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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傻瓜的初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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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明寒姗姗来迟的同时,梁静卓已经津津有味的舔完了两个草莓口味的雪球,梁晓婵翘着二郎腿又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发短信,笑的花枝乱颤,王嘉鑫充分的发挥了一个啰嗦却缺乏领导才能的长者的风范,时不时的提醒着我们家的两位大小姐“少吃点凉的东西,当心坏肚子。”“少玩会儿手机吧,多休息休息眼睛。”而大嫂,估计她是专门过来负责笑的。
这之后,我们的蒋医生终于风尘仆仆的跑进了餐厅的大门,梁静卓迅速举起了还沾着奶油的勺子,在半空中愉快地挥舞。
“学校很忙吧。都想吃点什么?”王嘉鑫叫来了服务生,“底料呢?吃鸳鸯火锅还是骨汤的,酱料呢?要麻酱的都行吧?喝点什么?可乐好不好,女士们要酸奶怎么样?那么菜呢?”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您是老大,看着要就行了呗,”但是没等他再次开口,我转过头气定神闲地跟已经不耐烦的服务生说,“一个鸳鸯锅,5盘肥牛,海蛎子、蛤蜊、牛肚、血肠、白菜、冻豆腐、茼蒿、粉丝、鱼丸、香菇一样来一份,4块方便面、6份麻酱汁、1份豆腐乳和糖醋蒜,还有三盒酸奶、六瓶啤酒。再给最边上那个发短信的拿个单独的小锅,菌菇汤的,先这些,不够再叫你。”
我看到梁晓婵放下了手机,惊叹般的“哇”了一声,“你也太酷了!”紧接着她模仿我的样子拦住了同一个服务生,“刚才那个菌菇汤的小锅不要了,加一盘午餐肉,先这些,不够再叫你。”
“你不是不吃肉的吗?!”蒋明寒问道,“以前你那份都是单点的,今天怎么破天荒要融入集体了?”
“那是在家没办法,今天本姑娘就是要开荤!”接着她和梁静卓心领神会的相视一笑。
“晓婵你竟然不吃肉啊,是减肥吗?”这是我听见大嫂今天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话是“嗨”!她才刚嫁进来没多久,显然对我们整个家庭的了解存在空白页。我看到王嘉鑫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于是她便识相的不再继续询问。
“今天就喝啤酒吧,我有多久没跟你们喝过酒了?”我把酒瓶拎上桌。
“我今天不能喝,下午实验室还有活。”不用脑袋想就知道是蒋明寒,还有谁能在别人难得高兴的当口上理所当然的泼下一盆冷水。
“你是怕酒后乱性吧,你们实验室药不是很多么,自己找点对口的吃完了不就没事了。”
“你就不能正经点……”他用正义的眼神扫射了我,“那就喝一点吧,庆祝你正式回归。”
一点?切,你休想。“奥运都要开始了,祖国的健儿们要都是你这种怂样儿,岂不是全输在起跑线上了!”
“对对对,”梁晓婵晃晃玻璃杯,翘起来的二郎腿痞里痞气的抖动着,“快给我满上!”
于是在我桃花灿烂的笑眼里,王嘉鑫和蒋明寒几乎是与此同时的深吸一口气。
“你们看你们看,这才是全家觉悟最高的人,”我恨不得起身拥抱梁晓婵这个机灵鬼,“你几年级了?”
“什么啊,我初三好吧,虽然我跟你不怎么熟,但我起码也知道你今年25,在温哥华上学,没拿到毕业证就被赶回国了,你以前是个胖子,现在看起来不错。”
我笑了笑,对表情严肃的王家鑫挥挥手表示不用和小鬼计较,“情况掌握的倒很及时,小特务。不过你在掌握我方情报的同时,我也斩获了你方情报,用不用我抖出来让大家开开眼?”
“什……什……什么啊!哥哥,你们看他!”她一脸委屈的盯着王家鑫和蒋明寒,“他欺负人!”
“你最好对我好点,指望你这两位仁慈可亲的哥哥?”我用酒杯叩叩桌角提醒他们是时候该自觉的干一杯了,“他们恐怕连自己都顾不上。那边那位‘怪博士’,说真的,下午别去你的生化实验室了,你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边吃饭边欣赏那些浸泡在福尔马林里面的人体器官,别跟我讲大道理,我是说认真的,等一会吃完饭我们把女士们安全送回家,再去别的地方坐坐吧,我们有多久没聊天了。”
“也好,”他急速的瞥了我一眼,像个小心翼翼的贼,“我正好有事情想告诉你。”
“说吧,什么事?”我环顾着四周,“我一直以为你住在殡仪馆里。”
“喝水?”他伸腿把换下来的衣服卷进床底下,“我舍友还存了几瓶酒,他替导师值班,今天够呛能回来。”
“谁知道他那几瓶东西里面放没放过动物生殖器,”我白了他一眼,“还是给我水好了。”
“恩,我前段时间看见陈芸了,你还记得她吧?”
“哦,怎么了?”
“她在医院里,好像在堕胎。”他停了一会儿,“后来她爸来了,甩了她一个耳光。有烟么?”
“有,”我递给他,“没想到你还会抽烟。”
“很少抽,一个月都抽不上一包。你好像一点都不关心她。”
“谁?陈芸?”我冷哼一声,“她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关心谈不上,同情倒是有点儿,那你呢,看见她现在这副模样,你难道会觉得心疼么?”
他摇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女孩子不应该这么作践自己。”
“人都喜欢作践自己,不论男女,”我的脑海里匆匆闪过了木木的脸,“我有个朋友,和陈芸的情况差不多,但我知道她没有陈芸那么滥情,她很专一,我想她应该是很爱那个作践过她的男人,所以她才会这么有勇气,选择留住他们的孩子。但我并不理解她,我宁愿去理解陈芸那种女人,至少她懂得该如何去挽救自己的人生,也会为了满足自己狭隘的内心来伤害和自己不相干的人,这是人的通病——自私。”
我不再继续往下说,从蒋明寒口里吐出的烟雾都小范围的聚拢在我的周围,模糊的视界领域里,听觉正逐渐成为我的主导,于是那些喋喋不休、响彻四方的嫉妒,也终于在我的内心深处连接出一条清晰的风景线,它们的声音竟然这么吵,吵杂到无法遮蔽,嘹亮到声嘶力竭。原来这就是我花了20多年的时间,试图和他争夺的爱,可是到头来,他没争没抢,仍旧可以获得所有人真挚的爱和思念,先是爸妈,他们为了专心爱你,选择放弃我,然后是木木,她为了爱你,选择独自忍受分娩的痛苦,那我呢,我的父母为了爱我,用冰冷的金钱替我垒起一道高耸的围墙,他们不闻不问,以为那就是我想拥有的人生,还有陈芸,她为了爱我,不惜毁了我,至于莫北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是否曾经爱过我。唯一公平的是,现在的我们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除了彼此,仿佛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东西了。
我看着正垂头耷拉脑摆出一副故作沉思状的蒋明寒,笑着摇摇头,真糟糕,我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在乎他。
从蒋明寒的集体宿舍出来的时候恰好9点,别瞎想,我可不想和他单独在一个屋里呆这么长时间,我只是想找个落脚点,等待属于我的完美夜生活的开始,而现在,深夜9点,正合我意,我没有邀请蒋明寒,他在我出门之前已经刷好了牙准备就寝,我嘲笑他总有一天会变成扭动着“咔咔”作响的年迈腰肢,每天要靠拎着小马扎活动腿脚的半身不遂怪老头,他瞥了我一眼,不屑的切了一声,“注意你的啤酒肚,注意你的钱包,注意针孔摄像头,注意扫黄缉毒小分队,小心别得性病。”去你妈的,这个疯子。
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对那个疯子说一声“滚你”,然后只身前往酒吧,对于蒋明寒来说,烟酒这种东西,大概是类似于毒品般的存在,可是它们却是我的精神食粮,我爱它们,更何况,它们也爱我。我在酒吧一条街徘徊了一圈,这里的夜生活总是结束的太快,不像温哥华,在那个偏远的临海酒吧,深夜舒缓的歌捆绑住我远行的魂灵,我穿过那扇窄小的木门,踏上弯曲迂回的阶梯,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幸福的距离竟然可以这么短,短到只是一个楼梯的长度,我就能看见我游离已久的魂灵,它就坐在最靠近她的地方,无声无息的仰着头,于是那些旋律穿过我的身体,像是终身无法磨灭的烙印,一笔一划的刻上了痕。
2006年11月11日光棍节天气晴
这是我第一个光棍节。这个开场白怎么样?好吧,我是骗你的。
别人都说,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师,我不敢说那些人撒了谎,因为我确实在逐渐遗忘一些事情。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家,结束了四处游走的日子对我来说,并不意味着是种解脱,相反,我习惯了外面的生活,习惯了用内心引领着双脚,走不同的路,习惯了去习惯不同人的习惯。但是我还是没能习惯,失去你。
最开始,我在温哥华拥有很多东西,有房子有车,有学校有朋友,有我的小画展和摄影棚,有油腻腻的黄油之家,甚至有一份还算了不起的工作。我选择放弃它们,仅用了一瞬,因为我相信,那些我已经拥有的东西,最终会令我停滞不前,所以我宁愿抛开所有的一切,重新成为那个初来乍到、一无所有的少年,凭借我用轻狂的年少所积攒下来的勇气,重新踏上旅程,然后满怀希望的找寻属于我的,下一个停靠点。
北北,我找了你很久,我没有放弃,我只是无能为力,只能回到原点试图等待,如果这次我还能等到你,我绝对不会再那么轻易就放你离开。
我选了一家略显吵杂的酒吧,我说过,我只有在吵杂的环境里,内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我进去的时候恰好碰到几个将要离席的男男女女,她们互相拥抱着,东倒西歪的撞上了我,我有些嫌弃的侧了侧身,却在第一时间看见了他的脸,没错,就是他,那个我在未央的噩梦——韩可川,我轻挑嘴角,很好,看来这次上帝都在帮我,紧接着他突然停住了,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所以停住的并不是他,而是扶着他的那个女孩儿,他们俩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堵住了我的路。我转过脸看她,厚重的烟熏妆花花搭搭的沾满了整张脸,她望向我,惊恐又绝望,我就是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怒了,我一把拉过她,生硬的擒住她瘦小的胳膊,她想反抗,于是我抽了她一个耳光,这之后我一拳揍在了韩小川的眼眶上,接着是鼻梁和胸口,短暂的几秒钟里,我感受到了彻骨的疼痛,不仅是身体,还有心,一群人围住了我,很多拳头在我的眼前纷乱疯狂的落了下来,在濒死的节奏里,我听到了她嚎啕大哭的求饶,“别打了,他是我哥,求你们别打了,他是我哥!”
梁晓婵,你这个混蛋,事到如今你终于肯叫我哥了是吗?妈的,晚了!
很多天后我只跟梁晓婵说过一句话,我问她,你爱他么?她告诉我,爱,坚决又热烈。我笑了笑不再理她,我还没傻到要听一个初中生来告诉我,什么是爱,她以为的爱,只不过是表象,挺不过一个春季的回眸流连,和一夜情有什么分别。梁晓婵你等着,我倒是想看看,你这种决绝的爱到底能有多坚定多了不起,到底能不能坚韧到,直至他成为死人以后。
很快的,你等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