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瑜 未亡心》潇湘艳雪

4、第 4 章

　　七
　　城楼。

　　刘备目光紧锁着视野中突然出现一队军马。“军师，这是？”

　　“诱敌之计耳。”

　　刘备似懂非懂地附和着点点头。忽而鼙鼓动地来，黑云墨色，旌旗半卷，直向西去。

　　明黄色的龙甲一闪而逝。

　　“快，快，出军追击！”

　　“陛下，不可轻举妄动……”

　　“朕也修兵法军事，方才是诱敌之计，此际机不可失！”

　　“陛下……”

　　刘备的眼里燃烧着野心和欲望，将仅有的清明败殆成灰。素来不睦的张飞赶上前来，高呼着

　　陛下英明，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冷嘲。

　　“陛下，不可……”

　　刘备眼中复杂地沉淀着，一向忠厚的脸上冷若冰霜。

　　“军师，你逾越了。”

　　大军几乎倾巢而出，只余几千老弱虚守城池。

　　诸葛亮慢慢扩大的不安在见到军队压境的一刻得到了残酷的证实。

　　“传令，安排下去。”

　　城头旌旗黯卷，四闼城门洞开。

　　城楼一人身披鹤氅，纶巾羽扇，凭栏而坐，焚香操琴，一派天下无物，悠然自得。似有百姓

　　低头洒扫，旁若无人。

　　凌统眸子里流转着琢磨不透的颜色，思忖着是否贸然入城。

　　一切似乎都平静地按着诸葛亮预设的轨迹前行。

　　诸葛亮轻挑慢捻着琴弦，不合时宜地露出冷笑。只要守住城池，待陛下剿灭那队敌军，了然

　　自悟，回城固守，居高临下，依旧优势在握，敌军士气受挫，鹿死谁手未可知。

　　这样想着，面色倨傲地俯瞰下去。不出意外地对上楼下年轻将领犀利的目光。

　　江东自古英雄出少年，只是比起老谋深算的弈者，终是棋差一着。

　　似乎就要成功了。诸葛亮想到这里愉悦地朝着对方紧蹙的眉宇笑了起来。

　　纷沓而至的马蹄声，大嗓门的咋呼。

　　“嘿，凌统，怎么还不动手晒什么太阳呢？啊呀，城门都开着！凌小子你果然厉害!”甘兴

　　霸策马从凌统身边擦过，豪情万丈地一拍肩膀，“那咱就不客气了哈!弟兄们，给我上！抢

　　银子，抢财宝，抢女人……先到先得，过期不候！”

　　甘兴霸一马当先，身后一群“土匪”欢呼一声，拾起了老本行。

　　凌统被滚滚黄沙扬了满身满脸，僵坐马背风中石化。

　　城楼上诸葛亮拂断琴弦尚自愕然，突然声嘶力竭地切齿怒喝：“闭城门！迎敌！！”

　　城楼下凌统迅速回神，瞳仁璀璨，迎风长笑，“攻城！”

　　八
　　陆逊在明灭光影里偷觑着初醒的帝王盯着半玦笑意陡然消失，继而满目阴霾山雨欲来。

　　“陆卿，你该向朕解释些什么。”

　　缓缓跪下，炎武帝那般清淡的语气，没什么激烈的感情，偏生叫人不寒而栗。指间骤然发力

　　似要将玉玦寸寸拧碎断裂，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波澜不惊。

　　“把周瑜给朕叫来。就现在。”

　　“陛下，臣等死罪。”音未绝，帐内外便跪下了一片，密如鸦羽。

　　脑海里闪过熟悉的面容，透骨的恐怖和心悸，如鲠在喉。

　　“说。”

　　杂乱的风声从陆逊耳边掠过，再抬头时，已是一骑绝尘，流火飞金。

　　陛下啊，人世间有太多再见变为再也不见，聚散无常，孰知一转身，是否就是永诀。

　　你究竟想说什么。

　　臣略有感慨而已。

　　这种话，我不爱听，以后别说了。

　　……诺。

　　你说过万般世事若看不穿悟不透则心不受，不可强求。

　　可是你告诉我，我们好不容易走过荒凉走过绝望，你就拿一句天下，一声天命来敷衍了事？

　　周瑜，你若敢死，你若敢死！

　　骨节咯咯作响，温热的液体自缰绳间滴落，却浑然未觉。

　　吕蒙率建龙卫疾驰在后，隔着无数光色流转，听见一世狷介不忌神佛的帝王念着菩萨名号的声音，被猎猎西风切割得支离破碎，一路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