑着,被一个未知的人追赶着,那是种莫名的压迫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与我擦身而过的有佛狱的贪邪浮木,嗜血的樱花,还有苦境的美景,温顺的植物,当然也有苦境漫山遍野的土馒头,遍地的断壁残垣••••••
走马灯般的景色令我眼花,空气似被身后的人抽空,一只冰冷的手伸向我的脖颈。
我呼吸骤然一停,突然睁开了眼。拂樱斋的微风吹面而来,我缓过了一阵的心悸,放下了手中楔子所著的书。
看着书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这也只有在苦境在拂樱斋才会如此,若是佛狱如何能有这般的悠哉。
我揉揉鼻梁,瞥了眼那本合上的书,书是我翻过不少遍的,但都是粗看并未细读。书的内容比我想象中的多,也不少见到作者的影子。但那终究不过是作者的影子,在哪里有多少恐怕连作者也说不清,我也懒得去一一考据。要了解一个人,我更喜欢面对面的去读那个人。
满园的樱香突然带了一股彻骨的寒意,窒息感再次袭来,那个追赶着我的气息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我回身过去欲看追赶我的人,冰冷的手一瞬卡住我的咽喉。
“咳••••••”嗓子一热,我轻咳嗽了声,回神回来。
千山脚下,一片苍翠,鸟语声声,本是惬意。一身紫衣之人摇着羽扇,不急不慢的走来。
“好友,没想到你会早来一步。”
“是我早来吗,昨日相邀之期早过,分明是你爽约,害我久候至今。”方从两重的梦境里出来,我一个恍惚后终于将现实与梦境分开,那倒是个有趣的梦,在最后一刻,我看到了一直追赶我的人,那个人竟就是我自己,或者说是另一个的我。
“好友是你会错意了,枫岫所言的此时便是这个时刻,如此何来爽约之谈。”
他用羽扇遮着明显上翘的嘴角,明明是自己迟到还说的这般义正言辞,我再次觉得自己对他脸皮的研究程度还是不够。
“是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知是不是方才那个梦的影响,我还没有回到平常的状态,不自禁跑出句怨气的话语。
“好友,你没事吧,你似乎气色不佳。”他收开玩味的笑,认真将我打量了一遍。
“我没事,只是有些烦你总是不肯把心里话说出来,总是要别人来猜。”
“哈,并非我有意保留,只是我觉得需要知道的人,点到也就自然明了,不需要知道的,我便说的再清又有何意。”
“我就知道你总会给自己找到理由,时候已耽误不少,我们上去吧。”
昏惑的牢狱散漫着腐木的潮气,我持着手在苦涩的墙壁书写着。上天界,慈光之塔,杀戮碎岛,火宅佛狱•••••••我见过的,听过的,一句一句记了下来。
随着我的书写,相应的画面显现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简笔画似得线条活一般自动拼凑成一幅一幅似曾相识的景色。
我一边书写着,一边自嘲着,没想到我成于自己所写的书,却也困于自己所写的书。
太阳照不到的地方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在为掩盖而忙碌着,又有多少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我感觉良好的生存着。
常人就该是被政治愚弱的吗,我想并不应该吧。所以,我明知道自己所写的东西触及了不小的隐秘,却还是想不计后果的试他一试。
我在四界赠我的牢狱里写画着,温热的血水自我的指尖流了下来,鲜红的液体仿佛烈火般将线条纵横的墙面燃烧成灰••••••
“先生似乎话犹未尽,先生既然赐教何必吝啬只字片语。”对面风姿卓然的男子抚着夜泊刀,脸有敬意的看着我,等我答话。
“庄主,该说的话枫岫已经说完了。”我扇着羽扇,遮着半边的脸色。
“该说的说完了那接下来的就是不该说的了,先生还是有话要说。”
“哈,不该说的话如何从口而出。庄主,枫岫要说的话确实已经完了,庄主若是无事就赏光饮下这杯茶吧。”羽扇一挥,清茶飘出,澄澈的茶水中茶叶点点明了,亦如对面男子的终局也尽在我的眼中。
闻一名,闻一时之名吗,看得到固然有好处,但如果看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却要如何。我早已不是轻狂的少年人,却也不是个信命安命的呆子。
“先生之茶自然是要喝的。”对面的男子收起刀,礼貌而不失风采的饮着茶。
倏尔,男子手中的茶杯碎裂,鲜红如火的茶水流了出来,渐渐将对面的男子燃为灰烬••••••
疼痛自心口溢出,汩汩流出的血像是首轻快的乐曲,身体的温度也被胸口插入的剑一点一点的吸走。
剑离心脏只有一寸,再入一分,我就可长眠于此了。
疏樱馨香,一个粉白的身影显现出来,我的视线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来者的面目表情。
“你伤口过深,失血过多,我来帮你止血治疗。”熟悉的音色响在耳边,语气虽听不分明,却也令我有了点暖意。
我的手向前伸去,抓到一双温热的手,两双手交合,不住的颤抖着,不知是我在颤抖,还是他在。
“你做什么,让我帮你疗伤。”
我努力听着他说话,却始终辨不清他的话语。“这一剑若再入一分,我命便亡矣,是刺入还是抽出,你自便吧。”
我话毕,松开了他的手,静静等着他。眼前罩上了一层白雾,无论我怎么努力的睁眼,却还是看不清楚。
心口仍是痛,我感到他的手握上那柄刺入肉内的剑,却感觉不到他在做什么。
红黄色的雾越来越浓,渐渐将眼前那个浅绯的人影染成了一大片的晕色••••••
我睁开眼,一柱千秋岁早已燃尽。就天色而观,昨日相约之期已然早过,想必那人已经等在那里了,我起身摇扇便走。
“好友是你会错意了,枫岫所言的此时便是这个时刻,如此何来爽约之谈。”看到他静等的情形就知道他已经等了不短的时间,我虽不是故意的却也不打算道歉,特别是对他。
“是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如何知道你在想什么?”他俊美到有些女气的脸从一开始就有些迷蒙的颜色,话语一出更是与常日里的玩味调侃很是不同。
“好友,你没事吧,你似乎气色不佳。”他并不刻意掩盖自己的态度,是以他的脸色并不难猜测。但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的,谁又能分的清明。
“我没事,只是有些烦你总是不肯把心里话说出来,总是要别人来猜。”他转回了语调,连话题也转向了我。
“哈,并非我有意保留,只是我觉得需要知道的人,点到也就自然明了,不需要知道的,我便说的再清又有何意。”其实我大可以调侃含糊过去,最终却还是正经答了句。聪明人有时也会犯些傻,比如,别人对你真心了一句话,你也会一对一的回一句真话。
“我就知道你总会给自己找到理由,时候已耽误不少,我们上去吧。”
他挖苦了我句,转着花盏,向山上走去。我见他不愿再继续方才的话题也不再多言,跟了上去。
千山是座极清幽的山,生灵之声甚少,寒气倒是幽幽然然,挥散不去。
“好友,不如我们来猜猜此次一探会有什么收获如何?”入步甚远,想必已经到半山腰了。他一路走在我的身前,不发一言,这又与平日不大相同了。
“当年,闻一名与梅素行在这里死战以绝恩仇,但没人知晓二人决战后的结果,多少人为寻夜泊刀而来,却也都无功而返。而今夜泊刀再现,竟还有人要取你性命,所以你想可能二人可能尚还安然。
“或许安然的只有一人也未可知。”
“那只是你的希望,你不早就算到二人俱已身亡了吗。你明明知道却又不信,真是个矛盾的人。”
“好友,你也不遑多让吧,不然你又为何要来此地。”
“哈,我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是个有趣的地方。”他停步,用花盏指了指前方。
“是啊,真是个古怪的地方。”我亦停步与他并肩而站,方才我们二人一直在向上山的方向行走,而眼前的方向却分明是在下山。
“似乎并不是障眼法,能在你我不知不觉中变了方向,不知是如何的手段。”
“我一路而观,我们的方向并没有变化。”知道此行必要小心,我并未放松警惕,因此我清楚的记得是上山的方向并没有发生改变。
“既然方向无错,那我们就继续向前走吧。”他听罢我的话,持着花盏抬步就走。
我拿羽扇挡了他一下,“好友,可要想好,走错了或许就无法回头。”
“哈,你我何曾走过回头路。”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用花盏推开我的羽扇,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