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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梦醒来的时候我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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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好,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北北,莫老师的女儿,诶对的。冒昧的给您打这个电话,我遇上了一些麻烦。我爸生前给我留下一笔遗产,两套房子和30几万的存款,数目不多,可确实能帮我解燃眉之急,我知道您和他往来密切,并且作为律师,也肯定留意过他的遗嘱,您大体应该了解我妈那种人的心思,在我们过得最苦的日子里她没有勇气站出来对我们施以援手,现在反而非法霸占我爸留给我的东西,没错,我需要打这场官司,不是为了钱,是为了我和我爸过去受的那些苦。您会帮我的对吧。”
莫北北露出满意的微笑,“那好叔叔,最近一定出来坐坐,时间看您的,我随时奉陪。”紧接着她放下手机,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她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又重新拿起手机,拨响了另一通电话。
“恩,是我,时间差不多了吧,你那边的事情都处理的怎么样了?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就交给我办吧,你照顾好念念,让小孩子参与大人们的阴谋总让我觉得有点罪过。我听说他爸爸当上了医生,将来念念跟着他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真是的,你别讨厌他,他只是被别人耍着玩罢了。对了,事情出了点岔子,你找的那个叫什么小川的,他是脑残了还是干脆就是个废物,难道只能想出这一种办法去激怒他吗!我这次回来已经连累太多人了,他玩什么人不好,非得去招惹那家人的妹妹。开什么玩笑,别说我不想保他,就算以后我想,我恐怕也没那么大本事。我好像听见孩子在哭,你去看看吧,恩,回头见。”
莫北北叹了口气,把自己窝进柔软的、沾满消毒水味儿的被子深处,此时她独自待在宾馆的套间里,中央空调的暖风并没有让她感受到丝毫温度,相反,她冰冷的手脚仿佛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花,她渴求夏天的到来,尽管她明白自然界的更迭变幻也无法换来她的重生,因为她很清醒,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只需要冬眠的白松鼠,而是一头随时都可能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战争的冷血怪兽,她自嘲的笑了一声,泪水就在这一刻滑离眼角。
她只睡了一小会儿,称不上真正的入睡,她只是闭着眼,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床的中央,等待身体的解冻,然后她的脑袋缓慢的钻了出来,紧跟着是四肢,她深吸一口气,优雅的拨起宾馆的内线电话,先后预约了spa、美发和化妆,她决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让自己活的这么奢侈放纵,因为她要以最好的状态来迎接这个奏响战争的夜晚,她要以毕生最美的模样,跟她的敌人,来一次声势浩大的重逢。
7小时后,这个精致的妖精踏着她的战靴、披着她美丽的铠甲,走进12月的冰天雪地里,她不再迟疑,不再害怕,她新接的长发丝绸般的缠住飘零的雪花,她的步伐没有停留,锋利如刀锋,在她的身后埋葬的是,遥远漫长的春秋冬夏。
“姐,你快到了吗?你确定不用你亲爱的弟弟赶过去陪你?”韩硕在电话那头煞有介事的提高着分贝。
“好笑,我又不是要去死,”莫北北翻了个白眼,“等我下地狱的时候再带着你吧,谁叫我这么疼你。”
“地狱就算了,天堂的话可以考虑看。”
“可惜我这种人已经没资格上天堂了。”莫北北欢笑着,好像自己刚开了一个玩笑。“怎么不说话了?”她皱起眉头不耐烦道,“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没劲,你动不动就沉默的忧郁气质是跟谁学的,徐志摩还是毕达哥拉斯?好了我到酒吧了,明天联系。”
“诶姐……”
“说。”
“你是不是还爱他……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或许还爱着他?”
莫北北挂断电话,留给韩硕的只是一串忙音,她已经不想回答也不愿意花力气去思考这种问题,对于26岁的她来说,它们是自己奢侈的18岁青春,既然回不了头,何苦再搬出来祭奠,属于过去的理应留给过去,而现在,不管爱与不爱,她都注定要和他纠缠一生。
莫北北径直走进酒吧。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在酒吧驻唱的场景,那年她17岁,只身来到陌生的温哥华,在交足了一年的高中学费后,她看见自己存折上剩余的金额是116.73加元,那段时间她只吃汉堡,因为温哥华的汉堡便宜,就像中国的方便面,她的同班同学问她为什么总吃汉堡,她笑着说,因为中国的太贵,不常吃到,所以一定要把这些年欠下的都吃回来。她觉得自己做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一个汉堡。后来她开始在酒吧里打工,最先接触的是点单或者端酒这种基础的活儿,后来她竟然能试着调出了几款好喝的鸡尾酒。但是她的天赋异禀并没有打动酒保Monster,他嘲笑她调的Cuba Liberty是“古巴的灾难”,她掐着腰反驳他调的Bloody Mary是“月经紊乱”,以至于Monster无数次抚摸着胸口唉声叹气说莫北北真是个疯子。
于是,疯子一样的莫北北终于战胜了吹毛求疵的Monster,这让Monster相信,莫北北的天赋异禀不仅局限于她可以把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做好,只要她不认输,她可以做好任何一件事情。
“其实你不喜欢调酒吧!”莫北北记得Monster这样问过自己。
“不喜欢呀,但我更不喜欢点单端酒,不是人人都能做自己喜欢或者擅长的工作,我只不过是看调酒比端酒更赚钱而已。”
“那你喜欢做什么?我是说在这个酒吧里。”
“唱歌。”
Monster白了她一眼,然后昂首阔步走向正在solo贝斯和架子鼓的乐手们,莫北北看见他跟他们窃窃私语着什么,紧接着几秒钟过后,她看见Monster指向自己,“那就来唱啊!”
直到今天莫北北都觉得,那一刻的Monster帅呆了!
她看时间还早,于是就跟吧台旁一个抱吉他的少年聊起天来。
她问,“你多大?”
“17了,”少年的脸跟着红了一圈,“你呢?”
“差不多要比你老10岁,”莫北北叼起一根烟,“抽吗?”
“哦,好。我很少看见女孩子抽烟呢。”
“怎么?奇怪吗?”
“没,没有,我倒觉得挺酷的!如果我将来找个女朋友,也一定希望她能酷一点,因为我太木讷了,别人都说我有点呆。”
“胡说,会弹吉他的男生最帅了。而且你要相信,一些人不喜欢你、嘲笑你是有他们的理由的,比如他们没勇气做你正在做的事情,或许他们自己没有梦想,所以也不许别人有梦想,但就算他们想出再多的理由,也不应该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他们的理由变成阻碍你的绊脚石。你每天都来这唱歌?”
“不是每天,平时要上学,还要应付考试,我爸妈总是希望我能好好读书,所以唱歌对我来说还是太奢侈了吧。”
“奢侈?别矫情了,如果一个哑巴想唱歌、一个四肢不健全的人想要跳舞、一个连彩票都买不起的无业游民想要成为亿万富翁,那才叫奢侈好吧。”莫北北起身伸了个懒腰,“他们难道没人告诉你今晚有人把这包了在这买唱吗?”
“是哟,可是没人告诉我还是个大美女。”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
“好吧,看来姐姐注定要占用你的奢侈时间了,可如果你愿意,还是可以留下来看好戏的,想吃什么喝什么就跟老板要,他欠我钱。”随即莫北北掐灭了烟蒂,“可以把你的吉他借我一晚上吗?”
少年开心的耸耸肩,“它可是我的战马,希望祝你一臂之力,加油哦~”
“好,那今晚,它也是我的战马了。”于是莫北北笑着张开了怀抱。
她哭了,这次是真的,当她从那个瘦小青涩的17岁少年手里接过他的木吉他时,她就意识到了她会哭,她很久都没有这样,抱着吉他唱完一整首歌,而现在,她用手指摸索着六弦琴,悠远的声音娓娓道来,音符都跟着汇聚在她的头顶,勾勒出一副凄婉又缠绵的蛋彩画。那是她跨越半个地球,都在诉说着的,远古诗歌。可是,她控制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因为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缓慢的、不知所措的靠近自己,她看见他停在离自己不到一米的距离,安静的像一头温顺高大的麋鹿,她所看见的他收敛了动作、表情,甚至气息,只留下那双湿润的双眸,正不停地淌下晶莹剔透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