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正典》纳兰佩紫

48、第十九章

　　失落的大陆世界——剑与蔷薇的镇魂歌
　　第一部：血族正典
　　卷二：魂之契，沉默之森

　　第十九章：

　　人为制造的领域被暴力破解，周围如梦魇的深沉黑暗渐渐消失，法座站在庭院的中央，披着一身冰凉的月华，闭起了眼睛。
　　这孤单而骄傲的老人脚边，满地破碎的水晶。看来连接现实世界与法术内部的媒介，也就是这个水晶球也随着空间一同破碎。但是撒费尔德也没有料到，如他般拥有高强的法力，却也没能够阻止零仕的消失。如今的法座，看上去非常失落。
　　眼泪静静流下，那个神采奕奕不亚于年轻人的智者，如今像是瞬间苍老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零仕是我最看好的孩子，拥有无数的可能，他本应该屹立在最顶峰成为继我之后独一无二的绝对强者……]
　　[哪里发生错误了？哪里计算失误了？]
　　[为什么？]
　　[究竟是为什么？]
　　[无论怎样也……不愿失去的么？]
　　法座慢慢转过头，看着绿毒与镜流。
　　“动手吧，我输给他了。”
　　法座垂下了头。
　　镜流的荆棘之爪逐渐伸长，绿毒拦住了他，迫他收回了爪子。“走吧，零仕说，不要对红披肩出手。你就顺从他的意思一次吧。”
　　“西方的。”
　　撒菲尔德红披肩法座望着两个纤小的背影，突然出声：“你们的对话我全部听见了。没想到你是西方黑皇的血亲。零仕这样厌恶妖魔的人居然会牺牲性命救你，我无话可说。”
　　夜风吹动着他的法衣，像是一股流动的鲜血。
　　“可是，这个时候不取我的性命，下次除魔战争时，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绿毒似乎想说什么回敬他，可是嘴唇抖了抖，终于忍住，只是轻轻的叹息：
　　“你，真可怜呢。”
　　然后与镜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座变故迭起的府邸。

　　“绯月莲华。”
　　“臣在。”
　　正在莲座震惊于突然回来的小公主为何如此郑重唤出自己的真名时，却见她咬破了指尖，在空中结着咒印，随即吻了自己的额头。
　　“血印，解除了。”
　　绿毒无力的依偎在她的怀里，一脸寂寞。
　　“我回来了。”
　　“欢迎您回来。”
　　“不要用敬语了，莲座，我们是朋友吧。”
　　“……殿下？”
　　“我叫做……紫青毒药。”
　　“紫……青殿下……”
　　“有时候，你这个人认真的让人非常无奈哪……”
　　莲座抱着这向来似乎与任何人都有一层隔阂的公主，一向精明犀利的眼神渐渐温柔了起来，傻傻笑着。

　　“镜流啊！”
　　黑猫家的山庄里，柯流悄悄拉开自己的儿子，附耳埋怨：“你是杀手，怎么能随便交朋友，而且还是这种幼齿的小女孩！我不是说过你不需要朋友吗？竟然还把人家一家子都带来……”
　　“爸爸，她很强的，根本不会成为我的弱点！”
　　“而且你看她的父亲！一身黑袍，一头黑发，而且脸上有刺青，一条胳膊还断了，这说明什么？他肯定是混□□的！也就是说，有一天可能和我们成为抢生意的敌人……”
　　“爸爸……你这是什么人品的理解方式啊！”
　　“嘿嘿，习惯了嘛，如今生意不好做……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人家一家都来了？普通人会敢踏入黑猫家的土地吗？而且还这么若无其事？”
　　镜流的脸上挂满黑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只邀请的绿毒，结果君临整个妖魔界千年的黑暗帝皇都屈尊来此。他们的确不是普通人……就算放到妖魔界，也看不出哪里普通。
　　很想提醒父亲注意一下言辞，面前这一位可是那个最凶狠残暴的西方魔王，可是还来不及说什么，那西方的已经疑惑的开口：“柯流先生？”
　　“呃，您是绿毒的父亲吧，有何贵干？”柯流调整了一下僵硬的面部表情：“我记得我只让儿子邀请他的朋友来做客，您作为父母的一定要跟来，这意思是不放心我们吗？虽然我们黑猫家恶名昭彰，但也不会对这么小的女孩子出手的，何况也没钱赚！”
　　“我很放心她。”
　　费德•因派特淡淡的道：“我来是因为另外有一件事需要找柯流先生亲自印证一下。”
　　柯流纠结的看着这俊美异常的长发男人，“印证？”
　　黑皇微微一笑：“看来用说的很难讲明白了，那么紫青，你来给放个镜像吧。”
　　绿毒应了一声，随手扔了个影像法术。
　　事件回放中……
　　“回我家怎么样？”
　　“你家？”
　　“在王城的近郊有一片私人土地，那一整片全是属于黑猫家的。”镜流给她指着方向：“为了训练家族，人工建造了流沙、森林、湖泊等很多自然风光，去玩吧，真的很有趣哦！”
　　“……可是好久没有看到莲座和父上了，感觉有点想念……”
　　“我家大厨的手艺很棒哦！七彩蛋糕、草莓吐司还有回味披萨都是梦幻级别的料理！”
　　“……可是……”
　　“我老爸说四方魔主算什么，他肯定比你爸爸厉害！”
　　……
　　镜流的脸色越来越白，悄悄的躲在了墙角。
　　柯流迷茫的看着影像，突然抓住了儿子与那小姑娘的对话中一个关键的问题：“四方魔主？她爸爸？”
　　黑皇长长的手指滑过眼角那一道艳色刺青，风度翩翩的略略弯腰：“重新介绍一下，敝人费德•因派特，西方的妖魔，也正是被您所看轻的魔主之一，特来向您讨教。”
　　“……”
　　柯流的五官纠结在一起，迅速揪住想要偷溜的镜流：“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她的父亲是黑皇？而且我有说过藐视四方魔主的话吗？”
　　“老爸你放开我，勒的我好难受！”小猫咪四体挣扎着：“哇啊啊，快放开，好大的火焰球！”
　　瞬间两人分开朝相反的方向躲避，中间轰过一个超大的火焰球，直接炸毁了黑猫家富丽堂皇的客厅。
　　“哦呵呵呵呵~~~~”
　　一直低眉顺眼跟在黑皇身后的红衣红发的美女手上提着个更大的火焰球，朝父子俩扑来：“何必陛下亲自出手，敢向陛下叫板的，就让臣用红莲之火炼炼是否真金吧！”
　　某年某月某日，在黑猫家的豪宅里，本应是快乐的家长会面，却搞成了比武大会，据说黑猫家超过三百平方公里的土地被烈焰焚毁，对外宣称□□火并，但是诡异的是，不久之后，本应一堆废墟的事故发生地却奇迹的完好如初，人都说黑猫不愧是杀手名门，居然网罗到大炼金师来做善后专家，能一举将三百平方公里的损毁物用炼金术恢复原样，这样的功力真让人难以想象。

　　“你是否自愿成为西方的魔物？”
　　“是。”
　　绿毒捧着镜流的脸，嘴唇离他的额头越来越近，就在即将碰触的时候，却突然松开了手：“还是再等等吧……”
　　“等等？”镜流迷惑的看着她。
　　“至少等和零仕差不多的时候……”
　　“可是我已经把头发留得很长了！”
　　“我不是指这个。”
　　“你果然，还是对零仕……”
　　镜流委委屈屈的蹲坐在沙发上，上吊的猫眼瞥着她，似乎连每一根眼睫毛都在诉说着不满。
　　“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说等你大概过了二十岁再跟你缔结契约！一旦与我订了这种契约，就成了不老不死的魔物，但是身体会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再也不会发育。”绿毒头疼的看着他：“你现在，也太矮了点吧……”
　　“……”
　　“当然，期望你能长成父亲那么高大俊美可能是有点过分了……唔……”
　　——费德•因派特不知吃什么长大的，足足超过一米九啊！长成那样，你就得站在桌子上才能吻到我的额头好不好……
　　猫咪在心里回答，嘴上只得小声嘀咕着：
　　“可是，我还是比你高……”

　　经过双方‘家长’的默认，绿毒与镜流最终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缔结了契约。柯流，那个一味勉强儿子的强硬父亲，意外的放手。黑猫家族由于失去了下一任的继承人，在完成一次重要任务后对外宣称金盆洗手。
　　若干年后，老迈的柯流坐在黑猫家最高的阁楼上，望着窗外，仍是青年模样的儿子与那个一成不变的少女并肩坐在草地上，可能因为人老眼花，似乎他们的面前，有个相当模糊虚幻的物体漂浮着，他们一边与空气吵架，一边傻傻的笑着，看上去……意外的幸福。
　　“那居然是我的儿子。”柯流叹了口气。
　　生了他养了他，可是自己从来不知道，那个别扭的孩子，居然能这样爽朗的绽放笑容，而且还是坐在号称最冷酷无情的西方血族身边。
　　妖魔都是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甚至没有亲子观念的生物，又傲慢又冷酷，其中，尤以西方为最甚。西方的魔物，散发着甜腻的气味，却是最阴沉的毒素。
　　为什么会对妖魔妥协呢？
　　柯流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黑猫家的人，多少性格里都有遗传的别扭。就算对方是魔界第一的帝皇，如果不是真心承认，自己也不可能向他妥协吧。
　　那个美丽的妖魔，拥有一双黑暗中泛了血色的妖瞳，整个人都像是致命的蛊。可是，却比任何人都要单纯。
　　哪里错了。妖魔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不是这个世界混乱了，就是我们的认知发生了问题。
　　柯流这样想着，看着儿子冰冷的脸庞露出那种让他不熟悉的表情后，无言的同意了。
　　“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啊。”
　　柯流看着手中亡妻的遗像，有些唠叨的喃喃自语：“猫是自由的动物，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镜，希望他变成世界第一的杀手，如同给他套上镶金的项圈，无论这束缚是用多么名贵的珠玉打造，终究是不合适傲慢的猫。以后到了黄泉，见到父亲的时候，他大概也不能将家族解散的事情怪罪到我身上吧，谁让他给杀手组织起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哈哈……”

　　“你你你……！”
　　镜流跳了起来，指着眼前模糊的幻像语无伦次的道：“你怎么又出现了？”
　　绿毒捧着那滴眼泪凝成的宝石，也站起身来，绽放着越来越大的笑容：“零仕，好久不见。”
　　“你做了什么……”猫咪愣愣的看着她，又看看零仕的影像，后退一步：“难不成，这这这是鬼魂？哇啊啊啊啊——不要过来！”
　　“我拜托东方的一个混蛋做的，虽然他没口德，结界类的法术倒真是无与伦比。”绿毒一把拽住了他：“零仕很快就要消失了，当时事发仓促，如今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我我，我跟这变态没有共同语言！”镜流手脚挣扎着，“放开我啦，所以说我最讨厌死灵法师了！”
　　“难不成，你这貌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鬼居然怕鬼不成？”零仕轻佻的笑声响起，漂浮到镜流的身后，在他的后颈轻轻呵了口气——正宗的鬼吹啊……
　　“哇啊啊啊啊啊，拜托你赶紧上路吧，你有没有一点做鬼的自觉啊！”镜流整个人都躲在绿毒的身后，虽然怕得全身发抖，还是很不甘心的探出头来：“何况我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不是小鬼了！”
　　“哈哈哈——”零仕与绿毒被他狼狈的样子逗得打跌，毫无矜持的笑了出来。
　　一鬼、一人与一只妖魔，在这种情形下最后聚在一起，没有了别扭的敌视，没有了争胜负的心境，也没有了种族的界限，在这一刻，仿佛是他们灵魂最为接近的时候。
　　[时间差不多了，恩……下辈子做什么好呢？与今世完全不同，想试试成为大英雄让人敬仰的感觉呢～～]
　　[快滚吧！英雄什么的你就别想了，我咒你一万辈子都只能做大变态！别的什么的一点都不适合你！]
　　[零仕，不管多少次的轮回，灵魂是不变的，如果……哪一辈子想起来的话，我的事，镜流的事，如果想起来的话，就来西方的沉默之森，我们一定、一定会等着你。]
　　[没错，大变态，想不起来的话就杀了你，好让你早点再投胎！]

　　快乐的时光总觉得很是短暂。也没过几年，大概是公历2100年吧，亚特兰帝斯大陆又爆发了第二次除魔战争，血族公历称为第二次血族圣战。由人类世界最有号召力的红披肩法座组织人手，拥护奇迹的大法师青之贤者为主帅，在妖魔们根本没有想到的时间与地点攻了过来。

　　[为什么……明明我得到了预警，专程来通知你避祸的……为什么，不逃呢？对手可是——青贤啊！]
　　[镜，这是血族的骄傲。]
　　黑发的少女将星夜赶来西方送信的银发青年推入了时空之门，慢慢闭上。
　　“父亲的预言从来没有过错误。镜，第二次的圣战，将是人类世界的灾难，也是血族的灾难。无论如何，就算是万一战败也好，我们这样纯血的贵族都绝不会死，只能被封印。如果……那个时候你能从时空的流浪中回来的话……再见了……”

　　是时，西方代理御座的莲座与北方‘风之法皇’温帝斯交往了大约百年之后，从各地旅行回来的绿毒出现在莲座的面前，亲口宣布了前任首领黑皇失忆的真相：做下如意宫的血案及将黑皇陛下砍成重伤的那个人，正是北方的首领。
　　莲与温帝斯当场反目，并将西之首领的位置交还给绿毒，自己流浪天涯，不知所踪。盛怒的风之法皇欲举兵讨伐绿毒，而绿毒也摆出了一副决不认输的姿态，西、北两边的魔物处于备战状态，双方火药味十足的一触即发，而后便传来了更加不好的消息：人类在传说中的青之贤者的带领下，重新纠集了所有法师，即将发动第二次除魔战争。
　　无奈之下，温帝斯与绿毒放下旧怨，破天荒的携手合作。而温帝斯更是发出信使知会自己相交近四百年的好友东方的冰之至高王艾斯诺提伽，希望他也能够放下架子与大家合作，但是意外的是，当信使到达东方冰雪高原的冷霜宫中时，发现宫里早已乱成一团，艾斯诺提伽王与王妃，以及几位亲信们一并失踪了。
　　魔物的贵族都是孤高不群傲慢自我的生物，所以说艾斯诺提伽此举是为了逃避战斗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但事态紧迫，他们也不可能追查冰主的下落，只好仓促应战。在组织战斗时，浪迹天涯的莲也昼夜兼程的赶了回来，并被推选为祭司。
　　这一次，人类的领袖青之贤者是被称为法力最接近神的大法师，而人类社会经过四百年，法术的研究也达到了空前的强盛，在魔物们四落分散独自为战，人类齐心合力要扫荡妖魔的对比下，妖魔军一败涂地。
　　除了下落不明的冰之至高王外，西方的黑皇、绿毒、莲，南方的芙拉特路法与北方的温帝斯被逐一封印，从此妖魔们销声匿迹只求逃脱过人类大军的追杀。
　　就这样过了将近九百年。

　　《剑与蔷薇的镇魂歌之第一部：血族正典之卷二：魂之契，沉默之森》完
　　敬请期待卷三：《伤之咏叹，千岛之湖》