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落齐

15、【报复1】

　　2月。
　　乌鸦Raba停靠在梅花鹿的脊背上歇息，小王子出神的看着他，噗的笑出了声。
　　“嘿！你个没毛秃鬼，在第一次遇见一位绅士的时候竟然选择嘲笑！真是没礼貌。”
　　“对不起……”小王子惭愧的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你突然变得很小，以前你们在空中张开翅膀俯冲向我的时候，大的好像能塞满整片天空。”
　　“我可是个成年乌鸦，”Raba不满的打量着小王子，“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鬼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或许是基因突变？”
　　“基因突变？”小王子和梅花鹿同时愣了一下，“那是个什么东西？”
　　“哦……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这是和人类学的词语，按照他们的解释是，‘为适应生存，我变得不像是我了’，当然了，我也弄不明白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们总是标榜着自己有多聪明多至高无上，他们能把一只成年雄狮训练的像猫那么乖，让象群俯首称臣，但他们连一件小事都做不好，很久以前，他们让我爸爸学唱歌，后来我爸爸只会唱歌，再也没有和我谈过心。这也许就是他们口中的基因突变吧，因为我爸爸已经变得不像是我爸爸了。”
　　乌鸦飞到小王子的脑袋上，用爪子挠着他的头发，“喂！我说什么来着，你是个奇怪的动物，我活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看见。”
　　“也许每一头狮子都长着不同的脸吧。”
　　“狮子？你说你是狮子？！”乌鸦Raba随即发出一连串沙哑的笑声，“如果你是狮子，我岂不成了秃鹫！”
　　“那么你说他是什么？”梅花鹿停住脚步，转过身问道。
　　“额……不知道，总之很奇怪，按理说狮子长到他那么大的时候，不会是个秃鬼的，你们看我油亮的毛发就知道了，”乌鸦甩了甩他浑身的羽毛，“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可是有着白里透红的肌肤，我妈总说我像个天使。你呢？一直都长成这样？”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通体就是黑色的。”
　　“哦，”Raba皱着眉，做出鄙夷的表情，“那真是太恶心了。”
　　“那你陪我们一起去找狮子吧。”小王子请求道。
　　“你们要去找狮子？”Raba惊呼了一声，“天呐，小姐，快远离这个恶魔，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他为了把你引入陷阱，变成无辜的模样来欺骗你！你明知道狮子会吃了她，可你竟然胁迫了她！”
　　“不，亲爱的乌鸦，我是心甘情愿陪他去的。”梅花鹿舔着小王子的鼻头，“他是我的朋友，我要帮助他找到家。”
　　“疯了！你们都疯了！”Raba惊恐的飞了起来，他看见不远处正向这面走来的狮子D，就连声音也发出了颤抖，“快走，你们会死的！”
　　小王子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他只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迅猛的扑向了小梅花鹿，“我要吃了你！”狮子D咆哮着。
　　“请不要吃她，如果你饿了，我和我的朋友可以带你去找浆果吃。”小王子紧拥着梅花鹿，她显然吓坏了，她的脖子正被D生硬的按压在干涸的泥土地里，身体因为无法呼吸而不自觉的抽搐着。
　　“我要把你一起吃了！你这个该死的人类小孩儿。”
　　“人类？可他们都说我是狮子。”
　　“呸！别侮辱了狮子！我们高大威猛，你们瘦小羸弱，可是你们偏偏要借助各种卑鄙的东西，来杀我们，抓我们，把我们变成你们的宠物，你们抓走了我的老婆，害我成了孤家寡人，”D说着说着哭了起来，“你们总有那么多的谎话，现在连一个小孩儿也要撒谎说自己是一头狮子！”
　　小王子走上前抹掉了狮子面颊上的泪珠，“如果人类真像你说那样，我宁愿你把我吃了，但是她是无辜的，她只是在陪我找家，求你放了她，把我吃掉吧。”
　　狮子D疑惑的放开梅花鹿，他看着小王子，并没有要去吃他的意思，“你和我老婆一样善良，”D斜睨着一边的梅花鹿，“她从不玩弄猎物，让他们在一瞬间毙命，奇怪的是人类说我们残忍，可那又怎么样，我们总不能不吃不喝把自己饿死。好了人类小孩儿，现在来说说你吧，你从哪里来？为什么旁边还跟着一只不怕死的鹿还有一只黑不溜秋的鸟儿？”乌鸦Raba盘旋在空中白了D一眼。
　　“我来自一片很大的池塘，好吧，我是说它以前真的很大，我常要花上好几天的功夫才能游上一圈。后来它就不再那么大了，我只要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河对岸成群结队的旋复花，我再不用费很大的力气就能来到它们面前，可它们却再也不和我说话，也不再歌唱。荷叶告诉我，我变成了一头狮子，所以我离开了我在池塘的家来找你。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就是我的朋友梅花鹿，她教给我怎么才能吃到浆果，教我把树叶裹在身上保暖，教我怎么用四肢快速的奔跑跳跃，因为她的陪伴，我的旅途好像也不再那么漫长了。至于乌鸦绅士，他知道很多了不起的东西，他是个天使。”
　　“一个人类，四肢跳跃？”D和Raba同时笑了起来，“不过那也好，”D接着说道，“能用四肢行走的动物都是神圣的。”他随之敬了个礼，变得肃穆庄严，但紧跟着，D整个身体骤然倒塌，可他那副严肃的不可侵犯的面部表情却丝毫未损，“你骗了我，”他低声咆哮着，“我信任你，你却让你们的同类来杀我。”D的胸口的左腿插着从远处袭来的麻醉针，他变得昏昏欲睡，只记得在快要合上双眼的瞬间，小王子扑过来挡在他庞大的身躯前，“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他晶莹的泪珠滴在了D脖颈的绒毛上，好像荒原上一朵耀眼的金色太阳花。

　　写东西对于我来说是一件苦差事，我讨厌这种每时每刻都妄想让我往外一点点掏心掏肺的感觉。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某一刻里，假设世界上有亿万个人都在抒发他们的壮志豪情，他们中却只有一个或是两个能被称为作家，因为这部分人不是受虐狂就是心机论者，他们充满逻辑、构建阴谋并且善于诡辩，如果某人立志要成为一名了不起的作家，那我一定要跟这个疯子保持距离。
　　“太用功了吧，都要出院了还在写你的童话故事？”陈芸瞅了眼墙上的挂钟，“速度从良，摒弃文艺范儿，你一本正经的样子我还真接受不大了，我更愿意相信你抱着电脑是在打网游，你确定你脑子没出问题？！”她摇摇头，完全是一副鄙视的模样，“我还是带你去过一些正常人应该过的生活吧，走着，这些善后的事情交给Dana，你把钥匙给他，我们玩我们的。”
　　“我拜托你别瞎用词语，我还没死善什么后。”尽管我对陈芸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但她本质上还真是让人恶心，好吧，我的劣根性又一次回到了我的体内，我终于痊愈了，“要去酒吧？”
　　“当然了！要不能去哪，国家图书馆？我包了个晚上7点的场子，专门为你接风，在这之前我还有个surprise要准备，所以一会儿我拜托王子蒙先陪你出去吃个饭。我发现华人街一家中式餐馆很地道，你们去尝尝。”
　　“我总得把东西打包一下送回家吧！”
　　她微皱了下眉毛，短暂而惶恐，“不用你，不都说交给Dana了么，他可是拿了我满月的工资，现在还差这么多天，他总得做点什么吧，好了好了。”她夺过我手上的钥匙，“今天就暂且听我一次，看在我照顾了你这么长时间的份儿上，你不会连最后这点儿为你准备惊喜的时间都不给我了吧。”
　　我双手投降，“希望我可爱的家不要被你整的翻天覆地。”
　　“好了好了，刚开始我还担心你的身体恢复情况，现在看来，切，本小姐的担心还不如喂狗。走吧你，别让子蒙等急了。”
　　同一瞬间一种莫名的心慌牵绊住我将要迈出的右腿，我下意识的瞥了眼还围在病床周围帮我整理东西的陈芸，她甚至把我所有的衣服一件件叠整齐、重新分类装进了收纳袋里。我知道她正平静的在筹划着什么，也许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筹划的不过是一份庆祝我重生的大礼包，可正因为如此，她越是平静我越是不安。如果说从前的陈芸是一个简单透明的小丑，现在的她无疑是一位讳莫如深的淑女，她改掉了喜欢大张旗鼓喧闹的臭毛病，再也不会把卑劣的伎俩显现于表，可我并不觉得淑女比小丑好上多少，虽然人人都喜爱淑女，但他们却从不去琢磨，也许只有淑女的心中才暗藏着一把可以随时置人于死地的利刃。
　　“你怎么还不走？”陈芸抬起头，打量着我停滞的动作。
　　“我只想确定一件事情而已，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事？”
　　“你以前说的那句话，是当真的吗？”
　　“我说过的话多了，你这么说我哪知道是哪句话。”
　　“没什么，你慢慢收拾吧，我们吃饭去了。”我嘿嘿两声快速离开了病房。

　　2003年雪天温哥华机场
　　“你确定不跟我一起回国？别等着一个月后当我和一家子人围在一起看春晚的时候你独自在温哥华黯然泪流。”
　　“你当我和你似的，喜欢过80年代的老龄化生活，别让春晚噎着你的喉咙。”
　　陈芸白了我一眼，“真不明白，我们俩都认识19年了吧，大家还尿床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玩，我应该最了解你，可奇怪的是，我和你认识时间越久，你反倒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了。如果可以选择，我比较喜欢以前的你。”
　　“别把陈年旧事拿出来恶心我。”
　　“而现在呢，也好，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喜欢也没有因此减少，反倒是你，利用我对你的感情帮你泡女人，你是不是认定了我不敢把你心里那点小算盘告诉莫北北。”
　　“无所谓，你可以考虑告诉她，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暂时失去一个女人，可你做那些事，只怕我说出来，伯父伯母将要失去一个好女儿了。”
　　“我常在考虑到底什么才叫坏，到底是像我这种出卖身体算坏，还是像你这种出卖感情的算坏，还是像莫北北那样的，”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远处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莫北北绽开了红唇，然后她接着说，“出卖灵魂？”
　　“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没什么，”她笑了一下，“我只是提醒你小心，一个人在害你之前，不会大张旗鼓的敲着锣告诉你，”紧接着她趴在我耳朵上，“就让我们比一比，到底出卖什么，才是最坏的吧。”

　　“陈芸跟你说什么了吗？”王子蒙难得看见我心神不宁的表情，于是放下筷子，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在想这碗炸酱面真好吃，和我姥姥做的一样。”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她咬了下嘴唇做出痛苦的表情。
　　“你在说莫北北吧，没什么，我从不强求人的缘分，”我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继续吃我的面。
　　“从前你也是这样，因为不想强求，所以轻言放弃。”她叹了口气，“如果她现在回来找你，你会重新和她在一起么？”
　　“说真的，即便她从此离开我，我也会找遍世界各地，把她追回来。”
　　王子蒙确实有1秒钟的迟疑，当她确信那句话确实是从我嘴里说出来之后，她开始短暂的不安起来，并尴尬的用手指顺着头发，但所有不和谐的动作却被她收敛的极为迅速，只用了不到一瞬的功夫，她的小酒窝又重新乖张的在她的面颊上开出了两朵可爱的茉莉花。“哦，那可真好。”
　　“对了，你知道陈芸在搞什么名堂？她先是打发我们出来吃饭闲逛，自己却弄得那么神秘。”
　　“惊喜啊，当然要神秘一点了。总之等着吧，像现在这样难得清闲，到处走走不也挺好的么。不过好心提醒你，据陈芸姐说晚上要灌死你，她说想看看一个没了阑尾的人喝醉酒是个什么状态。”
　　“凭她的量，灌我？10个陈芸也喝不过我。话说回来这个女人也够狠的，我好歹也是刚出院的病人吧。我相信Dana作为我的陪护，一定会极力阻止这种不道德行为的发生。”
　　“嗯……只是……Dana今晚不能跟咱一起了。”
　　“为什么？”
　　“别管他了。嗯，总之放心好了，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们也不会让你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